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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四十一 难觅归途 五


  苏再次伸手想要去触摸空间门,眼前却突然黑了下去,什么影像都消失得干干净净。于是他明白,自己仍然在沉睡中,刚才看到的一切不过是作了个梦而已。然而仔细回想,空间门却绝不只是虚幻梦境,它是真实的。随即两个疑问浮现:

  在这颗星球上,为何会出现一座传送门?而且还明显和贝萨因都文明有关。另一个疑惑则是,是什么人把传送门的资料送到苏的意识内,还是他无意中补全了被尘封的记忆?

  苏的意识逐渐清晰,于是挣扎着想要醒来。于黑暗的尽处,他看到了一点朦胧的光亮,于是奋力向那点光明游去。光点越来越大,最终变得清晰起来。光亮中,有一张极为熟悉的清丽面容,正关切地看着自己。

  这是……梅迪尔丽?苏吃力地想着,于是奋力一跃,意识终于从黑暗和疲倦的深渊中跃出!

  于是苏发现,自己正躺在梅迪尔丽的怀中,而少女正低着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两张脸的距离近得让人吃惊,只消少女再稍稍往前一凑,双方的唇就会碰到一起。苏的双眼本就是微张的,只是碧玉般的瞳仁没有任何波动。而现在却突然有了神彩波动,这变化让梅迪尔丽一时呆住!片刻之后,少女才反应过来苏已经醒了,于是一声低低的惊呼,身体立刻挺得笔直,同时双臂前伸,把苏的身体远远送离自己。然后她的目光从苏上方的空气中穿过,焦点早不知落到了哪里。

  少女的心没有跳,胸膛更没有任何起伏,甚至核心中流进流出的能量也暂时停止!她所有的活动机能都已停止,就像时间已经凝固。

  点点生机在苏的身体内出现,并徐徐蔓延,于是苏艰难地转动脖子,这才能看到少女的脸。少女的身体已经彻底冰冷,硬得像钢铁,简直比现在的苏还像是无机质化的样子。她所有肌体组织都崩到了最紧的程度,血液根本就不再流动。可是在苏目光的注视下,两抹红晕却悄然爬上少女的面颊,而且越来越是明显,怎么都掩饰不住。

  就在少女小脸红得象是要滴出血来的时候,苏终于醒悟过来,收回目光,咳嗽一声,吃力地说:“这是在哪里?我怎么又回来了?”

  梅迪尔丽表情木然,声音机械地回答:“山顶;不知道。”

  虽然苏现在意识还不是很清楚,可是少女比最初级人工智能还要笨拙的回答却也让他吃了一惊,甚至担心她是不是也受了什么伤。可是感知中少女还是挺好的,有些小伤也很快就能痊愈。苏挣扎着想要坐起来,身体却依旧木然。生命都是一样,毁灭容易,复苏困难。

  不过他还是想要看看少女究竟怎么了,于是说:“扶我起来。”

  这次少女一点反应都没有,苏一连说了几遍,她才象是如梦初醒,全身一震,竟把苏摔了出来。不过这次她的反应总算快了很多,立刻扑出去抓苏。可是就在快要抱住苏的时候,少女视线的余光忽然扫到苏正平静地看着自己,于是全身再次僵硬!

  砰的一声,苏重重地摔在地上。紧接着又是砰的一声,身体僵硬的少女也一头栽在地上。

  苏喘着气,忽然大笑起来。在清朗高越的笑声中,少女先是茫然,然后尴尬,最后则也露出浅浅微笑,僵硬的身体慢慢软化。

  风很强劲,辐射云层如奔腾的马群,滚滚南去。苏和梅迪尔丽并肩站在高山之巅,俯视着这片充满苦难的大地。在他们身旁,是一座残破石碑,正是在复苏前出现在苏记忆中的空间传送门。传送门早已石化,明显有着剧烈能量冲击的痕迹,以至于上面镌刻的贝萨因都神文都残缺不全。苏能够辩认出的内容不多,而且记忆中的神文明显比碑体上残留的信息要多出不少。现在苏已经知道了当日一战后发生的事情,因此清楚这部分多出来的资料,一些是得自于海伦提供的完整体,另一些则是源自梅迪尔丽的基因密码。石碑上的贝萨因都神文依旧是残缺的,但是已经大致可以拼读出其中的含义:

  “从这里,将通向主的国度……”

  接下来,则是海量的空间座标信息。要命的是,座标也是残缺的,导致空间传送门无法使用。

  在看到缺损神文的一刻,苏就知道,那些残缺的部分,应该载于其它使徒的基因密码之中。而且,本能也在不断地催促着他补全传送门上的神文,并且启动它,进入主的国度。

  苏轻轻抚摸着石碑,碑质带给他的是无比熟悉的感觉。感慨片刻,苏离开石碑,微眯着眼睛,遥望西方,问:“你真的想清楚了?”

  “当然。”梅迪尔丽淡定回答。现在她又恢复了以往的清丽、冰冷和杀伐果决。拖在身后的重剑更是稳如山峦,不见分毫颤动。

  苏点了点头,声音渐转冰冷,说:“那就好!我们先去收拾了那三个残存的使徒。这个世界不需要他们,而且他们身上应该载有我需要的信息。现在,是他们为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梅迪尔丽点了点头,默然跟随着苏向西方走去。

  在大陆西海岸的边缘,辐射云格外的低,压得瓦尔哈拉几乎贴到了地面。星舰修长的舰身依旧优雅神秘,可是光晕流转却显得有些呆滞。而在星舰内,气氛更是压抑得如同暴风雨的前夜。三位使徒沉默地站着,即不交流,也没有任何行动。他们只是在等待,等待复苏的第七使徒和使徒之剑的到来。还是第一次,使徒们也会体会到绝望的滋味。不,仔细回想的话,类似的感觉在很久很久之前也曾经出现过一次。在毁灭与生存的边界游走时,三名使徒都本能的恢复了部分久远的记忆,也都想起了上一次的绝望是在什么时候。

  那是在他们决定背叛主的前夕。

  “也许我们可以尝试着强行冲出囚笼……”罗切斯特忽然说了一句,随即他就自己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在囚笼中,本世界意志已经和他们的本能深深纠缠在一起,强行冲出囚笼,很有可能导致本世界意志最强烈的反击,拖着他们的本能共同毁灭。哪怕是成功冲出囚笼而侥幸保存了本能,那同样觉醒了的第七使徒也会循着他们的轨迹冲出囚笼,那时受到重创的使徒根本没有丝毫反击之力。所以,冲出囚笼的想法完全是速死,还不如留下来,和毁灭者拼个你死我活。哪怕于激战中消亡,使徒们也有机会把自己的意志烙印投射出去,在未来的某一天于宇宙的角落再度重生。

  瑟瑞德拉失神地看着远方阴沉的天空,缓缓地说:“我们最后的希望,就是梅迪尔丽的本能能够彻底觉醒。”

  罗切斯特和菲兹德克都是精神一震,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一线黎明的曙光。梅迪尔丽也是使徒,而且是战斗力最强的使徒,只要她完全觉醒,就一定会站在使徒一方。导致局面失控的原因,其实在于梅迪尔丽的本世界意志完全压倒了使徒的本能,甚至在精神层面给与三名压制她的使徒以重创。假如她能够回归,那么使徒依然有与苏对抗的可能。虽然缺少了大脑,但毕竟苏也没有完全觉醒本能,他的本世界意志甚至比任何一个使徒都要浓郁。

  就在希望重生的时刻,瓦尔哈拉忽然剧烈震动起来,随后失去了控制,急速坠落!三名使徒都在精神层面上感觉到一阵难以形容的刺痛,那是有能量层级远远高于他们的超级生命正在试图强行抹除他们的意识烙印!这是直接针对本源的攻击,没有丝毫退让余地,甚至比精神战争还要来得残酷,直接!

  在远方的大地上,苏安宁站着,右手凌空虚握,然后反手狠狠向下一压!

  巨大轰鸣声中,瓦尔哈拉失去了往昔的优雅和从容,一头栽在大地上,半个舰体都埋进土里,露在外面的舰身则明显扭曲变形,留有几个巨大的指印。

  苏的右手握紧!

  瓦尔哈拉发出难听的**,舰身开始随着苏的动作不断扭曲,狂暴的能量不受控制地从舰身表面溢出,更不时有大片大片黑色的负能量散溢出来,导致星舰周围的空间出现了明显的不稳定迹象。这是空间炉彻底损毁的标志,炉内还没有钝化提纯的空间能量直接冲出,开始狂野地破坏着这个世界的空间结构。而身处在如此不稳定的空间下,对使徒也是极大的威胁。

  看到瓦尔哈拉终于被彻底摧毁,苏也露出了微笑,说:“创造者的这一招很不错,用我们人类的话来说,就是很酷。”

  梅迪尔丽正浮在空中,怀抱着重剑,银色的能量光辉不断从身上散发出来,以致于周围的空间也出现不稳定的迹象。她已经把战力提致巅峰,以迎接行将到来的最终之战。

  苏终于伸出了左手,双手怀抱虚握,然后向两边一分!

  天地间响起一声痛苦的悲鸣,瓦尔哈拉严重扭曲的舰体竟被生生撕开、扯碎!冲天而起的狂暴能量中,三位使徒如流星般飞上天空,他们旋即锁定了地面上的苏,无数能量光芒如漫天的流星雨,向苏覆盖而下!在最短的时间内,使徒们已经把所会的一切攻击技能毫无保留的施放,更是全然不顾自身的防御。他们希望以自身重创的代价压制苏,至于梅迪尔丽,已经被三位使徒完全忽略了。当少女攻击三位使徒本体的时候,也即是她自身的使徒意志反击最强烈的时候。如果那样还不能使她觉醒,那么三位使徒也就认了。

  然而几乎所有的攻击到了苏周围百米之内,都会自行湮灭消失!说是几乎,是因为有少部分的攻击被梅迪尔丽拦截下来。可是现在谁都明白,就是梅迪尔丽全无动作,使徒的所有攻击都对苏全然无效!

  所有人都没有察觉,苏右眼瞳孔中飘浮着四个贝萨因都神文。在整个贝萨因都语系中,这四个文字也属于复杂之列。它们分别对应着四位使徒,其中也包括了梅迪尔丽。使徒们每施放出一次攻击,都会驱动对应自己的神文分解释放出大量信息,于是关于这一攻击的所有信息都会为苏所掌握。这四枚神语,包涵了四位使徒的一切能力,甚至有他们自己至今还没有觉醒过的能力。所以在苏的面前,使徒们毫无秘密。而苏的左眼深处,同样有一枚贝萨因都神文在运行旋转,它释放出的是已知一切能量的运转驱动方式。在这枚神文的辅助下,苏对于能量的控制和运作已经达到随心所欲的水准。而他本身思维中枢的强大程度,或许仅次于大脑海伦,更是在生物兵器主脑之上。

  所以,在苏面前,三位使徒即刻彻底绝望。

  首先,苏撕碎了菲兹德克,并且用最纯粹的毁灭能量清洗了他的精神印记,而过程相当的缓慢痛苦。他犹自不能忘记大地雷霆使徒的追杀,更不能忘记死在使徒手下的丽,里高雷,以及那些扈从们。所以苏首先选择了菲兹德克,并且决意把他折磨下去,直到自己满意为止。

  在菲兹德克痛苦的嘶叫中,又响起瑟瑞德拉的惊呼!苏同样撕碎了她的肉体,但却让她的意识陷入了精神陷阱,在那个虚幻的世界中,洞察者将会发现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女性,而她的对手则是数都数不清的雄性生物!整个折磨和羞辱的过程,并不会很久,至少比菲兹德克要来得短些,然而对瑟瑞德拉来说,却形如永恒!她将在痛苦与耻辱中渐渐沉沦,从而迷失自我,以为自己真的只是一个人类女人,仅此而已。

  这是对她试图“唤醒”梅迪尔丽的补偿。

  在苏感觉到满意的时候,能量将会直接摧毁两个使徒的意识,从而将他们彻底抹除。但是他们仍然有很小的机率在宇宙的某个角落复生,那时就又是新的故事了。如此遥远的事,不会出现在苏的视野里。人类,只习惯于掌握眼前的一刻,因为可供他们挥霍的时光如此短暂。

  而最后才是罗切斯特。

  面对这位事实上把自己创造出来的使徒,苏的感觉十分复杂。倒在苏面前的传承者看起来更象是一位憔悴的老人,而他苦笑着站起时,并没有殊死一搏,而是选择宁定而有尊严地迎接自己的灭亡。

  苏几次犹豫,终于还是抬起了手。

  传承者依然是使徒,而且是最早觉醒的使徒,虽然已经证明他与那场几乎毁灭人类的核战争没有关系,但是在南大陆的战斗表明,他的目的比菲兹德克和瑟瑞德拉更进了一步:不仅仅是逃脱囚笼,而是要把囚笼彻底摧毁。

  无论是从理智还是本能,苏都不可能让传承者活下去。

  罗切斯特淡然地看着苏,徐徐说:“我应该怎么称呼你呢?第七使徒,毁灭者,还是苏?不管是哪个称呼,你都是秉承主的意志来毁灭我们的。我们的确背叛了主,还自以为成功地毁灭了主,可惜,这囚笼、创造者还有你,都证明了主依然存在,并没有如我们原以为的那样被彻底摧毁了。可惜大脑没有选择和我们在一起,她取走了我们部分的传承记忆,让我现在也无法知道当初为什么会选择背叛无比强大的主。不过这些现在都不再重要了,重要的是,苏,你也是使徒,将来有一天,你也会如我们一样,走上背叛主的道路!”

  苏默然片刻,还是把手放在罗切斯特的胸膛,说:“不管未来如何,都与你没有关系了。永别了,传承者。”

  当无比狂暴的毁灭能量从苏手中喷涌而出,几乎将罗切斯特彻底吞噬的时候,他的脸上突然出现惊骇欲绝的神情,大叫着:“你!……”可是刚刚吐出了一个字,毁灭能量就将他彻底蒸发。苏也怔了怔,可是事出突然,根本不及收手,传承者想要说的话,却是再也无法知道了。

  苏站着,茫茫荒野上,除了他,就只有梅迪尔丽了。

  风呼啸而过。

  不知过了多久,苏才叹了口气,说:“我想,我们的事情还没有完,还有主。我需要去见证一下,主究竟是什么,才能让使徒们如此处心积虑地要毁灭它,并且阻止它的重生。那道空间门……现在应该可以启动了。”

  “我也去。”少女的声音无比坚定。

  主有可能还存在着,而背叛它的使徒们却没有全部毁灭。在可以预见的将来,主和剑终将相见。

  所以苏走向通向主之国度的传送门,而梅迪尔丽跟随在他身后。

  石碑上的神文已经补满,一道耀眼的闪光过后,苏和少女的身影就此消失。而寒风肆虐的极峰之顶,只剩下那块见证了悠久岁月的残破石碑。

终章 梦想

        当一片无比宽广深远的空间呈现在苏的面前时,他就知道,自己的确来到了主的国度。而且这是个有生机,并且成长着的国度。

        这里的穹苍是深红色的,天空中不时掠过美丽的光带,片片浮岛飘浮在空中,而苏所立足的,则是一片堪比大陆的巨大陆地,以他的感知都探测不到尽头。大地上有森林,有山峦,有江河,有湿地。风带着清新的气息,各式各样或美丽、或奇异的生物在自己的领地上生活着,它们构成了复杂、奇妙而又平衡的生态体系。并且每座浮岛都自成体系,上面的生态系统各不相同。

        在苏的前方,矗立着一座巍峨的宫殿,高达百米的殿堂和同样高达的雪白巨柱即使相隔遥远,也依旧恢宏。

        那是一座带着浓郁人类色彩的宫殿,仿佛专为苏的到来而设。又或者会让人以为,人类真是宇宙的中心,只是现在还没有发展起来而已。要不然,在个体力量足以压制一切超级生物的主的国度,中央为何会矗立一座人类的殿堂?这多半证明,主与人类密切相关,甚至有可能就是人类。

        在旧时代,这是不可思议的事。但是在能力者横行的新时代,却并非无法触及。空想能力学家曾经推测过,当某一个人拥有五大能力域全部的一至十二阶能力时,就会衍生出一个新的能力:世界具现。简而言之,就是他想到的,就会实现,哪怕那是一个完整的世界!空想能力学家们据此推测,主是真实存在的,他即是第一位也是惟一一位拥有全部能力的能力者。这一假设只能停留在空想的层面,因为在这一假说提出时,是六阶能力者都很稀少的时代。

        而有的空想能力学者则更进一步,猜测当某一个能力者拥有无数进化点,却不发展任何能力,那又会如何。但是这次最狂放的空想家都想不出结果。

        苏一直认为自己是一个人类,然而现在,他却知道主的国度中为何会出现这样一座殿堂。这是苏心目中完美的殿堂,苏来到了这里,国度就把苏心中所想给具现出来,并呈现在苏的面前。如果苏是另一种巨大无匹的生物,见到的就会是截然不同的一幅景象。

        这不是幻觉,而是最彻底的真实。一个拥有可以具现现实能力的国度!这已不足以用奇迹来形容,而创造出这一国度的主呢?哪怕它被毁灭了,可是国度依然活着。而以苏自己的经验来看,能够创造出这一奇迹的存在,又怎么可能被使徒们完全毁灭?

        少女依然安静地站在苏的身后,无论眼前出现多么不可思议的景象,她都不为所动。只要在苏身边,她即无所畏惧。而梅迪尔丽的存在,同样让苏在错乱的时空中找到了一个锚定点,不至迷失方向。

        至于这个世界,这深红色的穹顶,以及不断从苍穹中落下的丝丝热力,背后的真实已呈现在苏眼前。这是一艘星舰,空间技术已运用得出神入化,内部空间比舰体大出无数倍。而星舰正深藏在太阳的核心中,借助恒星的热力和能量修补自身和国度的破损。

        苏决定去殿堂中看看。如果主留下了什么,那么就一定在那里。

        殿堂极度恢宏,内部同样比外面看起来的要大得多。而如此巨大的殿堂中,除了一张高高在上的宝座外,再无其它。

        一看到那张宝座,苏和梅迪尔丽就都知道,那是专属于主的座位。而它的大小,恰好容一个普通人类居中而坐。虽然和大殿空间相比,宝座小得完全可用大海中一滴水滴来形容,但是它的存在感却是无以伦比。任何生物只要进入殿堂,就会第一时间看到它,被它吸引。

        苏的脸色苍白,身体也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可是精准的感知毫不留情地提醒着苏,那个座位的尺寸刚好适合他,一丝不多,一毫不少。

        苏看了看梅迪尔丽,少女却展现出超乎寻常的勇气,向着苏用力的点了点头。

        苏深深地吸了口气,虽然这个动作其实没有任何意义,却习惯性地让他冷静下来,于是苏毅然走向宝座,缓缓坐了下去。

        一瞬间,整个国度沸腾了!

        而就在苏的眼前,展开了一幅无比庞大的画卷,亿万年的时间浓缩为一刻,在他面前闪过。主化身万千,又巨大无比,更多的时候,它是一片无比巨大的黑暗,在宇宙空间中缓缓生长、蔓延。主并不属于这个宇宙,虽然它也是超级生命的一员。主属于神秘的贝萨因都文明,和其它超级生命不同,所有的贝萨因都是完美的生命体,进化根本没有终点,也没有尽头。它们可以成长到无限巨大,又可以将身体浓缩为小到几乎无法计算的一个点。贝萨因都最为可怕的武器恰在于此,当它们成长到足够大,然后又无限收缩时,庞大的质量会产生无可匹敌的引力,从而形成能够吞噬星系的黑洞。这是贝萨因都的武器,也是它进食的一种方式。宇宙中所有的生命,所有物质,都是贝萨因都的食物。当它们最后一次进食时,整个宇宙都将因此崩塌,从而凝聚成一个点。这里没有物质,没有空间,也没有时间,只有无穷的能量。进食后的贝萨因都则将以此为凭依,跃迁向另一个空间,再次展开觅食、征服和进化的过程,永无休止。

        呈现在苏眼前的,正是这个贝萨因都的记忆。它更多时候化身为巨大的黑暗,所过之处,一切生命为之毁灭,只剩下颗颗死寂的星球。而在遥远的将来,当它进化成长到一定程度时,这些死星也将成为它的食物。

        使徒是它的创造物,是为它探索陌生星域的前锋。以贝萨因都神语传承知识的主,对几乎一切生命都形成压倒性的优势,包括那由超级生命组成的文明。只有一个例外,那就是它一手创立的使徒。在某一个时刻,使徒忽然背叛了它,在它刚刚进食的时候,对它的意识本源发出致命一击!使徒是主的创造物,也同样继承了贝萨因都的力量,所以主的大多数防御手段对使徒无效。

        主毁灭了,却是暂时的。

        使徒的背叛,是他们看到了主的真实。他们有着属于自己的本能,生存的本能。而当主最后一次进食时,他们也将成为食物的一部分。

        于毁灭前的瞬间,主的反击同样摧毁了使徒们的物质存在。而人类所在的这颗星球,恰好被主选中作为囚禁使徒意志的囚笼。主以无所不在的意识力量,使人类当时过度庞大的核武库同时发射,最终凝聚成覆盖整个星球的辐射云层。剧烈的环境变动,强烈的辐射刺激了所有生物的进化,而主最后所做的一件事,就是打开了囚笼中所有生命的进化限制。

        疯狂进化的生命意志汇聚成一体时,就形成了本世界意志。它为了自身的存在,星球的存续,和使徒成为天然的敌人。而主,则等待着复苏的契机。契机或许是使徒的恐惧,或许是某片残骸突然生长,甚至就如罗切斯特所说,哪怕使徒想到主的次数多了,主也会借助他们的意识投射而复活。

        然而,就连主自己都没有想到,复生的契机竟然源自于渺小人类的一个野心勃勃的计划:“完美生物”。

        这一计划的初衷是创造出永生且可以不断进化的超人战士,因此去除了生理和基因上一切可能阻碍进化的因素。这是疯狂的计划,创始人根本没有想过以当时人类的科技水准,一旦创造出这样一种生命,会产生怎样的浩劫。创始人是天才,也有着难以置信的幸运,竟然真的接近于创造出可以无限进化的生命体。而罗切斯特的帮助则让这一计划从梦想转为现实,可以无限进化的超级生命由此而生。

        确切的说,是由此复生。

        苏缓缓张开了双眼,看了看少女,有些虚弱的笑了笑。少女很安静,眼中却有难以掩饰的关切和毅然。她也觉察到了,所以,已作好了迎接一切命运的准备。

        苏抬起了手,并非射出毁灭性的能量,而是拉着她的手,向殿堂外走去。少女心中一阵恍惚,仿若回到了八年前的时候。可是她心中却又有阵阵隐忍不住的悲凉,几乎控制不住眼泪。时间已然流逝,这一刻再如何象当初那个时候,却也回不到过去。她不再是单纯美丽的小女孩,苏也不再是勇敢而无畏的少年。

        过去的,终将过去。

        苏的心中很平静,其实在踏进国度的时候,他就已明白了所有事情背后的真实。苏,即是这个宇宙最后一个贝萨因都。而每个宇宙,最终只能容纳一个贝萨因都,并终将因贝萨因都的成长而毁灭。

        现在的苏,仍然由本世界意志主宰身体,然而他已明白贝萨因都本能的强大,强大到根本无法战胜。

        苏沉默着,牵着梅迪尔丽的手,离开了贝萨因都的国度。离开的方式很简单,已可随意调用贝萨因都神语力量的苏伸手在面前画出一个传送门,然后跨越传送门,即出现在帕瑟芬妮和奥贝雷恩面前。

        亚瑟家族的幸存者没有继续向龙城前进,而是选择了另一个资源丰富的废墟小镇作为落脚点。一天一夜的建筑,已经将小镇整理得有模有样。苏和梅迪尔丽的突然出现让奥贝雷恩和帕瑟芬妮大吃一惊,然后前者是热情,后者却是狂喜。苏依旧微笑着,和奥贝雷恩打招呼,与帕瑟芬妮拥抱,并且赞扬了艾琳娜的美丽。梅迪尔丽依然是冰冷难以亲近的,远远站在人群外围,只是低声和帕瑟芬妮说了几句话。亚瑟家族幸存的人们几乎没人认识苏和梅迪尔丽,虽然有几个年轻人震惊于少女的美丽,却为她淡而锐利的杀气所阻止,根本不敢过来搭讪。整个交流的氛围热烈、友好,却也显得有些僵硬和怪异。苏更是从奥贝雷恩的身上感觉到些许的不自然。

        无论言谈举止,还是言笑表情,奥贝雷恩的风度都无可挑剔,更不会有任何人看出不妥。但是苏不一样,自从坐上贝萨因都的王座后,他对于周围一切都了如指掌。正是奥贝雷恩体内心跳血流的极细微变化,乃至于大脑活动的波动出卖了他。如果苏愿意,甚至可以直接把奥贝雷恩的思想‘翻译’出来。

        于是,苏关闭了自己的感知。

        入夜时分,一席范围不大而热闹的晚宴在聚居地召开,入席的除了苏等五个,还有两三名亚瑟家族地位最高,以及最勇猛的战士作陪。亚瑟家族毕竟有着悠远的底蕴,这次撤离搬迁也有足够的准备时间,所以晚宴很精致,特别是那些有着年份的醇酒更是珍贵。新时代一个约定俗成的习惯就是,能力者在喝酒的时候都不会调用能力去抵抗酒精的作用。那完全失去了喝酒的意义,也浪费了极为珍贵的酒。

        晚宴之后,苏和帕瑟芬妮单独呆了很久,做的什么谁都知道,说话的内容却没有人知晓。

        然后,苏回到属于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静静地看着天花板。他已经许久没有象一个人类一样体验躺下休息的感觉了。休息,在贝萨因都的词典中根本就没有这个词语。随着几乎所有的思维中枢都停止了活动,苏的意识真正陷入了一片空白,这是难得的,也很可能是最后的宁静。什么都不用去想,真的是一种幸福。

        房门上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已经关闭了感知的苏并不知道门外的是谁,也很奇怪这个时候谁还会来找他。是奥贝雷恩,抑或是艾琳娜?都有可能,奥贝雷恩的身体明显处于崩坏边缘,而艾琳娜的情况也不是很好。她的能力很畸形,越是使用威力强大的技能就越是会对自己的身体造成损伤。最重要的是,他们的能力足够强大,只需要再前进一步,就有可能迈入超级生命的行列。那意味着至少以万年计的生命,按人类的习惯,已等同于永生。对每个能力者来说,应该说对每个人类来说,这都是无可抵挡的诱惑。

        能够创造生物军团的苏,同样拥有将人类转化为超级生命的能力。而得到贝萨因都传承的他,更可以再次创造出使徒一级的超级生命。后者尚不为人知,而前者,通过连绵的战争,已不再是秘密。晚宴后,艾琳娜就曾经找了一个机会,向苏隐晦地表示愿意为转化成为超级生命付出代价,任何代价。

        不过房门打开后,站在门后的是梅迪尔丽。

        “你……”苏有些意外。

        少女脸上一如既往的冰冷,而身体冰冷坚硬得有如冰山,就连那声音都机械得不带一丝情感,竟与海伦有些神似。她说:“海伦直到最后都有一个无法释怀的遗憾,我不想象她那样!”

        “什么遗憾?……”苏话没有说完,梅迪尔丽已经把整个人都投进他的怀中!巨大的冲击力把他下面所有的话都堵了回去,房门则被随之而来的冲击波吹得砰得一声关死!

        如果有红外视觉,即使隔着门,也可以看到房内的温度骤然上升,炽热得如同燃着火。

        临近黎明,苏才从沉睡中苏醒.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体会过睡觉的滋味了,还是放开一切的沉睡。梅迪尔丽则蜷缩在他的怀中,依然没有醒,那银灰色的长发披散在苏的胸膛上,柔软的发质触感十分舒服。少女早没有了钢铁般的风姿气质,只象一只迷人的小猫,手手脚脚牢牢地缠在苏的身上,一副要勒死他的架势。

        苏笑了笑,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安宁和幸福,假如……假如可以把很多事忘记的话。

        就在这时,苏的胸口忽然一阵剧烈的疼痛!他身体不由自主的痉挛,肤色上更是起了一层不正常的嫣红。苏猛然坐了起来,用力咳着,全身收缩,最后吐出一口紫黑色的淤血。吐到地上的淤血不停地蠕动着,散发出刺鼻的味道,而且还有着属于自己的初级意识,甚至伸出一根长长的触手,在空中不断寻找着苏的位置。这是剧毒,属于生物毒质,毒质的活力几乎和苏早期的入侵者细胞相提并论。对于人类而言,能够发明出这样的毒质,真的是不可思议,而且完全没有解毒的可能。

        可惜,中毒的是苏。就算他没有得到贝萨因都的传承,身体中的入侵者也可以消灭全部的生物毒质。

        人类在很多时候都会极为胆大妄为,却又往往因为无知而显得愚蠢。

        可是梅迪尔丽的一声低低呻吟却让苏心头一紧!他转头一看,少女正痛苦地蜷缩成一团,脸色苍白,而体温则高得吓人。能够让苏也感觉到一点痛苦的生物毒质,对少女的伤害就要大得多。而剧毒恰好又在她最没有防范的时候发作,所以梅迪尔丽一时竟失去了意识。

        苏胸中猛然升起一层怒意!他和梅迪尔丽都是刻意关闭了感知,想要重新享受一下身为人类的感觉,可是没有想到,就连这最后的小小奢侈,都会有人来肆意破坏。

        毒素根本不可能威胁到苏和梅迪尔丽的生命,却会刺激本能的成长和觉醒。当生物毒质生长到一定程度,危及本体的存活时,超级生命的本能就会苏醒,并且发动反击。清除毒质的整个过程不会比打扫一个房间更为困难。然而本能每苏醒一次,就会强大一分,再也难以压制。本世界意志却已完成了历史使命,不会变得更加强大。同时星球被清洗过后,世界意识也受到了重创,几近消亡。

        所以说,人类往往会因无知而显得愚蠢。

        苏抱起梅迪尔丽,借助一个很简单的动作,他的感知就已锁定少女体内全部的生物素质,然后那些肆虐着的毒质瞬间被全部杀死。少女的体温旋即回到正常水平,徐徐张开双眼,有些茫然地看着苏,再后她的双眼骤然张大,一声惊呼,体温直奔冰点而去,**的身体更是变得硬逾钢铁!

        苏哭笑不得,只好把她抱在怀里,让她的脸埋在自己胸口。就算如此,很久之后少女也仍不敢抬头。

        “我们该走了,这里的人明显不欢迎我们。”苏温柔地说。

        “我陪你。”少女依然不敢让苏看到自己的脸,回答的声音冰冷坚硬,但是死死抓住苏手臂的小动作却透露了她的一点心思。

        苏点了点头。

        片刻之后,他们已收拾整齐,其实就是穿上衣服而已。而在超级生命看来,制造衣服不过是动动念头的事。所以他们总会有合适的衣服,至少是自己看着合适的。

        梅迪尔丽想要推门,却被苏拦住了。他淡淡的说:“就算要走,也得给这些欢迎我们的人留一点纪念。”

        当苏的话音落下时,以他为中心,整个房间忽然向四面倒去,然后粉碎、湮灭。不到半分钟,所居住的这座房子就彻底从世界上消失,而苏仍然站在原地。梅迪尔丽向周围望去,视线竟然出奇的远。不止这座房子,就在苏一句话的功夫,整座小镇所有的房屋、机械、设施全都化为飞灰。而人们依旧保持着各自的姿势,有**的,有忙碌的,有酣睡的,也有正在密谋什么的,如同电影被定格的画面。可是他们的床,他们的家俱被服,以及汽车油料,全部从世界上消失,所有的人都如同站在一个无比平整的广场上。而艾琳娜孤零零地站着,表情骇然欲绝,随即一切力量都从她的身体中流失。她想叫,却没有任何声音发出,无力的身躯就此倒下。

        整个广场上就只剩下最后的一座房子,显得无比突兀。

        当惊呼声从人们的口中爆发时,苏和梅迪尔丽早已不知去向。

        在最后的房间内,奥贝雷恩正一脸苦笑地看着自已的姐姐,此刻愤怒得宛如狮子的帕瑟芬妮。

        “这是什么?!”帕瑟芬妮高举着一个空了的陈年红酒酒瓶,里面还残留着几滴酒液。此刻酒液已经干涸凝固,却闪着淡淡莹光,并且把瓶壁腐蚀出了一个个小坑。瓶中装的,原本是给苏和梅迪尔丽准备的陈年红酒。

        “奥玛古堡红酒,10年陈,给苏和梅迪尔丽准备的,里面放了艾琳娜最新研制的生物毒质。”奥贝雷恩的声音低沉,却是直截了当,没有丝毫隐瞒。

        “为什么?!”帕瑟芬妮在吼叫着,她的力量已经提升到了巅峰,随时可能与奥贝雷恩殊死一战。

        “这是我们人类的星球,不需要使徒或者是其它的超级生命。我们无法控制它们,迟早有一天,我们都会成为它们的食物或者奴隶。”

        “那是苏和梅迪尔丽!他们根本没兴趣统治这颗星球!”

        “他们不需要统治,只需要食物。而且,他们的本能还没有觉醒,但终将觉醒,不是吗?”奥贝雷恩冷冷回答。

        帕瑟芬妮忽然觉得说不下去了。奥贝雷恩所说的正是海伦留下的话,她说使徒并不是普通的超级生命,他们的本能无比强大,迟早有一天,梅迪尔丽的使徒本能会重新觉醒,到那个时候,她将会是大多数生命的敌人。再强大的意志也难与这种本能相抗衡,就如蜘蛛女皇拉娜克希斯。

        而苏,很可能是比使徒更加可怕的存在。

        奥贝雷恩的选择不能说是错的,至少站在人类的立场上,他是对的。然而帕瑟芬妮却绝不会因为这个原谅他,她的目光冰寒,冷冷地说:“你根本不了解苏,也不了解梅迪尔丽!我从来没有想到,你会是这样的一个懦夫!”

        “啪”的一声,奥贝雷恩的脸上挨了一个火辣辣的耳光。帕瑟芬妮旋即一脚踢开房门,转身而去。房外早已乱成一团,数以百计的幸存者们站在空荡荡的广场上,茫然不知发生了什么。帕瑟芬妮却似是早就知道会是这样,只是扬长而去,消失在夜色之中。

        而奥贝雷恩看着她离去的身影,摸着自己的短须,浮出一丝苦笑,低声自语:“对不起,姐姐,我不得不这样做……至于我对你造成的伤害,我会付出代价的。”

        他始终靠在壁炉的边缘,因此帕瑟芬妮并没有看到壁炉台上放着一只空了的高脚杯,杯中残留的几滴红酒同样开始散发淡淡莹光。

        房间中的光线暗了下去,阴影吞噬了奥贝雷恩。

        在世界的最高峰,苏正安然坐着,微眯着漂亮的眼睛,看着远方冉冉升起的一轮红日。空中的辐射云层不知何时薄了许多,在太阳升起的地方更是露出一片湛蓝而高远的天空。

        “很美丽的世界,不是吗?”苏悠然的说。

        “是。可是……”梅迪尔丽不知为什么,却说不下去了。停顿片刻,她把头靠在了苏的肩上,轻轻地说:“原谅我,我没有帕瑟芬妮姐姐那样勇敢和坚强。我还是想陪着你。”

        “是啊,很少有人能够象她那样有勇气。”苏拍了拍少女的手,然后抬起头,凝望着那轮冉冉升起的太阳,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轻声说:“其实我只是一个很普通的人,从未想过拯救世界。我想做的,只是希望身边的人能够活得更加快乐而已……”

        在精神世界的黑暗虚空中,两个一模一样的苏正在相对而立。一个冷冷地说:“你知道这是没有用的,总有一天我会复苏,然后继续吞噬这个宇宙。那个时候,你将不复存在。”另一个苏则淡然微笑,说:“但那会是很久之后的事了,不是吗?”

        于是,意志、本能和生机,凝为不可分的一体,共同逝去。

        苏的声音渐渐低沉,眼睛也慢慢闭上,碧色瞳孔中的光芒停滞、凝固,所有的生机正伴随着他的意志,一点一滴的熄灭。

        梅迪尔丽靠在苏的肩上,怀中紧紧抱着苏的手臂,眼泪再也止不住,如流垂落。相随着苏,她的身体也渐渐冰冷……

        于世界之巅,在朝阳之下,两个相偎相依的美丽身影,终成永恒。

        在一片神秘而美丽的大陆上,三个人类的小孩正在互相追逐打闹着,他们的速度快得惊人,以至于广袤的森林也变得象是不大的游乐场。甚至他们会把空中的座座浮岛当成转折的跳板。而在一个美丽而安宁的湖畔,帕瑟芬妮正咬着一枝铅笔,有些慵懒地在画布上勾勒着什么。

        在帕瑟芬妮的身后,跪坐着一个黑发黑裙的少女,美丽的小脸透着些许茫然,正专注地看着帕瑟芬妮作画。画架上是一幅素色铅笔画,线条简洁而传神。正中的是苏,帕瑟芬妮和梅迪尔丽一左一右依偎着他,而短发的丽则双手托着下巴,蹲在苏的脚前。隔开两步的地方,海伦一手怀胸,一手托颌,正在思索着什么。近景处,雪和星正在相互追逐,而小洛则挂在苏的身上,努力想要爬上他的头顶,一只小手紧紧抓着苏的碎发借力。

        “这是什么?”黑发的少女潘多拉用她那标志性的有些呆呆的声音问着。

        帕瑟芬妮放下咬着的铅笔,凝望着临近完成的画作,叹了口气,说:“这是某个人的梦想。”

        潘多拉清亮的大眼睛悄然转动了一下,忽然指着画面上的一处空白说:“这里还空着呢,加我一个吧!”

        “不加!”帕瑟芬妮怒斥。

        “加嘛!”

        “不加!!”

        “就加一个嘛……”

        太阳的表面忽然喷出一道极度雄伟瑰丽的冕流,随后形成太阳风,轰轰烈烈向宇宙深处吹去。无人看到,在极为炽热的火焰中,一艘奇异的飞船正从太阳核心驶出,载着某个人的梦想,飞向了宇宙深处。

        而饱经风霜的星球,于茫然无知中迎来了新的一天。

        莎莉依旧起得很早,可是推开房门的瞬间,她却呆住了。就在远方的地平线上,一轮红日正冉冉升起,天空中虽然仍有浓厚的辐射云,可是天际却开始露出湛蓝而高远的天空。莎莉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体会着照射在皮肤上的温暖阳光,幸福得忍不住呻吟了一声。

        冬天终于过去了吗?

        聚居地也热闹起来,三五成群的孩子正互相追逐打闹,他们的叫声、笑声为这个艰苦的时代带来了许多亮色。看着他们,莎莉也不由自主地微笑起来。只要有了孩子,就有了未来,有了希望。

        而就在不远处,几个小小的孩子正围坐在一起,玩着叫着梦想的游戏。

        “我将来要当一个强大的战士!”第一个孩子说。

        “那有什么!我将来要当将军!”另一个孩子不服气的说。

        所有的孩子们都说完了梦想,只剩下一个瘦小内向的男孩还没有说。于是大家一起催促他,在逼迫下,他才站了起来,用稚嫩却认真的声音说:

        “我……我要当一个科学家!我要创造出最强大、最完美的人类,我要让他可以永远进化,拥有无限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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