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林书山没有立刻赶回学校复习，即使快考试了，他也坚持开车送宋颂去上班。

　　路过早餐店时，他停下车买了豆浆和包子，自己要开车没空吃，就把早餐递给宋颂。她就坐在副驾驶座上慢条斯理地吃，狠狠咬下一口包子，酱肉汁在嘴里四处流淌，并没有打消对林书山的怨怼，余光瞄了他一眼，脑海里顿时又浮现昏暗里那一幕幕，只觉得与此刻的他判若两人。

　　前面红灯亮了，林书山停下车抽空看她：“没有睡好吗？”

　　宋颂大半个身子侧过来，想想还是觉得心中堵着什么不吐不快：“林书山，你太得寸进尺了！”她不给他点颜色瞧瞧，他只会更肆无忌惮。

　　“你是指哪个方面？”林书山问得认真，好似真的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宋颂气结，猛吸一口豆浆，结果被烫得皱起眉毛，舌头都失去知觉了，一双眼却还是瞪着林书山。

　　“好的，我知道了。”林书山知道不能再开玩笑，不然她会真的恼火，转瞬就改变了态度，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以示安慰，却又很执着地说，“我没有得寸进尺，就……”他似乎找不到贴切的形容词，顿了许久，直到亮起绿灯，他才接着说，“我只是遵从本心，本来就想那样做。你不喜欢吗？”

　　宋颂噎住，耳朵的温度很快升高，沉默了一会儿，彻底被他打败，找不出一个字来回击，太过直白有时候也不是好事。

　　然而林书山还在挑战她的忍耐力：“你还没回答我，不喜欢吗？”

　　宋颂拿起一个包子塞进他嘴里：“你闭嘴吧！”真是怕了他了，要么一竿子打不出一个屁，要么语不惊人死不休，谁招架得住？

　　所谓事不过三，林书山已经在她家留宿过两次，他休想再有第三次。宋颂咬着豆浆的吸管，暗自发誓绝不退让。

　　林书山把车停在她公司楼下，侧过身来帮她解开安全带：“接下来几天我要考试，不能过来接你了，回去的路上要注意安全。”

　　“知道了。”宋颂还在为自己说不过他而独自生闷气，声音也低低的。

　　她推开门准备下车，林书山却握住了她的手，她回头看着他，他另一只手掰过她的肩膀，在她额头落下一吻，低声说：“考完试来找你。”

　　宋颂忘了自己是怎么下车的，站在寒风中，目送那辆车绝尘而去，她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很轻的一个吻，却好似烙下一个深深的印记，残留在上面的感觉挥之不去。

　　她嘴角弯了弯，像是怕被人发现一样，很快抿了抿，她一边转身往公司里走一边小声嘀咕：“别以为给个甜枣就能让我心软……”

　　距离打卡时间还有十来分钟，正是大家陆陆续续坐回岗位的时候，随处可见匆匆的步伐，女人的高跟鞋声络绎不绝，电梯里也站满了人，连一丝多余的缝隙都没有。

　　宋颂站在电梯最角落的位置，后背靠着金属内壁，前面一位女士的香水味太浓，她偏过头去避了避，毫无预兆地在电梯内壁的镜子上看到自己耳根后的痕迹。

　　公司里的女职员最喜欢电梯里这个设计，靠里面的那一面墙壁贴了两块金属板，跟镜子一样清晰，进电梯时总是忍不住照一照，检查自己的妆容是否完美。

　　宋颂脑子嗡了一声，连忙把领子往上拉。

　　以前林书山在她脖子上弄出痕迹，她还能用毛衣领子遮掩住，这个位置让她怎么遮？把毛衣拉到耳朵的位置太奇怪了！

　　宋颂把林书山骂了八百个来回，最终把扎好的头发散下来，拨了一律到胸前，刚好遮住耳朵。

　　她整理好以后，又对着镜子照了照，确认看不出异样，这才舒口气。

　　电梯到达指定楼层，她昂首挺胸，淡定地走出去，从包里拿出手机，给林书山发消息：“你下次再敢亲我，你就死定了！”

　　林书山：“？”

　　宋颂：“你别给我装懵懂无知！”

　　林书山：“我没装，怎么了？”

　　宋颂胸口起伏几下，迟早被他气死，她把包摔在桌上，握着手机快速打字：“你还好意思说？谁让你在我脖子上弄出痕迹的，知不知道万一被同事看到会让他们怎么想我？”

　　实际上，上次就被杨雯琦看到了，害她解释了好久，结果人家还是不相信，坚持认为她做了那档子事，她真是天大的冤枉！

　　林书山倒是没注意这个，既然她这么说了，他只好听从，用还算温柔的字句告诉她：“我下次注意一点儿。”

　　宋颂：“……你闭麦吧。”

　　宋颂把手机放在桌上，拉过椅子坐下来，手撑着额头平息情绪，有时候真想把林书山的脑袋打开看看，里面脑回路到底是怎么样的清奇。

　　“哟，今天来挺早的。”杨雯琦姗姗而来，坐在她旁边的位置，“昨天回去没有犒赏你男朋友？”

　　宋颂咧嘴：“我后悔犒赏他了。”

　　杨雯琦刚准备坐下，动作忽然顿住，眼神忽然变得暧昧起来，她掌心向下压：“等等，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宋颂不知怎么秒懂了，顿时羞窘：“不是！”

　　“哦。”杨雯琦坐下来，翻着手边的文件夹。

　　宋颂把电脑开了机，两手捧着脸颊看着亮起的屏幕，开始认真地思考一件事，她和林书山的发展是不是太快了？

　　虽说林书山暗恋了她很多年，痴情到让她想起来就内心悸动不已，可也不能因为这个就对他一再宽容，哪儿有交往没多久就让男朋友睡自己的床，还摸……

　　想到这儿，宋颂的脸微微发烫，低眉敛目，藏起自己的赧色。要是让爸爸知道，他老人家不是打断她的腿，就是打断林书山的腿。

　　她仔细想过，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林书山那天晚上生病，一下子打乱了节奏，才让原本的节奏加快。

　　宋颂越发坚定了自己的想法，要慢慢来，不能再让他得逞了，否则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走到最后一步了。

　　——

　　林书山考完了期末试，彻底清闲了下来，车接车送更是不成问题。

　　宋颂羡慕得要死，踏入社会才知道，上学时期的寒暑假是多么奢侈的福利。从同事那里得出的消息，他们得工作到大年三十的前两天。宋颂对此表示质疑时，杨雯琦在她脑门上敲了一下：“你傻了？忘了我们是做什么的？人家外国人又不过春节。”

　　是哦，宋颂反应过来后，非但没有被安慰到，反而更悲伤了。

　　林书山放假后也不是完全没事做，他也进了一家公司实习，老板好像是他的一个学长，工作安排不多，给的薪水还高，宋颂听完更羡慕他了。

　　“我的工作哪儿有你想象的那么轻松，我是出卖脑力，很费脑筋的。”林书山在她表示羡慕后解释道。

　　“那也比我这每天加班加到秃头轻松多了。”宋颂嘴里吃着麻辣鱼片，一边埋怨最近的工作量太大，她都快扛不住高压了。

　　林书山不知道怎么安慰她：“要不等你忙完了，我带你去旅行？”

　　宋颂一顿：“旅行？”

　　“你们忙完了总该放假吧，到时候我们可以去热带旅行。”林书山沉吟了片刻，在脑子里搜寻好玩的地点，最终无果，他本身不是一个热爱旅行的人。

　　宋颂被他画的蓝图说得心动了，但理智拉回了她的冲动：“我还得陪我爸过节呢。况且，你以为旅行很轻松吗？通常旅行才是最累的，我还是窝在家里睡觉最实在。”

　　林书山挑了挑眉，他也只是随口一说，既然她不愿意就算了。

　　宋颂果然忙到了大年二十八，放假那天，林书山过来接她，宋颂上了车后说：“我不回出租屋，我回家。”

　　林书山知道宋颂家的地址，闻言“嗯”了声，问：“不用带东西回去？”

　　“家里什么都有，我住的时间也不长，不需要带什么。”宋颂说，“本来打算买点年货，谁知道最近忙疯了，没抽出时间，我爸应该都准备了。”

　　林书山静静听着她喋喋不休，将车拐进另一条路，去她家的路。

　　“对了，你准备怎么过年？”宋颂问。

　　林书山家里的情况跟她差不多，父母早年离婚，他跟妈妈生活在一起，在除夕这种合家团圆的节日里，两个人总显得过于冷清。宋颂对此深有体会，前几年过年也是她和爸爸两个人。

　　其实郭玥打电话邀请过宋颂去她家过年，宋颂拒绝了，妈妈组建了新的家庭，她去了毕竟是客人，那位叔叔可能不会介意，但她没办法接受，想到那个场面就会浑身不自在。而且，她也不想丢下老爸一个人。

　　林书山：“今年过年会跟我妈和姨妈他们一家一起。”

　　宋颂故意拖着腔调说道：“我还想着要是某人没处可去，邀请他来我家过年呢，既然这样那就算了。”

　　林书山侧目：“你说真的？”

　　“你看着前面，专心开车。”

　　“你要是诚心邀请我来你家过年，我就打电话跟我妈说了，让她不用准备我的那一份。”林书山煞有介事地说。

　　宋颂怕他真的干出来，忙不迭改口：“我觉得，过年呢，还是要跟自己的家人一起过。你妈妈平时见不到你，多想念你。你说是吧？”

　　她到现在还没跟爸爸说过自己有男朋友的事，林书山要是陡然出现在爸爸面前，她都不敢想象那个画面。

　　林书山语气淡淡：“我都当真了。”

　　宋颂低着头，默默地记下，以后不能跟这个人开玩笑，他太容易较真了。

　　一个多小时后，宋颂的家到了，她把解下来的围巾重新围到脖子上，扭头对林书山说：“外面天太冷了，你就不要下来了，回去的路上小心，到了给我打个电话。”顿了一下，又说，“过年后我还有几天假期，你要是无聊了我可以出来陪你玩。”

　　不过，她觉得他一定不会无聊，没有女朋友还是数学题相伴左右。

　　林书山攥住她的手腕，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她。宋颂抛给他一个疑惑的眼神。林书山仍是沉默，偏了偏头，像是在暗示什么。

　　宋颂忽然明白了过来，朝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你不是向来最直白吗？这会儿怎么又装哑巴了？”

　　话音落地，她手撑着座椅，倾身过去，准备在他脸上亲一下，算是告别吻。林书山却偏在这时转头，她的唇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他嘴唇上。

　　他的大掌紧扣她的后脑勺，不让她退让分毫。宋颂说不出话来，却在心里大呼：靠！又被骗了。

　　如果宋颂有预知未来的能力，她一定拒绝林书山送她回家。

　　两人正吻到深处、难舍难分，宋祥涛提着两袋从超市买来的食材从旁经过，不期然看到这一幕，袋子的提手一松，其中一袋食材掉在地上，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还怕自己看错了，确认了三遍，他终于喊出了那个名字：“宋……宋颂？”

　　恍惚间听到爸爸的声音，宋颂猛然清醒过来，推开林书山的脑袋。

　　他猝不及防，上半身往后一仰，后脑勺撞到车门上，发出一声闷响，紧接着是男生呼痛的一声闷哼。

　　林书山：“……？”

　　宋颂浑身如坠冰窖，希望是自己幻听了，然而一转头却对上父亲那张满是震惊的脸，心如死灰般闭上了眼睛，嘴巴自动喊道：“爸……”

　　这回轮到林书山受惊吓了，他怔怔地望着窗外的男人，理科天才的脑子飞速运转，思考着接下来怎么做。

　　片刻后，他利落地把车熄了火，推开车门下来，绕过车子走到另一边，站在宋祥涛面前郑重道：“叔叔你好，我是林书山，宋颂的男朋友。”

　　宋祥涛还没有点没回神，表情呆呆地看着他，又看了眼坐在车里僵硬成化石的宋颂：“啊，男朋友。”

　　宋颂知道装死不能解决问题，于是从车上下来，被爸爸看到那样一幕，她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在尴尬，却不得不承认：“没错，他是我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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