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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6 得寸进尺


  “呼……”

  “呼……”

  整个世纪链球场之内都可以清晰地听到猎猎风声正在席卷而过,那鲜亮清晰的风声在耳膜之上激荡着,似乎可以感受到每一缕狂风的轨迹,因为太过清晰,可以让人准确感受到球场的宽广和辽阔……还有空旷,以及死寂。

  事实上,球场之中还是可以捕捉到诸多声音:抱怨,咒骂,怒火,安慰,激励……那些窃窃私语的琐碎声响正在涌动着,却始终无法凝聚起来,一阵狂风吹拂而过,就全部被搅乱成为碎片,散落地到处都是,最后也就什么都没有剩下,更重要的是,那些声音似乎都短暂地失去了生命力。

  茫然。困惑。不解。失落。绝望。

  大片大片的灰色情绪在球场看台蔓延开来,就好像火山喷发之后,厚厚的火山灰缓缓地降落沉淀下来,然后整个世界都遁入漫天漫地的灰色之中,分不清楚方向,识别不了未来,也捕捉不到脉络,就这样被困在了原地。

  那种情绪,比愤怒比仇恨比暴躁还要更加糟糕。

  全场十二人都是如此。而比输掉比赛更加可怕的是,他们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输掉的,更加不知道怎么输掉如此多分,“最低消费”的阴影击溃了他们的最后防线,然后那座令全联盟闻风丧胆的世纪链球场就陷入了死寂中。

  视线里的那片深蓝色海洋正在缓缓地荡漾着,却已经没有了惊涛骇浪和狂风暴雨,汪洋大海似乎被征服了。

  这一幕,深深地烙印在了陆恪的脑海里。

  陆恪注意到了卡尔-史密斯,也注意到了卡尔那欲言又止的动作,但他不在乎。

  他不会说,自己早就已经忘记了那一天发生的所有事情;他也不会说,自己已经原谅了那些卑鄙无耻的歧视;但比起那些仇恨来说,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占据了他的生活:超级碗、瑞恩-鲍德温和迈尔斯-斯科特、九人、球队、坎蒂丝、队友……等等等等,本场比赛已经结束,西雅图海鹰也就已经翻篇,他必须关注接下来的目标,他才不会为了卡尔-史密斯而停下自己的脚步。

  那不值得。

  于是,陆恪收回了视线,扫视全场,将那片茫然和困惑的沉寂尽收眼底,然后就看到了正在大肆庆祝的洛根和马库斯等人,但现在,他还不能加入庆祝派对的行列,因为比赛结束之后还有任务需要完成。

  转过身,陆恪就朝着球场中央小跑了过去:拉塞尔-威尔逊已经在球场中央等待着。

  但显然,拉塞尔似乎蒙受了重大打击,耷拉着肩膀、低垂着眼睛,满脸都写满了不甘,整个人都显得心不在焉,就连和陆恪较劲的心情都已经没有了,他只是匆匆和陆恪握手了一下,转身就快步离开了,那落寞而狼狈的背影似乎慢慢都是伤口,正在寻找着一个没有人看到的角落,好好舔舐一下。

  这让陆恪想起了新秀赛季的那场国联决赛:他们竭尽了全力,却终究输掉了比赛,那种不甘和愤怒,不是源自于仇恨,而是源自于对胜利的渴望、对比赛的信念和对橄榄球的执着,永远都不会消失。

  陆恪意识到,下赛季再次与西雅图海鹰交手的时候,也许拉塞尔就没有那么容易被击败了。因为真正渴望胜利的人,总是能够从一次又一次失败之中完全锻炼,最终浴火重生,期待着追逐到胜利的那一天。

  那么,就放马过来吧!

  相较于拉塞尔来说,皮特-卡罗尔就显得老道了许多,他的脸部表情之上着实阅读不出太多特别的情绪,始终保持着低调面瘫状态,与哈勃握手之中,主动朝着陆恪走了过来:

  握住陆恪的右手,抬手轻轻拍打了一下陆恪的肩膀,靠近陆恪的耳边,压低声音说道,“精彩的比赛。期待下赛季的交手。”

  而后,卡罗尔还礼貌地朝陆恪点头示意了一下,这才转身离开。

  但他没有说“超级碗好运”。

  也许,即使是卡罗尔这样级别的老狐狸,终究也没有办法祝愿同区死敌登顶超级碗吧。

  卡罗尔离开了,拉塞尔也离开了,西雅图海鹰的球员们都正在离开球场,将舞台留给胜利者庆祝。虽然这是他们的主场。

  所有记者们依旧没有离开,熙熙攘攘地将陆恪包围在正中央,直播镜头也依旧没有关闭,只是电视机画面已经转到了演播室之中,由分析评论员们为本场比赛收尾,然后记者们就注意到陆恪的脚步停了下来,所有人都顺着陆恪的视线转过头去:

  “理查德,你现在什么感想?”

  “理查德,你不准备和陆恪面对面对话吗?”

  “理查德,你对本场比赛的表现满意吗?”

  负责直播的福克斯电视台还有另外几台摄像机,此时就正在围绕着理查德-谢尔曼——本场比赛的另外一个焦点,显然,他们不准备就这样简单地放过谢尔曼,赛前的针锋相对越喧闹、赛后的穷追猛打就越凶狠。

  电视台记者们最狡猾的地方就在于,他们封堵住了谢尔曼离开的路线,然后通过自己的移动和拦截,引导着谢尔曼一步一步地靠近陆恪。

  谢尔曼的脚步停顿住了。

  因为他注意到了人群包围的陆恪——即使想要忽略都非常困难,然后狡猾的记者们就立刻开始疏散开来,疏通了一条通道,让陆恪和谢尔曼之间完全畅通无阻,看起来就好像七夕鹊桥一般,可惜陆恪和谢尔曼不是牛/郎织女。

  下午时分开始的比赛,现在夜幕已经完全降临了下来,球场上空的灯光洒落下来,投射的阴影互相交织重叠在一起,然后现场就产生了一种人山人海的错觉,似乎球场之内的每一个角落都站满了巨人。

  只是,现在所有“巨人”都正在围观陆恪和谢尔曼。

  谢尔曼的心情非常非常复杂,他想要上前狠狠地给陆恪一拳,胸腔里汩汩沸腾的怒火根本没有办法控制住,忍不住就握紧了拳头,却又再次松了开来,不是因为他害怕赛后处罚,而是因为——

  残存的理智正在告诉他,如果他此时真的上步挥拳了,那么他就将成为全联盟的笑话,如同一个输不起的屌丝,真正被钉在耻辱柱上,再也没有翻身机会了,无论未来如何努力如何强势,都无法洗刷。

  他需要冷静,哪怕他恨不得立刻在那张该死的脸庞之上狠狠揍上两拳。

  气氛微微有些僵硬,但记者们却根本不在乎,满脸亢奋地注视着,即使两名球员一言不发也足够火花四射,现场吃瓜着实太刺激了,然后就忍不住开始期待起来,下一刻,两个人是不是就要挥拳互殴对方了?

  就在此时,陆恪的嘴角展露出了一抹浅笑,温和而礼貌,谦逊而得体,看起来就好像学校里的乖乖好学生一般,紧接着下一秒,陆恪就抬起了右手大拇指,用修剪整齐的指甲,轻轻滑过了自己的眉毛,先是右边、而后是左边,简简单单的一个动作,却轻而易举地发起了挑衅:

  你的眉毛呢?

  更进一步,本场比赛之前,谢尔曼还试图再次发起赌注,而现在陆恪就以实际行动作出了最直接的回应,“幸好没有答应赌局,否则真是赌本都收不回来”,那种轻蔑而鄙夷,没有任何掩饰地朝着谢尔曼甩了过去。

  啪。

  尽管两个人间隔了将近十码左右,但那一记耳光的声音却太过响亮,清晰地在全场记者耳边响了起来,然后就肉眼可见谢尔曼的眼睛里燃起了熊熊怒火,握紧了拳头就准备上步向陆恪发起生死战的请求。

  却看见陆恪放下了右手,对着谢尔曼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然后……笑容就这样一点地、一点地消失,最终彻底不见,只剩下一个毫无表情的面具,冷漠而不屑地抛给了谢尔曼一个眼神,就这样转身离开。

  就这样走了……就这样……走了……

  谢尔曼就如同一个傻瓜般被遗留在了原地,何止是狼狈,简直就已经化作尘埃,彻彻底底被陆恪无视了:那个卑鄙无耻的小人,在人前总是假装谦虚有礼,但私底下也不过是一个街头混混,总是在持续不断地挑衅他的底线,为了胜利不折手段,丑陋!肮脏!下/贱!那些球迷们真应该看看他现在这幅嘴脸!

  “该死的!”谢尔曼的理智终究还是冲破了底线,挥舞着拳头就朝着陆恪的背影冲了过去,嘴里骂骂咧咧地嘶吼着——他以为会有人过来拉他,但结果……没有,西雅图海鹰的其他球员们都正在陆续退场,自顾不暇,更不要说过来劝阻谢尔曼了,这也让谢尔曼的怒火就卡在了胸膛里,几乎就要爆炸。

  然后,谢尔曼往前冲了几步,假装准备“生死决斗”,嘴里也在大声嚷嚷着,却终究还是没有冲破记者的包围圈,没有得到陆恪的回应之后,自己又满嘴都是粗口地转身离开了。

  面对着快速上步包围过来的记者,谢尔曼的怒火彻底决堤,直接上前推开了记者,现场就把两位记者直接掀翻推倒,然后大步大步地离开了球场,离开这片让他彻底沦为小丑的地狱,他现在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

  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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