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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蒹葭


  丝丝浅浅的雨线把刚成叶的杨柳笼罩在一片青烟中,暮光西沉的不远处碧波起伏,亭台青绿,

  小仙一身淡粉色银纹绣百蝶度花对襟收腰罗裙,腰间束着深粉色垂地蝴蝶结,头上梳着少女髻,团着粉色珍珠花蕊钗,一簇簇的开在她墨色的长发中。

  女孩犹如天地雨幕中最亮的光,散发着万物妖生想吞噬的果香。

  少女浑然不觉,名贵的葡萄花色绢扇上熏着沁人心脾的果香,小姑娘故作大人态的敲击扇子,歪着头,眼角带着孩子般天真的笑意。

  她最喜欢她的阁楼了,推开窗便是端木府最美的庭中湖,她已经及笄是大姑娘了,不能说这么幼稚的话,长大小姑娘要怎么说话呢?

  端木徳淑摆正身姿,蒲风弱柳下还撑不起的妩媚风情,却故意拿捏着强调,学着长辈的样子,叹口气:“戏珠,这雨要下到什么时候,庄子里的收成可怎么办。”

  小小的娇嫩的如同一朵花一样,性格更娇嫩的戏珠看自家小姐一眼,当没看见,庄子跟小姐有什么关系。

  端木徳淑仿佛也觉得自己作态过了,拿出自己名门千金的气势,起了范,便强硬的要赋诗一首挽回自己的失态:“小雨纤纤风细细,万家杨柳青烟里……”嗯……“怎么样是不是特别趁景。”

  戏珠都要睡着了:“小姐念的真好!真好!”小姐做什么都好!

  小仙闻言眼睛都亮了,像天边唯一的光,驱散晚间所有黑暗,天地间唯有她的姝色:“真的好吗?”眼珠一转:“我要念给大哥。”小仙跳下榻,向榉木院而去。

  戏珠吓的一个激灵,急忙拿伞跟了出去,

  听雨楼听到声响,全全出动,一片忙碌。

  长廊天桥,重重院落,灯光次第亮起,照亮端木府半阙繁华,为端木府长房大姑娘的突发奇想,开路。

  而她芳龄娇嫩,人如初见,像盛雨而结的花苞,绽放着璀璨柔和的圣光。

  端木徳禹一袭银袍,长巾冠羽,姿容绝丽丝毫不落端木夫人的风采,更见温文尔雅,想一把抱起妹妹,才发现妹妹已经长大到抱不住了,前天还行了及笄礼,也是大姑娘了:“下着雨还乱跑,小心娘知道了罚你。”

  端木小仙拉住哥哥的手,得意洋洋的把偶的的新作念给大哥听。

  端木徳禹捏捏她娇嫩欲滴,如上好鲜果的小脸,宠溺又无奈:“闺中之作,难登大雅。”

  “哥哥——”端木徳淑甩开他的袖子立即不干了,别人说她,她或许故作大度的拿捏着闺中规矩作态一番,但是自家大哥,当然要把脾气发到了,让他知道厉害。

  端木德禹笑着点点她额头:“小东西还不服气。”

  “不要点我,我已经长大了,是大孩子了。”

  “好好,给大孩子看样东西,让你知道什么是君子天下锦绣文章。”端木徳禹转身走到书架、

  端木徳淑疑惑的看着他。

  “给,策论,只比你大一岁,人家已经开始写策论了,你呢,还在摆弄你的泥球呢。”

  “哥哥——”那些字像突然活了过来,就像……就像吹过雪山的风,洋洋洒洒,漫天飞舞,瞬间冻结在她的心底,包裹着春天的种子,毫无预兆的破土而出,生根发芽。

  什么是长大?不是梳起了少女髻,不是简单的一个仪式,而是心里突然有了一道光,它是秘密,藏进了心里,小女孩便成了少女,懂了自己的小秘密。端木德辉蹬蹬从阁楼上下来,瞬间抽走妹妹手里的策论,对大哥怒目而视:“哥,你做什么,外男的东西你给妹妹看,什么乱七八糟的也不怕脏了妹妹的手!”说着拿出手帕就给小仙的手一顿擦。

  端木徳禹看着二人,潇洒俊逸的脑袋,无奈又宠溺的摇了摇:“不过一篇策论。”

  “那也不能让妹妹——”

  “行,行,不看行了吧,听你的。”端木徳禹把策论放回去。

  端木徳淑首次没有向哥哥们要回自己喜欢的东西,任二哥擦着自己的手心,脑海里白茫茫一片。怎么说呢?

  那种感觉很那形容,就像……就像突然明白了雨露鲜花,看懂了菩提落叶,读懂了春生冬藏,明明不会被发现,却要藏了又藏的装作不在意。

  “别擦了,子智的文章通透练达,给她看那是洗她的脑子,免得回填几几首诗就忘了她自己是谁。”

  子智……

  “你还说!”端木德辉脑子都要炸了,他妹妹这样冰清玉骨的小姑娘,恨不得吃的都是花露吸的都是天地灵气,他摸一下都怕她不舒服,拿什么外面臭男人的东西。

  端木徳禹摇摇头,但满心期待,说起师弟,就是他的骄傲和对未来的期许,未来的他们定能携手为国家会大展宏图,为雁国缔造更广博的江山,更富饶的土地。

  端木徳淑青丝微垂,心底浅漾:是他……

  ……

  像人间五月,最最美好的年华,和煦的风带来紫藤花香,轻轻浅浅,却又萦绕鼻端。

  紫藤花架下,端木徳淑坐在秋千上,手腕上的珊瑚珠散发着润红的光,衬的她皓腕如雪,将只是金钗之年的女孩的稚气推散,添出几抹长大的妩媚。

  她坐在那里,长发顺着五色缕垂下,目光深远,自成一幅画,让行至此处的人都忍不住的躬身静离。

  端木德淑突然站起来。

  戏珠、明珠立即上前:“小姐。”

  端木徳淑黑亮如同宝石的眼镜散发着皎洁的光:“走,我们去国子监给大哥送东西。”说完提着裙子向外跑去。

  送什么东西啊!大少爷每天都回来!

  端木徳淑又匆匆忙忙跑回来:换件衣服。

  ……

  端木夫人不同意:“你这个丫头,外面街上人多嘈杂的,冲撞了你怎么办,不行。”

  “不要吗娘,哥哥们读书很辛苦的,我们就去给哥哥送些冰果吗,娘——”

  “国子监什么没有,就你事多,是不是又想出去玩了,你要是想出去就给纹袖写封信找你的小姐妹去,别打你哥哥们的主意。”

  “娘,皇上新赏赐的桃子呢,不一样的,我们去给哥哥送嘛,送嘛。”

  “送什么送,回来不能吃。”

  “回来吃就不是妹妹的新意了。”

  端木夫人被粘人精缠的没法,手里的账本也晃的都是星星:“行了,行了,你的心意是不是,再晃娘的头都晕了。”

  “娘答应了,谢谢娘!娘最好了,女儿最爱你了。”

  “这句话当着你祖母的面说去。”

  ……

  端木夫人怎么会放心让女儿自己出来,赶了自己的马车出来,带着她‘千里’传递兄妹情去。

  端木徳淑反复确定着每颗散发着香气的桃子没有坏没有色泽不均,才松口气。

  心里忍不住想:他会吃到吗?她亲自挑选的亲手为他冰镇的桃子。

  国子监,雁国最高行政首府、最高教育机构,掌管雁国所有学府事宜,是天子开学之地,是诸侯公卿就学之处,最近百年刚刚允许各地选拔的优秀学子进学的学子向往之处。

  它并不是区区几个院落简单组成的学院,而是一座庞大的宫殿,拥有千年光辉的盛大正堂,天人合一的布局讲究,外圆内方的教育理念,无论从大殿构造,恢宏程度,象征意义,都是仅次于京城皇宫的神圣殿堂,四面环水,仅有三条主大道通往殿内,轻易不得进入。

  午休时,安静的国子监北门有了出出入入的学子,一眼望去,人文荟萃。

  端木夫人等着传话的人回禀。

  端木徳淑悄悄的掀开一条缝。

  被母亲快速拍下。

  端木徳淑端庄一笑:徐知乎……

  一身冰蓝罗衣的端木徳禹从学院出来,芝兰玉树,君子风度,瞬间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他身后的少年漏出身形时,让以君子如玉闻名京城的端木徳禹也有些相形失色。

  少年一袭青衫,身形不高,但站在十七八的端木徳禹身旁,虽小小年纪依然有一股倾轧众人的风采。

  端木徳禹很无奈,他都多大了还给他送东西,国子监什么没有,就是国子监里面没有,往前走一些就是闹事,他什么东西都不缺。

  “徳禹。”端木夫人在侍女的搀扶下从车上下来。

  端木徳禹、徐子智立即上前见礼。

  端木夫人看到徐子智脸上本就温和的笑容更加温和:“子智今天也参加科考吗?”

  徐子智再次恭敬的见礼,小小年纪,一点没有让人觉得效仿大人的痕迹:“回夫人,家父要求子智明年再下场,多跟徳禹兄学学,踏实求学。”

  这话端木夫人爱听,整个人都舒缓开来:“吃桃子,冰镇过的一起吃。”

  端木徳淑背着轻轻掀开帘角,红润的脸颊半遮半掩的漏出一缕,她故作无意的向外窥视,正好对上徐子智抬头的目光,随即不卑不亢的退光一寸颔首,慢慢的放下车帘。

  一套动作下来端木徳淑觉得浑身湿透,低声向身旁的丫头求证:“我有没有失礼?脸颊脏不脏?眉毛有没有掉?哎呀,不知道他有没有觉的我不淑女,竟然大街上掀帘子,还是在外男如此多的地方,你也不阻止我,你怎么就不阻止我呢,讨厌死了。”

  戏珠看着自家小姐一个人把戏演足了,话也说完了,看看车壁,不说话了。

  徐子智神色如常,一派温润的与夫人对话,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看见,却收紧了手里的桃子,她果然一起来了。

  端木徳淑突然看向戏珠:“你去看看,他有什么不一样?”

  “小姐……”

  端木徳淑可怜兮兮的看着她:“就一眼,就一眼,好戏珠,就一眼嘛。”虽然家里人都夸她漂亮,可是她就是突然很不自信,只有漂亮的这一个有点的她,怎么能和他比呢。

  戏珠放下帘子。

  端木徳淑期待的看着她。

  戏珠摇摇头:“他在和夫人说话,看起来没有什么不一样。”奇怪?竟然一点不同的感觉都没有,连向这里看一眼都没有,莫非她们小姐不好看了?

  戏珠忍不住看眼自家小姐,觉得还好啊?

  端木徳淑失望的怂下肩,揪着手里的绣帕,心都要跟着搅在一起了。

  哼。

  ……

  雁京城最附庸风雅的,端木徳淑觉得不是胸无半两墨却摇扇纶巾的纨绔子弟,而是她这种,既不觉得文章好用,又偏偏加入着女子诗社,没事好要写两首酸诗,发几本诗集,让进不来的女子扼腕,让身份不够的女子羡慕的自己这种伪才女最是矫揉造作、附庸风雅。

  端木徳淑倒是不想参加的,无奈她家世不俗,又读了几本闲书,家中教导的先生又很上心,长的也不是太难看,最重要的是,她家世够好,各方面也够出彩,综合到她不参加都显得诗社沽名钓誉的地步,所以不得不跟着小姐妹们过几次家家。

  这类聚会一开始还好,就怕时间久了生了派系,那才是灾难的开始。

  端木徳淑这才参加茶会第一次没有自我嫌弃,无聊到想早点回家,小姐妹聚在一起时,向来散漫的目光忍不住落在徐知慢身上,然后又状似无意的移开。

  不一会又不自觉的移动回来,仿佛从她身上能看到她哥哥影子,就是没有也能给她挖出来。

  端木徳淑不禁有些失落。

  她隐隐有些明白为什么很多人都愿意和知慢做朋友了。

  心里小肚鸡肠的升起小小的醋意,好似别人窥视了她的私人物品一样,就是越来越不舒服,徐子智是她的,这些人抢什么抢。

  宁侯府的纹袖摇着手里的折扇走来,娇嫩的青葱一般的小姑娘,穿着百褶裙,梳着姑娘的发髻,学着姐姐们的样子摇着折扇偏偏稚气未脱,看着便让人觉得喜庆。

  在坐的姑娘家,谁不是这样最娇嫩有趣的年华。

  纹袖坐在徳淑身边,故作叹息的用扇面盖盖茶杯,伤风悲秋的幽怨:“好无趣。”

  端木徳淑看她一眼,扑哧一声笑了,笑容娇艳动人:“敢问袖儿妹妹怎么样就有趣了。”

  “对对子怎么样?”

  端木徳淑看看茶杯,她还是喝茶好了:“大才女们都在那里等着你呢,去吧。”端木徳淑孩子气的努努嘴,看着包围着知慢坐的一众‘才女’,她们绝对是为了打探徐子智的消息,她就是知道的。

  “我才不要。”纹袖说着让徳淑凑近,扇面掩着口,小声道:“她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知慢的哥哥进国子监了。”

  端木徳淑闻言立即收敛散漫的神态,打起十二万的精神,前一刻还懒洋洋的小丫头,此刻莫名的多了股少女的风采神韵:“是吗?哪位哥哥?”心里紧张的要死,她自然知道是哪位哥哥,但嘴上还不饶人:“能进国子监的公子贵人多了,也值得她们如此。”

  纹袖小姑娘叹口气:“哪里像你家,两个哥哥都在国子监。”纹袖说到两位哥哥时脸微微红了一下,但很快收敛住:“就算在国子监也分很多种的,知慢哥哥是不一样的,你没有听你哥哥们提起吗?徐家嫡出公子小小年纪便是才学了得的名人,是最近才随师父游历回来入学的。”

  端木徳淑稍稍坐正:“有那么厉害,他可和咱们差不多大的。”

  “能一样吗,就像你我一样大,我能长成你那样吗!”

  “我哪样了?”

  “妖里妖气的不的我母亲大人待见。”

  “哼——”端木徳淑心里受到了一万点暴击,以前好友这么样,她绝对诋毁她一百句嫉妒她,然后继续享受自己灿烂的人生,此时,端木徳淑有些在意自己是不是得夫人们喜欢了,忍不住更端庄几分,低声问:“你母亲真的不喜欢我呀?”

  纹袖见她这样笑的不行,京城贵公子谁不喜欢徳淑这张脸,就连京城贵女嘴里说着妖气大半也恨不得跟徳淑缓缓容貌才好:“怎么可能,我母亲最喜欢你了。”

  “讨厌死了。”吓人,她就说吗,她这样懂礼,听话。

  端木徳淑忍不住羞涩一笑,更添几分端庄,可惜本身容貌太艳,反而像刚成精的精灵学着人类的模样般可人。

  “你们两人说什么呢,这么开心?”陆池晴的目光从端木徳淑脸上扫过,巧笑嫣然的看着她们,自认有一种傲视苍生的矜贵。

  端木徳淑立即回以微笑,不知道她的自命不凡来自哪里,若有人天生不对盘,大概说的就是她和陆池晴这种人,只要一眼,就知道不合自己的口味,明明都是小孩子故作大人的妩媚,陆池晴就是做的最讨厌。

  端木徳淑目光皎皎故意比刚才还艳丽三分:“池晴姐姐,知慢姐姐那里没事了吗。”

  陆池晴也笑笑:“什么说完说不完的,不都是一起坐坐,难得节气里我们这么多人能聚在一起。”

  好假“是啊,知慢叫你了。”

  陆池晴回头:“你不一起听听?”她和知慢关系最好,而且知慢的哥哥回京了,她不相信端木徳淑能不羡慕自己跟知慢走的近。

  端木徳淑谦逊的笑笑:“我对绣品没有研究。”

  “还是要会欣赏的,你什么都好,就是人太懒散。”

  端木徳淑嘴角动动,这幅长辈的口吻为什么拿捏的如此自然:“我觉得还好吧,不如姐姐您懂得欣赏。”

  “你把花在采花堆草上的时间腾出一半,也会懂得欣赏的,你就是太在不必要的事情上浪费时间,以后注意一些就行了,”

  两人相视一眼,悻悻然的散了。

  端木徳淑连些心思都懒得给她——‘陆痴情’。

  端木得输——什么名字。

  宁纹袖见陆小姐走了,终于松口气:“你说你们两个怎么就……”

  “你何必怕她,她也比你高不到哪里去,她家里这些年也没有出几个出息的,要不然她眼睛能长在天上吗,你看知慢,对谁不是客客气气的。”徐家的人就是教养好。

  宁纹袖疑惑道:“说来也是哦,知慢脾气很好的你脾气也不错,却从来没有见你们两人说过话啊?”

  端木徳淑看了好友一眼,突然发现,是耶,虽然她们很多场合都会见到,但真的很少交流,就是走碰头了也只是点头打过招呼,从来没有要彼此认识的意思。

  不应该呀?

  宁纹袖总结道:“大概你们气场都太强了。”

  端木徳淑闻言哭的心都有了,强吗?她很温柔的。

  可……现在认识是不是又显得太刻意了……

  ……

  端木徳淑很少做出格的事,可回府的马车上,端木徳淑一直安静的心总是蠢蠢欲动,从早上出门到现在,一个让她心动的计划,一直躁动不安。

  端木徳淑明亮的眼睛骤然看向戏珠、明珠:“让车夫改道去国子监。”

  “小姐?”

  “今日是哥哥们休慕的日子,本小姐去接他们一下怎么了——放心,我不下车。”

  “可——”

  端木徳淑眨巴着眼睛看着两个从小一起长大的丫头:“怎么了?本小姐的要求过分吗?不过是接接少爷?”

  戏珠与明珠对视一眼,不过分?尤其还顺路,而且小姐说了不下车,她们又带了侍从。

  戏珠、明珠还是很信任小姐的,毕竟小姐这么多年也没有做过多出个的事,上次也没有失礼的地方。

  戏珠咬咬牙:“奴婢去说。”

  马车很快转向,标有端木府标志的马车,向车流主见密集的国子监授课堂行去。

  端木徳淑去的比较早,还有好位置可以一眼看到出来的各家主子。

  停在外的马车、马匹几乎都有自己独特的标志,刻着家族的徽章,装饰着相应身份的珠宝花纹、锦缎琉璃。

  端木徳淑不会在这样的场合嫌帘子,她微微倾身,按动车壁上一个登台的按钮,车壁前一扇木板应声而开,足足半人高的仿真绢丝车墙外,出现了等待的身影。

  戏珠、明珠神色如常,这样的绢丝屏风,端木家有三扇,客厅一扇,专供老爷考校学生定力和品证客人心性,第二扇在内庭,供夫人们肯定姑爷之用,第三扇便在这马车上,供小姐私人取乐,从内里可以看清外面的轮廓,外面的人看不进里面的情景,这项技艺造价极高,至今也只是只有名门望族酌情消费,而她们小姐足足占了一扇。

  很快,外面喧闹起来。

  端木徳淑闲散的心瞬间提起。

  她不关心形形色色的学士,儿也不好奇为什么有些人并不是鲜衣怒马,亦不关心地方学子和勋贵学子的不同,她想见的只有一个。

  只有他一个……

  人人都暗示她可以随意选择京城大半青年才俊,让她安心待嫁,不要操之过急,她知道,这个‘大半’里没有他。

  徐家世代公卿勋贵,既有公府的超然地位,又有清贵之流的学识底蕴,无论是门第还是才学都远高于端木家,不是她能随意选择的。

  在正值女子天真无畏的年纪,在认为拥有可以为未来努力的容貌之前,端木徳淑也难得出格的想为自己争取,哪怕是最不耻的以颜取悦人之目。

  端木徳淑不自觉的整整胸前的发丝。

  门前的马车已经少了一半,陆陆续续出来的学子渐渐减少,端木徳淑天真无垢的目光越加紧张几分你,大哥他们被缠住的步伐也该解放了。

  紫藤花沿的车幕下,夕阳的余晖洒在车身上,四角的瑞兽安详夺目,边角的金线流苏熠熠生辉,仿佛为车上镀上一层朦胧的微光,带着非富即贵的傲气,又有一丝别让的柔和。

  端木徳淑捏紧手里的丝帕,忘了自己一贯自傲的容颜,仿佛是万千人中思慕心上人的普通人,唯恐对方不肯注意她一眼。

  如果是他,一定能看出她马车的不同,如果是他,一定懂瑞兽分女眷和男眷,如果是他一定能推测出马车里的人是谁。

  端木徳淑倔强的就是这样认为,认为被她看中的人,能看出所有她的小心思,然后心照不宣的装在心底。

  “少爷出来了!”

  端木徳禹一眼认出妹妹的马车,急忙抛下好友,向马车走去,神色严厉:“胡闹。”

  端木徳淑的目光在大哥的二三好友上,可是并没有看到最想见的人,不禁有些失望:“顺路想来接你吗,就训人家,以后都不理你了。”他不在吗?

  端木徳禹闻言,不禁怪自己大惊小怪,小仙向来懂事,段不会乱来:“好了,大哥说话重了,不生气。”

  知道就好。

  “你等一下,我让人去叫德辉。”立即离开。

  “哦。”没见到想见的人什么心思都没有了,他学问那样好,说不定被同窗缠的时间更长,夫子召见的更多,怎么可能和哥哥一起吗,是她傻了。

  端木徳淑刚想关上夹层。

  一道身影从门内走出来,瞬间没有了聒噪、没有了失望、没有了周围形形色色的人,他就像他的字,卓尔不凡,引人目光。

  徐知乎瞬间看过来。

  端木徳淑觉得呼吸一滞,瞬间撇开头,后又觉得自己很傻,他又看不见她。

  端木徳淑深吸一口气,立即要带骨气的看回去,他已经收回了目光,让她无法分辨刚才他看的是她的方向还是大哥的方向。

  但见大哥已经走了过去,想必是大哥的方向多一些。

  端木徳淑垂着头,揪着手里的丝怕,一时间不知道是想承认他智商不高没有发现她,还是承认他发现了她却没有看她第二眼。

  端木徳淑觉得自己往日够用的脑袋,此时有些打结。

  端木徳淑心情不佳的抬头。

  猛然一张人脸出现在车外,高大的身形结结实实的罩住了她前方所有的视线,刚毅的脸上说不上好看那看,但莫名给人凶神恶煞的感觉,此刻正睁着凶戾的眼睛向盯住猎物的豹,瞪着她发方向。

  端木徳淑短时用手捂住嘴,快速触碰刚才的开光,咔的一声,木板归位,外面犹如幼熊的身影骤然消失,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平复她骤然害怕的心神。

  戏珠和明珠也吓的够呛,他怎么会在这里?!完了,要是闹出什么事来,夫人还不拔了她们的皮。

  雷冥九听到声音,心里陡然升起一股喜悦,她在里面,这是她的马车,他就是知道。

  雷冥九刚要伸手。

  端木徳禹骤然搭上他的肩,猛然向后。

  雷冥九轻易制住身后的手,轻轻一拎,把身后的障碍物拎起向空中摔去,听到惨叫声,雷冥九立即收敛心神,用了巧劲把人送回地上,非常不好意思又憨厚的笑着:他不知道是她哥哥,他就想着她了,没注意身后的人:“对……对不起……”雷冥九挠挠头有些手足无措,他不是故意打她哥哥的,她会不会生气了。

  端木徳禹忍着怒火,面上一派风流的整整衣衫,就像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如果不是为了妹妹的名誉,他今天非让这个一窍不通的熊好看不可:“原来是雷兄弟,大家都在那边,请。”要不是子智提醒,因为眼前人的鲁莽,岂不是要成全京城的笑话!

  雷冥九看看不远处,他谁也不认识,他要看她。

  雷冥九说着就要伸手:“我想——”

  “住手!”端木徳禹的好脾气荡然无存,雷小兄弟而已不叫了,平日温文尔雅,说话留三分的礼节也扔在一边:“你干什么!请认清你自己的身份!还是你想跟我端木家为敌!”

  “不是!我——”

  “我不想听到你说话!还请你转告令尊,管好他的儿子,不要冲撞了不该冲撞的人!请——”

  雷冥九脸上有一丝难看,这当然不是端木大哥第一次这样直白的讨厌他,以前的他如果不太理解被人笑话他的理由,现在大了,也懂了。

  他不过是京中区区七品官员的儿子,又是尚文的雁京城最看不起的武夫,他们家不过在城西有套小宅子,祖上厉害的一支也不是他们家,又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他也懂了他和她的差距。

  可今日见到了,想到她可能就在马车里,就忍不住想看看她,说不定她也想见他呢。

  端木徳禹不容反抗的看着他!禁止他靠近妹妹一步!

  雷冥九神色僵硬的动了动:“我——”

  “请你认清你的身份!请——”

  雷冥九顿时像霜打了的茄子,无法做到像小时候一样,被端木家丁追着打,还厚颜无耻的要爬墙见她,回去后让父亲没有颜面,让母亲被众人嘲笑,让妹妹们不敢出门。

  他长大了,知道以他的身份连爱慕端木大小姐的资格都没有,他的喜欢只会玷污了大小姐的名誉。

  可,他就是管不住自己,他想见她,哪怕只是远远的看一眼!就一眼!

  雷冥九刚想动。

  几个五大三粗的武夫顿时上前按住他:“少爷,老爷找你。”说着不容拒绝的把人往外托。

  雷冥九怎么会让人拖动,脾气上来一手一个,统统扔了出去。

  端木徳禹看的头皮发麻,想着那样的力道摔在自己身上,身上的骨头都能碎了。

  端木徳淑握着明珠的手,后悔不已,只希望不要给大哥添了麻烦才好,这个人别不管不顾的闹的她哥成了笑话才是。

  “雷冥九!”

  雷冥九转身,神色怏怏:“陈叔。”

  来人身量不高,精瘦,眼睛有神,是武备司的执笔文官,官职不高,在京城连个小芝麻都算不上,他和雷父却是至交好友,因为有学识,在低阶武官中,威望很高。

  雷冥九可以不给别人面子,不能不给陈叔面子,恋恋不舍的看眼好看的马车内,低垂着头,像被打败的大块头,跟在陈叔的身后。

  陈名荣歉意的向端木大少爷恭手施以歉礼,虽然他已为官,但面对端木家的嫡长子,他尚不够资格自荐。

  端木徳禹看也没看!实在是雷冥九的所作所为让他连客气都维持不出。

  陈名荣瞪眼同僚的儿子,拽着他赶紧离开!枉同僚一直规规矩矩,恪尽职守,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不省心的儿子!打也打过了!关也关过了!明明也能读几本书!怎么就一根筋的非要追着端木家的大小姐跑,那也是他能看一眼的!

  同僚的脸都让这个蠢货丢尽了!这才从边关回来又要闯祸,他忘了苦寒之地受的苦了是不是!

  可这孩子又确确实实是武将的料,这么多年,无论把他仍到哪里都能长的更加雄壮,现在年纪轻轻已经能单手挑他父亲!好友怎么不骄傲,可偏偏……真是让人又怜又恨!

  “看你怎么向你爹交差!”

  “陈叔,我什么都没有做!”

  “闭嘴吧!你往国子监门口走做什么!那种地方也是你能去的!你长长脑子吧,别在给你爹添麻烦了!”

  雷冥九怂拉着脑袋,几分垂头丧气,像被放气的超级大熊,瞬间少了活力。

  陈名荣见了又有些于心不忍,可谁让这孩子喜欢谁不好,喜欢端木府的大小姐,哎。

  端木德辉匆匆跑出来,哪里都没有看到‘闹事’的人,才堪堪放心手里的粗重的棍子:岂有此理!再赶来,非打死他不可。

  端木徳禹赶紧拉住他:“行了,先走,别在这里闹事,被人看到不好。”

  “知道。”端木德辉直接跳上马上:“你去跟他们说我们有事心走一步,我去看看妹妹。”端木德辉说着已经钻入马车。

  端木徳禹见状向跟着二弟出来的友人走去。

  端木德辉看着故作镇定的妹妹,心里有事埋怨有事心疼,怎么就招了那么个苍蝇:“没事吧。”

  端木徳淑歉疚的垂下头:“没事。”

  端木德辉冷哼一声,咔的一声打开暗格,硬挤到妹妹的位置向外看了看。

  端木徳淑一阵心虚。

  端木德辉没发现什么不一样,无非正对着门口方便看到他们从里面出来,口气不禁柔和了一些:“以后千万不能这样任性知不知道。”

  端木徳淑赶紧点点头。

  端木德辉见状又有些为妹妹心疼:“不关你的事,是那个人太讨厌,以后出门必须有人跟着知不知道!”

  “嗯。”端木徳淑趁机向外看去,见大哥正在和他说话,不禁快速移开目光,唯恐被二哥看到,自从发生按个讨厌鬼的事情后,二哥就极其担心她的一举一动。

  端木徳淑想到二哥的好,撒娇的覆上二哥的手:“二哥,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端木德辉点点妹妹的小脑瓜:“是他们不好。”

  端木徳禹翻身上车:“走吧,享受享受妹妹对哥哥们的关心。”

  “人家哪有不关心过你们。”说着趁大哥关闭暗格前向外看了一眼,看着他在小厮的拥簇下离开,没有一丝转来的视线,心里一阵失落。

  ……

  端木府的春宴随着十二律玉管中的音律热热闹闹的开场。

  微风轻柔,日光淡薄,百花掠过墙头,人声渐渐嘈杂。

  端木府大公子到了年纪,今年端木借着大大小小的由头办了几场不大不小的春宴。

  今日便是做后一场了,京中闺秀多金贵,谁愿意让人一遍一遍的相看,传出去,也显得端木府托大。

  端木夫人断不会让人拿了这个把柄,几场春宴都在规制之内,不显山不漏水,张罗的井井有条。

  端木徳淑逗着两岁的妹妹,有些提不起精神。

  “你还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去陪你祖母,今日西府的几位表哥也会来,别让人看了好似你不懂事一般。”

  “不要。”

  端木夫人当没听见,对大女儿她放心,她今天事多,没工夫哄闹小姐脾气的大女儿:“快点啊,不要失了礼数。”

  端木徳淑看着娘亲离开,揉揉妹妹的头:“又见不到想见的人,还要对着人笑。”尤其繁多的表哥羞涩的脸都红的时候,她都不知道还该不该笑,不笑不礼貌,笑多了又传她是非,讨厌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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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日正文部分公布楼层结果。

  呜呜呜,就是番外丢了十万字,我现在就还剩五万,我本来想二十万发完,不占正文时,让大家对京城人物也有一个大概了解。

  啊啊啊啊啊,我的字!还给我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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