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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7 日丹诺夫(5)


在被调回莫斯科之前,伊格纳季耶夫就是巴什基尔州的州委第一书记,基层党组织的构建工作,原本就应该是由他来负责的,但就像是他自己所说的那样,巴什基尔州的民族状况复杂,再加上一系列历史性的原因,这个地方的组织活动原本就比较匮乏,现在骤然推行基层党组织制度,肯定会面临各种各样的复杂问题。

        说起来,在这项工作上最轻松的,应该还是列宁格勒州以及莫斯科州吧,尤其是前者,那可是布尔什维克党底蕴最身后的地方,党员数量也最多,组织构建工作也推动的最深入。

        记得昨天的《消息报》上,就刊登了列宁格勒州的基层票选情况,按照报纸的报道,在库兹涅佐夫同志的领导和推动下,列宁格勒州的基层党组织已经建立、健全了,并且……

        等等?!

        就在这一刻,一道电光划过维克托的识海,他突然意识到,昨天《消息报》的那篇报道存在问题,当然,如果那篇报道没有问题的话,那么有问题的就是安德烈耶夫同志了。

        就在几分钟前,安德烈耶夫才刚刚说过,因为列宁格勒下了大雪的缘故,那边的基层票选活动都不得不暂停了——暂停就意味着没有完成,这与报纸上的报道显示是不相符的。

        抬手挠了挠下巴,维克托不动声色的瞟了一眼两步外的安德烈耶夫同志,这位好脾气的政治局委员同志,正一脸专注的听着伊格纳季耶夫同志说话,看样子,就像是他对人家的工作有多么关心似的。

        维克托也不知道刚才安德烈耶夫是随口提到列宁格勒的票选,还是专门找这么个机会告诉自己的,若是从常理来判断的话,他应该是无心的随口一提,但……常理这种东西,在政治场合下似乎是从来都不适用的。

        维克托承认安德烈耶夫同志是个好人,他与莫洛托夫同志在权欲上有些相似之处。

        莫洛托夫在战争爆发之前,是联盟公认的第二把手,是苏共党内的第二号人物,而他自己显然也对“老二”这个排名非常的满意。即便是在最近两年,日丹诺夫同志的声望日益攀升,并被称为斯大林同志的接班人之后,莫洛托夫同志也表现的非常平和,他似乎很乐意在给斯大林同志做了十几年副手之后,再给日丹诺夫同志去做第二把手。

        至于安德烈耶夫,他的欲望比莫洛托夫更容易满足,他似乎是只要留在政治局内就可以了,至于做什么,他并不计较。

        不过,即便是这样的安德烈耶夫,维克托也不敢将对方视作完全无害的对象,现实是,如果没有两把刷子的话,任谁也不可能在政治局中一待就是十多年。

        “既然调回了莫斯科,那就不要再抱怨过去的工作了,”莫洛托夫同志开口了,他毫不客气的批评着伊格纳季耶夫,“别忘了,你是一名布尔什维克党员,是一名联盟的干部,你抱怨的那些都是你的本职工作,是你应该认真完成的。难道说就因为基础薄弱、情况复杂,那些该做的工作就可以不去做了吗?”

        或许是对莫洛托夫有些畏惧,又或者是意识到了眼下的场合,当着众多政治局委员的面,絮絮叨叨的抱怨工作难做,显然不是政治成熟的表现,所以,伊格纳季耶夫乖乖的闭上了嘴巴,脸上的表情还显得有几分尴尬。

        听着莫洛托夫训斥人,在场的众人都不好多说什么,一时间现场的气氛多少变得有些尴尬,幸运的是,贝利亚同志赶在这时候到了,众人借着与他打招呼的工夫,便将这份尴尬给错了过去。

        在今天这样的场合里,维克托必须保持低调,他尽量不让别人注意到自己,只是躲在一边感受着大佬们相处时的气氛。

        就拿莫洛托夫对伊格纳季耶夫的训斥来说,这种在人前毫不留情面的训斥,固然会让被训斥的人感觉到尴尬、没面子,但换一个角度来考虑,这同样也说明了莫洛托夫对后者的亲近和信任。

        这还真不是说笑,以维克托的经验来论,作为下属,如果自己的领导整天在自己面前笑呵呵的,一副平易近人的姿态,那代表可不是领导对自己的看重,相反,那预示的是领导与自己之间存在着很大的隔阂。

        再有,莫洛托夫既然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毫无顾忌的训斥伊格纳季耶夫,那就说明在场的人应该都知道他与后者的关系,而这一番训斥,未尝不是对伊格纳季耶夫的保护。

        贝利亚赶到之后,最多也就是十来分钟之后,一列车头喷着白雾的火车,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驶入站台,整列火车不过只有四节车厢,很明显是列宁格勒那边为日丹诺夫同志准备的专列。

        火车在站台停稳,等候了良久的众人纷纷上前,维克托注意了一下,走在最前面的人就是莫洛托夫,而跟在他身后的,则是并排走在一块的卡冈诺维奇和伏罗希洛夫,这两位同志岁数都有点大了,尤其是伏罗希洛夫,他最近两年过的非常不顺心,一脑袋的头发全都白了。

        当然啦,任谁被斯大林同志讥笑,说是打了一辈子败仗也能晋升元帅……估计心态再好,也得把头发愁白了。就伏罗希洛夫这种情况,这几年下来还得个心脏病、脑溢血什么的,已经是够看的开了。

        众人迎到第二个车厢的近处,车厢门正好打开,两名穿着军装的年轻人率先从车里跳下来,随后又跳下来一名上校。

        这名上校身材瘦高,有一张很标准的国字脸,五官英俊,是个大帅哥,唯一的遗憾,就是右边眉毛的上方,有一道很明显的伤疤。

        上校名叫达列尔切里舍夫,是日丹诺夫同志的警卫队长,嗯,维克托不仅仅知道此人叫什么,还知道他毕业于尼古拉耶夫骑兵警卫学院,是个枪法、骑术以及驾驶技术都非常出色的警卫。

        跟在切里舍夫后面跳下火车的,是一男一女两个人,男的看上去四十来岁的样子,身材魁梧,他穿着一身灰色的西装,脸上戴着眼镜,左眼貌似有点问题,令他看上去一个眼睛大一个眼睛小。这是日丹诺夫同志的随行医生,瓦西连科。

        至于那个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的女人,则是专门负责照顾日丹诺夫的护士,她叫帕宁娜,亚力山德拉帕宁娜。

        没错,日丹诺夫身边这些人,维克托全都认识,他的脑子里不仅仅装着这些人的外貌特征,还装着他们的个人资料,比较重点的几个人,他甚至能说出对方的习惯和爱好。

        没办法,自从感受到来自列宁格勒的威胁之后,维克托就开始着意去搜集类似这样的资料了,毕竟说不好什么时候就能用上呢,而作为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主席,他有这方面的便利条件。

        在随行人员都下车之后,又等了约莫两三分钟,日丹诺夫同志终于出现在了车厢的门口。

        今天的日丹诺夫穿了一件烟色的呢料大衣,头上戴着一定哥萨克的平顶圆帽,整个人裹巴的很严实——他的身体不是很好,尤其害怕感冒。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亦或是光线的关系,在维克托第一眼看到日丹诺夫的时候,竟然感觉他的脸色有些不正常的苍白,是那种白中透着青的颜色,很难看。

        不过,这种感觉只是一闪而逝,等他试图定睛去细看的时候,日丹诺夫已经在切里舍夫的搀扶下,缓步下了火车,大厅内的光线不是很好,维克托再去看的时候,那种感觉已经没有了。

        从火车上下来,日丹诺夫与前来迎接他的人逐一握手,但整个过程中,他的脸都阴沉着,看上去似乎情绪不太好。

        维克托排在了萨布罗夫的后面,是接站的人中最后一个凑上去的,他看着日丹诺夫松开了萨布罗夫的手之后,才面带笑容的上前一步,嘴里说着:“欢迎回来,安德烈亚历山德罗维奇日丹诺夫同志。”

        他是表现的很热情,可没成想热脸贴了冷屁股。

        就在他走上前来,伸出手的那一刻,日丹诺夫像是又想到了什么,他一边伸出手来握住维克托的手,一边扭过脸去,对萨布罗夫说道:“马克西姆扎哈罗维奇同志,明天请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关于计划委员会的一些遗留问题,我想同你好好谈谈。”

        他嘴里这么说着的时候,毫无准备的维克托也开口打上了招呼,结果,当时的场面就尴尬了,维克托这里握着日丹诺夫的手,满脸带笑的与他打着招呼,而对方却扭着身子与别人说话,看都没看他一眼。

        最尴尬的是,日丹诺夫就像是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失礼,他在与萨布罗夫说完那番话之后,直接就把手抽了回去,同时,转过身子,看向了站在另一侧的莫洛托夫,将表情僵硬的维克托丢在了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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