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夏朝，张太后豢养面首这事不是秘密。

据说，这面首年纪不小，脾气挺大，恃宠而骄，对着太后都敢使性子，甩脸子。

据说，此人备受太后宠信，以致他忘乎所以，素日里连见了皇帝陛下都不跪不拜，嚣张至极。而皇帝侍母至孝，非但不恼，对其还尊崇有加，礼让三分。

又据说，这厮霸道好色，但凡见了美貌的女子都不肯放过，因着这个，太后身边连美貌的宫女都见不着。

还据说……

这据说得多了，难免有些人心思浮动。

等再据说“某日为着一美貌宫女，这厮竟然敢当面顶撞太后，惹得太后大怒，半夜里将其从寝宫内赶了出来，几日不见”的时候，就有人生了点别的心思。

然后，没两日，朝中有一大臣之妻进宫觐见太后，言自家儿子“貌美，身躯伟岸，有非常材用，可以近侍”。

再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还没等到此子得以“近侍”，飞黄腾达，这家人突然就倒起了霉，先是这位大臣因着一件小事就失了官，紧接着家里又遭了大火，火才扑灭，不知怎的又惹到了赵王，一家子竟是在盛都待都待不下去，只得卷着铺盖回了老家……

齐晟：找死！

张芃芃：智障！

赵王：惹祸精！

某年，面首君生辰，不但宫中诸巨头皆早早备了寿礼，便是朝中重臣，也有不少偷偷托人送了珍宝进宫，唯独张太后那里，毫无动静。

赵王妃得知消息，先叫赵王约了面首君出宫，这才敢进宫探望太后，私下里问道：“怎么？娘娘还跟那一位置气呢？”

张太后冷哼了一声，道：“那厮口味实在挑剔，年年费心尽力送礼，就没一次能哄他高兴！莫提莫提，提起来就是一肚子气！既然这般难哄，今年索性就算了，闲得去累这心！”

赵王妃闻言掩嘴而笑，道：“还不是娘娘不懂风情，猜不到人家心思。要臣妾说，娘娘还备什么礼啊，您自己就是份大礼。”

张太后面露不解，“嗯？”

赵王妃瞄一眼四周，凑到张太后耳边低语：“您不如等那位生辰那日，好好梳妆打扮一番，于月下陪他喝几杯小酒，两人饮得微醺之时，正好就可以……”

“快些拉倒吧！闲得才去——”张太后摆手，不等赵王妃说完便打断了她，话说到一半却忽又停下，眼珠子转了一转，面上却是露出笑来，道，“不过，你说得也有几分道理。好主意！就这么办！”

不知怎的，赵王妃就觉得太后那笑容似有几分古怪，可待再细看，却又看不出什么异样。她便当是自己看花了眼，抛下了杂念，只又嘱咐道：“此事须做得隐秘才得效，娘娘切莫叫人知道。”

张太后应下，赵王妃这才得意而去，回王府直向赵王请功，笑道：“你就等好吧，今年这生辰那一位必定过得高兴，绝不会再提你去跟他打猎。”

果然，到面首君生辰那日，赵王试探地约面首君喝酒，面首君直接拒绝，道：“芃芃约我去湖边，说是有事，咱们这酒改日再喝也无妨。”

赵王瞧着面首君面上虽还淡然无波，眼中却难掩喜色，心里忽就有些不大踏实，待到朝中事毕，特意邀了皇帝一起去了太后宫中，寻了个宫女来问：“太后这几日心情可好？”

宫女答：“太后这几日心情极好，翻了许多梳妆打扮的书籍来看，还命奴婢们备了好些胭脂香粉试用。”

皇帝听了，便对赵王道：“怕是五皇叔过虑了。”

赵王缓缓摇头，又问：“太后今天表现如何？”

宫女又答：“自己关在殿中梳妆打扮了整整一个下午，不仅不许奴婢们帮忙，便是连看都不让奴婢们看一眼。天黑后，太后这才戴着帷帽出去了，说是和人有约，瞧着心情是极好，哼着小曲走的。”

皇帝忍笑，转身又与赵王道：“五皇叔真是想多了。”

赵王也没了主意，只觉得有哪里不大对劲，偏生又说不出来，只得满怀心事地回了赵王府。赵王妃上前帮他解衣，瞧出他有心事，便问了一问，得听了缘由，也是笑道：“这回还真是你想多了。太后下午还派人送了一套有关梳妆打扮的古籍给我，给我捎话说‘女为悦己者容’，要我也好好打扮，给你个惊喜呢！”

赵王愣了一愣，忙道：“书在哪里？”

赵王妃从案头书匣中取了本书出来，“哪，我还没来得及看呢！”

赵王翻开那书细看，其上皆是讲历朝女子如何梳妆打扮之事，叙述详尽，配图精美，极为不错。

赵王想了一想，又把书合上，只细瞧那书侧截面，瞧着其中几页颜色明显与前后不同，赶紧又翻到那几页去看，这一看不要紧，竟是失声叹道：“完了！”

那赵王妃闻言一骇，忙也凑过头去看，就瞧着那几页讲的正是大唐妆容，配了一副当时流行的酒晕妆，惨白白的脸，红团团的颊，再添上浓黑短粗的桂叶眉，一点点的樱桃口，脸上贴了花钿又点了面靥……端的是五彩缤纷，一时不觉也是怔了。

与此同时，宫中太液池边观荷亭内，面首君手持酒盏轻轻抬眼，静静看着月色下姗姗来迟的张太后。待太后将头上帷帽摘下，他一时竟是瞧得呆了……

呜呼！难怪世人皆说美色误人，想面首君那样一个“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人，竟也能失手丢了酒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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