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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0猜忌


岑隐居住的出云阁距离皇帝的麒麟殿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依林傍湖,夹道的紫竹林在微风中不时发出簌簌的声响,景致很是清幽。

        出云阁附近除了偶尔往来的內侍,几乎没什么人出入。

        当着一袭粉色襦裙的端木绯出现在紫竹林之间的小道上时,就变得分外醒目,就像是一幅只有黑灰色的水墨画中,突然坠入了一片粉色的花瓣,鲜嫩粉润。

        端木绯还没走到院子口,已经有一个相貌清秀的圆脸小內侍快步迎了上来,点头哈腰道:“端木四姑娘,您是来找督主的吧?请到里头坐。”

        端木绯没来得及自报家门,就被那小內侍直接迎进了出云阁。

        那圆脸小內侍一边在前面引路,一边说道:“端木四姑娘,督主现在不在,您且在里头稍候。”

        他把端木绯引进了左侧的一间偏厅中,屋子里放着冰盆,很是凉爽舒适。

        端木绯才坐下,就有人端茶送水,又奉上各种点心冰品,甚至还有另一个小內侍在一旁帮她扇风,让端木绯颇有一种宾至如归的感觉。

        她自得其乐地吃吃喝喝,神情惬意。

        那个引路的小內侍笑眯眯地问她要不要听个小曲,或者看个话本子,又或者听个书,周到得端木绯几乎怀疑她要是想看戏,对方也会立刻给她搬个戏班子过来。

        不一会儿,出云阁里就传出一阵缠绵悱恻的琵琶声,一个內侍踩着琵琶声步履匆匆地离开了出云阁,目标明确地朝皇帝居住的麒麟殿走去。

        岑隐此刻正在皇帝的书房里,除了他,魏永信也在,二人并排站在皇帝的御案前,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剑拔弩张的紧迫感。

        魏永信昨晚来此求见皇帝却未果,只能讪讪地回去了,几乎是一夜未眠,柳映霜高烧不止,引得柳蓉心疼不已,彻夜都守在柳映霜的榻边。魏永信看在眼里,也感同身受,心如刀割。

        所以,一大早,魏永信又来求见皇帝,好不容易,皇帝终于肯见他了。

        “皇上,已经一夜了,臣那内侄女到现在还高烧不退,昏迷不醒。”魏永信好似竹筒倒豆子般说个没完没了,说得激动处,他眼眶通红,声音微微哽咽,“她不过是一个才刚及笄的小姑娘,以前哪里遭过这种罪!皇上,您一定要为臣那可怜的内侄女做主啊!”

        皇帝看着正前方情真意切的的魏永信,眼神有些复杂。

        静了两息后,皇帝忍不住问了一句:“永信,你与朕说实话,你那个内侄女是不是你的血脉?”

        以魏永信对柳映霜的关爱,皇帝不得不怀疑柳映霜是不是魏永信留在外头的外室女,借着内侄女的名头接进魏府照应一二。

        “……”魏永信傻眼了,惊得一时说不出话来,实在想不明白皇帝怎么会把话题转到那个方向去。

        果然如此!皇帝看着魏永信哑口无言的样子,觉得自己真相了。

        若非是亲骨肉,魏永信又怎么会对一个妾室的侄女如此关照,视若亲女!

        不过……

        “永信啊,”皇帝苦口婆心地对着魏永信劝道,“你我多年君臣,朕也不把你当外人,有些话朕就直说了,就算你那个内侄女的确是你的骨肉,但是尊卑有别,外室女就是外室女,怎么也都比不上你膝下正儿八经的嫡出姑娘,你这做父亲的怎么能厚此薄彼呢!”

        就站在魏永信右边的岑隐静静地站在那里,沉默不语,嘴角在皇帝和魏永信看不到的角度微微翘起,勾出一抹足以魅惑众生的浅笑。

        “皇上……”

        魏永信眉头微蹙,想解释,却见皇帝一副“朕明白、朕了解”的样子,又道:“永信,这天下父母心,那孩子怎么说也是你的骨血,朕也明白你对她的一片慈父之心。”

        皇帝说着叹了口气,神情语调又委婉了一些,“今天朕给你做主,给你一个恩典,你赶紧把你那个外室女认祖归宗,以后你自可以光明正大地照应她。”

        皇帝捧起手边的青花瓷茶盅,慢慢地啜着茶盅中温度适宜的茶水,自觉自己真是一个体察臣子心意的好皇帝。

        有道是:人无完人。

        魏永信一直都是得用之人,为自己为大盛立下不少汗马功劳,只不过,也不知道是这些年太过顺风顺水,还是人到中年,最近脑子有些拎不清了。皇帝心里有几分唏嘘。

        “皇上,您误会了。”魏永信试图解释道,“臣对臣的内侄女是偏爱了几分,但是她……”

        然而,他才说了一半,再次被皇帝出声打断了:“这人心都是偏的,永信,就算你对你那个外室女再心疼,规矩不能乱,你也不能任由她抢走了嫡女的亲事,而且,还闹出与人殉情的丑事,这家宅不宁乃是大忌,你可要放在心上!”皇帝恩威并施地警告道。

        “皇上明鉴,那并非是殉情!”魏永信这次终于抢到了说话的机会替柳映霜澄清道,他愤愤地看了身旁的岑隐一眼,咬了咬牙道,“可是岑隐在您面前造谣生事?!”

        一想到柳映霜是被岑隐让人丢进了湖里,魏永信就气得咬牙切齿,看着岑隐的目光简直要喷出火来,空气里火花四射。

        相比下,岑隐还是那般云淡风轻,唇畔噙着一抹浅笑,令看者如沐春风。

        看看岑隐,又看看魏永信好似被人踩住痛脚的德行,皇帝微微蹙眉,声音也冷了一分:“这流言早就传得整个行宫都知道了!朕怎么就不能听说了?!”

        这种腌臜事哪里需要阿隐说!阿隐公务繁忙,又不是整天闲着没事,管你们这些狗屁倒灶的事!皇帝暗暗心道,看着魏永信的眼神中愈发不悦。

        这个魏永信啊,自从遇上他那个不知道姓柳还是杨的妾室后,脑子真是越来越糊涂了!

        “永信,内宅不平,何以平天下!”

        “不管是内侄女也好,你的亲骨肉也罢,她闹出的那些丑事坏的可是你的名声!”

        “长此以往下去,你要如何服众?!”

        皇帝语重心长、耳提面命地劝了魏永信一番,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魏永信只觉得一旁岑隐那似笑非笑的目光就像是一把把刀子般射在了他脸上,让他觉得羞恼万分,一张黝黑的老脸涨得通红。

        魏永信几次想要解释,然而,看在皇帝眼里,他的羞愤是因为被自己捅破了心事。

        皇帝心里暗暗摇头,正打算打发了魏永信,又想起另一件事来,意味深长地说道:“永信,他们俩殉情的事现在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拖下去也不是办法,总要有个‘了结’,才能平息流言。”

        “皇上明鉴,他们二人真的并非是殉情,而且……”

        魏永信额角青筋乱跳,还要解释说柳映霜并非自己的外室女,她和潘五公子也没有殉情,根本就是被岑隐命人推下去的。

        然而,皇帝已经不想听了。

        “朕累了,你退下吧。”皇帝有些心烦地挥了挥手,他是皇帝,朝上这么多政事都处理不及,哪有空管臣子的后宅之事!

        魏永信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眉心更是乱跳,暗暗地咬了咬后槽牙,最终还是俯首抱拳道:“是。皇上。”

        魏永信行了礼后,就转身离去,当他的目光在岑隐身上扫过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这一次的账,他自记下了,这个亏他可不会白吃!

        他本来是想来告岑隐一状,却没想到弄得自己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浑身充斥着一种无力的疲惫。

        魏永信的拳头紧紧地握在了一起,脑海里想起了卫国公耿海曾与他说过,如今朝政已经被阉人把持,连皇帝都被岑隐这个死太监哄得服服帖帖,彼时他也确有这种感觉,但是到底岑隐与他也没有太大的利益冲突和矛盾,他也没太在意,只是随口敷衍了耿海一番。

        没想到他想与岑隐井水不犯河水,岑隐却咄咄逼人,犯到了他的头上!

        魏永信并不相信岑隐是在为端木家的四姑娘出头,毕竟柳映霜根本就没有碰端木绯一根指头,岑隐这分明是在借题发挥,打算借着教训柳映霜来打压自己呢!

        欺人太甚,真是欺人太甚!

        魏永信没等內侍给他打帘,就粗鲁地自己挑帘出去了,那道湘妃帘“刷”的起,又“刷”的落,在半空中激烈地跳跃了几下。

        皇帝看着那道簌簌作响的湘妃帘,眉心又皱了起来,露出一抹不虞。

        “这个魏永信!”

        皇帝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句,似是慨叹,似是抱怨。

        “皇上息怒。”

        岑隐温声劝了一句,不愠不火,仿佛方才魏永信的斥责没影响到他一分一豪。

        皇帝直直地看着岑隐,突然笑了,“阿隐,你倒是大度。”

        “魏大人也是一片爱女之心。”岑隐微微一笑,绝美的脸庞上那抹清浅的笑容如那山涧的溪流般,令得皇帝烦躁的心又静了下来。

        魏永信离开后,这书房里的气氛一下子静谧安详了不少。

        “还是阿隐你性子好。”皇帝赞了一句,“不似那魏永信……”

        想到方才魏永信那浮躁的德行,皇帝摇了摇头。

        书房里的几个內侍默默地看着鞋尖,约莫也只有皇帝会说堂堂东厂督主性子好了。

        “多谢皇上夸奖。”岑隐笑着拱了拱手,跟着他抬手做了个手势,他身后的一个小內侍把一叠折子送到了御案上,如同往常一般,折子里夹着不同颜色的丝带和纸条以作备注。

        阿隐办事就是稳妥。皇帝看了一眼那叠折子,觉得心里甚是妥帖。

        岑隐从那叠折子里拿起了最上面的一张,双手将折子递向了皇帝,道:“皇上,这是安定侯上疏奏请嘉奖卫国公世子耿安晧。”

        皇帝眉头一动,打开了折子,一目十行地往下看着。

        屋子里静了下来,岑隐垂手静立在一旁,內侍又重新去给皇帝倒茶,“哗哗”的斟茶声回荡在四周,清幽的茶香弥漫开来……

        当內侍奉上茶后,皇帝正好从折子里抬起头来,幽黑的眸子如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水。

        这折子是去岁随耿安晧一起出使北燕的安定侯上奏的,说是卫国公世子耿安晧机智果敢,这次他们几个使臣能平安从北燕归来,耿安晧居功甚伟,奏请皇帝嘉奖耿安晧。

        折子里写的义正言辞,慷慨激昂,可是皇帝的嘴角却泛出一丝冷笑。

        “耿海这是在‘提醒’朕呢!”皇帝盯着折子左下角的署名以及盖在一旁的红色大印,神色更冷。

        这折子哪里是安定侯上的,恐怕是耿海在背后推动的吧。

        “……看来他是觉得朕亏待了耿安晧!”皇帝徐徐道。

        这次出使北燕,使臣团九死一生,回来的人不过十之一二,如此惨烈,怎么也称不上有功!他没有治罪耿安晧,已经算是格外开恩!

        随着皇帝的一字字一句句,御书房里的气温急转直下,仿佛一下子从炎夏进入了瑟瑟寒秋!

        几个內侍近乎屏息,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屋子里陷入一片沉寂,直到岑隐阴柔的声音再次响起:“卫国公追随皇上十六年了,一直对皇上忠心耿耿。皇上常说,当年多亏了卫国公,才能拨乱反正,才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平定镇北王府之乱。”

        岑隐不紧不慢地劝慰着皇帝,有条不紊,“卫国公可说是‘居功甚伟’。”

        居功甚伟?!皇帝的目光稍稍右移了两寸,盯着折子上以端正的楷书写的“居功甚伟”这四个字,眯了眯眼。他是在意气风发之时,赞过耿海“居功甚伟”,看来耿海是把这话记在了心里!

        耿海此人啊,野心勃勃……

        皇帝慢慢地转着拇指上的玉扳指,眸光闪烁不已。耿海从小就是皇兄的伴读,伴读一向是皇子的心腹,可就是这样的情份,耿海也是说抛就能抛的,耿海的“忠心”是有条件的,他选择了自己,不过是因为自己能给他皇兄给不了的。

        像耿海这种人说穿了就是唯利是图,只要有足够的利益诱惑他,谁又能保证他能背叛一次,不会再背叛第二次呢?!

        毕竟他可是手掌天下兵马大权的五军都督府大提督!

        从前,皇帝一直觉得由耿海来掌兵马大权最为放心,但是现在,皇帝却觉得喉咙里卡了一根刺似的,开始怀疑他是不是对耿海太过放心了点。

        皇兄也曾信任耿海如手足,得到的又是什么下场呢?!

        屋子里又变得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而窗外,那“知了、知了”的蝉鸣叫声此起彼伏,那单调的声音在皇帝耳边无限放大。

        皇帝转着玉扳指的手停了下来,目光看向了窗外茂密葳蕤的枝叶,突然出声道:“这鸣蝉聒噪得很!”

        皇帝不过是一句话,这麒麟殿前后的庭院里就多了不少操杆粘蝉的小內侍,忙忙碌碌,一根根长杆在树冠间蹭来蹭去,惊起一片雀鸟,树叶如雨般速速落下……

        岑隐自簌簌的叶雨中走出了麒麟殿的院门,一片从空中打着转儿落下的树叶正好落在了他的肩头上,碧绿的叶与大红色的锦袍形成鲜明的对比。

        后方一个持杆粘蝉的小內侍也看到了,吓得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口,心跳几乎停止。

        岑隐停下脚步,如玉竹般精致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掸去了肩头的树叶,面无表情。

        “督主,”从出云阁来此禀报的內侍在外头候了一盏茶功夫了,来回不知道走了多少圈,总算见岑隐出来,就禀道,“端木四姑娘去了出云阁求见您。”

        岑隐扬了扬眉,红艳如朱染的嘴唇微微一勾,脸上又有了一丝笑意,想起了端木绯昨天说请他帮忙给端木纭捎东西的事。

        “走吧。”他丢下两个字,就负手往前走去,只留下那片被他掸落的绿叶打着转儿缓缓地随风落下……

        直到那片叶子落地,那个持杆的小內侍才长舒了一口气,高悬的心彻底落下。

        岑隐根本就没把这些微不足道的事放在心上,大步流星地朝出云阁走去,步履轻快。

        当他来到出云阁的西偏厅外时,就闻到一股混着香甜奶香味的熏香扑面而来,他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看着厅堂里的状况。

        端木绯还在屋子里,正站在一个多宝格前,吃力地踮起脚,仰首看着放在多宝格最高处的一个瓶中船。

        透明无瑕的琉璃瓶内,一只精致繁复的帆船静静地躺在瓶中,让人无法想象这么一艘逼真的帆船是如何通过小小的瓶口放进瓶中的。

        端木绯曾经从一本西洋的书籍上看到过瓶中船的图画,今天还是她第一次看到实物。

        她伸长脖子想把多宝格上的瓶中船看得再仔细点,这时,眼角的余光瞟到身后有人给她端来了一把小杌子,显然是给她踩脚用的。

        “多谢小李公……”端木绯一边转头,一边说道,正想踩上那把小杌子,双眼却对上了岑隐含笑的面庞,一时傻眼了,身形微僵。

        那圆脸小內侍在后方默默地以袖口擦着额头的汗水,实在想不明白督主为什么要亲自搬凳子。

        端木绯尴尬地看着岑隐,福了福后,清清嗓子解释道:“岑督主,我看到那里放着一个西洋的瓶中船,所以就想看一看。”

        端木绯心里有些欲哭无泪,总觉得好像每次自己想干点出格的事时都会被岑隐抓到,比如那次在御花园里打算爬假山捡纸鸢,比如昨天爬栏杆,比如此刻……

        岑隐伸手做请状,示意她自便。

        端木绯想了想,还是踩上了那把小杌子,把那瓶中船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后,总算觉得满足了。

        半盏茶后,二人隔着一张小方几坐了下来。

        端木绯乖巧地抿嘴笑,只当作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

        她抬手指着一碟金黄的点心,没话找话地说道:“岑督主,御膳房的手艺果真名不虚传,这是我吃过做的最好吃的奶油松瓤卷酥了,您可要试试?”端木绯把那碟点心往岑隐的方向送了送。

        一旁的小李子闻言面色微僵,正想把这个话题圆过去,就见自家督主已经抬起了手,隔着帕子从碟子上捏起了一块金黄色的奶油松瓤卷酥,送入口中。

        端木绯见岑隐吃了,笑得更为灿烂,兴致勃勃地说道:“岑督主,这奶油松瓤卷酥烤制的火候恰到好处,酥卷蓬松,层次分明,一口咬下去,最外层的酥皮入口即化,香甜酥脆,松子和奶油混合的芳香溢满口中,层层递进,带着奶香的酥卷甜而不膩,还有粒粒饱满香脆的松瓤,在嘴里融合,满口酥香。”

        说着,端木绯陶醉地眯起了眼,听得小李子也舔了舔唇,口涎分泌……

        督主还在这里呢!小李子差点没抽自己一个嘴巴子,定了定神,再朝岑隐看去时,却发现他已经吃完了一块奶油松瓤卷酥。

        端木绯觉得岑隐真是有品味,来劲了,抚掌又道:“岑督主,你再试试这杏仁酪,洁白如牛乳,香甜似琼浆,味道可不比糖蒸酥酪差,吃了后,唇齿留香,回味无穷……”

        看着岑隐又端着一碗杏仁酪吃了起来,小李子默默地垂首,表情有些古怪。督主不是一向不喜欢这种带奶油、牛乳的甜食吗?!

        督主的义妹果然是不同凡响啊!小李子不禁心道,居然能哄得督主为她一再破例。

        岑隐没一会儿就吃了一小碗杏仁酪,之后,他捧起一盅茶,抿了几口,去去口中的甜味。

        端木绯这才记起了此行的正事,取下了腰侧的荷包,从中先取出一个婴儿拳头大小的青色布包,这布包是以天青色的软烟罗缝制而成,透过轻薄的软烟罗,可以看到里面装着一些干草、干花。

        端木绯把这个青色布包放在了方几上,朝岑隐那边推了推,笑眯眯地说道:“岑督主,这是我给您做的。这里面有薄荷、天竺葵、曼陀罗、樟树叶……”端木绯一口气把里面的药草都报了一遍,“夏天配带在身边,不仅可以清神去暑,还可以驱蚊虫呢!”

        看着她自得的小模样,岑隐莞尔一笑,煞有其事地拱了拱手道:“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端木绯笑得更甜了,紧接着,又从荷包里拿出一个扇形的海棠红香囊,“岑督主,这是我给姐姐做的香囊,就要扰烦督主了。”

        她也对着岑隐拱了拱手,拜托人办事的时候,就笑得特别可爱乖巧。

        “必不负所托。”岑隐脸上的笑容更浓了,一种由心而发的欢喜自然而然地散发出来,让小李子心里又是一阵起伏,这督主的义妹果然不是普通人啊!

        端木绯乖巧地一笑,既然办好了事,她就打算告辞了,优雅地站起身来,正要福身告辞,又想到了什么,改口道:“岑督主,后日会下暴雨,而且会连下三日,您最好错开时间走,免得赶上雨了。”

        岑隐扬了扬眉,应了一声后,就吩咐小李子道:“替我送送端木四姑娘。”

        小李子连连应声,把端木绯引了出去,点头哈腰。

        端木绯走的时候,可说是满载而归,小李子拎着沉甸甸的点心盒子亲自送端木绯出了出云阁,一路往清凉殿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了岑隐一人,显得四周空荡荡的。

        岑隐解下了腰侧的一个荷包,拉开抽绳,正打算把那个青色布包放进荷包里,目光却被荷包里的一块白玉雕云雀玉佩吸引住了。

        他怔了怔,不由伸手把那块玉佩拿了出来,肤光如雪的手指在玉佩上缓缓地摩挲着,眸光微闪,眼神恍惚了一瞬,记忆似乎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把玉佩和那青色布包都收好了,神色也恢复了惯常的清冷。

        “啪啪!”

        当两声击掌声响起时,守在檐下的一个內侍快步进来了。

        “准备一下,明天就出发回京。”岑隐言简意赅地吩咐道。

        內侍楞了一下,奇怪地心道:督主不是今早才订了后天回京吗?!

        岑隐淡淡地一笑,望向了外面的蓝天烈日,缓缓道:“后天有暴雨。”

        “……”內侍也下意识地看向了屋外,呆呆地眨了眨眼。

        碧空如洗,万里无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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