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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苏筱退出总经理办公室,汪洋立刻给陈思民打了个内线电话,吩咐他两件事。

第一,马上给苏筱办理转正手续。

第二,照预算合约部经理方向培养她。

陈思民的血压瞬间升了几千帕,额角血管突突跳动,他不明白这180度的大逆转是怎么回事,诧异地问:“怎么了?她说什么了?”“人才,这是人才。老陈……”汪洋很有些激动,三言两语将谈话过程说了一遍,未了,添了一句,“老陈,这回我得批评你呀,你太马虎了,这些事情早点搞清楚,今天也就不会闹出这摊烂事,我也用不着从泰国飞回来了。”这回轮到陈思民脑海里一万头草泥马奔过,但他嘴巴上还是特别谦卑:“是是是,怪我,怪我,主要是盘龙山项目太忙了,我没空过问,以后一定改,一定改。”“行了,以后注意点。苏筱那里你安抚一下。”“行行行,我马上找她谈话。”陈思民并没有马上找苏筱谈话,他需要一点时间来收拾心情。这种感觉很不爽,有种被汪洋与苏筱联手算计了的感觉。基于他对汪洋的了解,这种算计是无意的,但苏筱的算计绝对是有预谋的,否则,为什么不告诉他标书上报价的原因,非要越过他在汪洋面前显摆呢。

想不到这小姑娘看着白净无害,实则一肚子的心机。

用了一刻钟时间,陈思民终于重新挤出亲切温和的笑容。

他打内线电话,叫进苏筱。

“哎呀,小苏,你说你,我得批评你。你要早点跟我汇报一声,今天就不会闹出这摊事了……”见苏筱眉尖微蹙,忙话锋一转,“不过这事情也怪我,盘龙山项目太大了,我这段时间着急上火,都没空管你了。”毕竟是顶头上司,往后还得朝夕相对,苏筱也不愿意同他撕破脸皮,就借坡下驴,“对不起呀,领导,是我的错,我该早点跟你说清楚。”“没事没事,你刚进公司,还需要一点时间磨合。我说过,咱们天成虽然没有中建一局大,但是氛围很好,特别是咱们预算合约部,就跟一家人一样。我呢,你现在还不了解,以后你就知道,我这个人最好说话了,小陆和东林在我面前,从来不藏着掖着,都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的。”兜兜转转,一堆废话,核心就是一句“藏着掖着”。苏筱心里开始鄙视他了。她不是有心瞒着他的,之前跟他汇报过A项目的各项数据,包括最终报价,他都没有明确反应,也没有问她数据是怎么得出来的,她以为他懂,自然就没有必要解释说明了。

陈思明见她不说话,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自己,眼神暗沉,情绪不明,心里不由得发紧,生怕她一下子呲毛了。汪洋可是交代了,要安抚好她。好在,过了半分钟,她说话了:“领导说得是,都是我的错,我跟您道歉,以后一定改。”她服软了,她服软了,陈思民心里反而警钟大鸣,嘴上却客气地说:“哎,别这么说,也有我的错,也有我的错……”两人在“我的错”“我的错”的自我检讨中,终于宾主尽欢了。

走出陈思民的办公室,苏筱发现后背躁出一层薄汗,她在消防梯那里坐着,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这一天,可真是峰回路转,她的情绪也起起落落。一开始,她是想直接甩手走人,压不住心里那股火,找了汪洋,与他交谈后,又改变了主意,决定留下来。

记得年少愚昧时,她也很喜欢《读者》里的心灵鸡汤,里面有则小故事,说的是甲乙两个皮鞋推销员到一个位于太平洋的热带小岛上,发现岛上的人全不穿鞋。甲就给公司发了一封电报,说是这里毫无市场,他马上回公司。乙也发了一封电报,却说这里市场潜力大,叫公司速发鞋子。

对她来说,天成就是那座无人穿鞋子的热带小岛。而她,就是乙推销员。

想明白这些,苏筱觉得自己回来了。

在一局的四年,她全情恋爱,一心一意地当起小女人,迷失在粉红色的爱情泡泡里。现在她回来了,那个为了爱情在大庭广众下踢车的苏筱彻底死了,而那个从小当班长考试名列前茅的三道杠苏筱回来了。天成就是她的战场,她要打一个漂亮的翻身仗。漂亮到,选择少奋斗三十年的周峻后悔放弃了她……这样的想法就是一出三流脑残狗血剧的桥断,但这样不切实际的想法愉悦了她。

转眼过了一个月,月底结算完毕,汪洋看到各个项目的环比数据,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了。再看苏筱,只觉得她的纤眉秀目如江南山水,怎么看怎么顺眼。先是给她涨了一级工资,又在预算合约部的会议上又当着大伙儿的面说:“天科有夏明,咱们有苏筱……说起来,咱们苏筱还比夏明厉害,A项目,夏明输了。”咱们苏筱,咱们苏筱,这四个字刺激了预算合约部每个人的神经。

特别是陈思民,他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铺天盖地地袭来。

七月的某天,烈日如火。

苏筱和汪洋一起去办事,经过一个工地,汪洋忽然停下车说:“这是黄胖子的地盘,走,咱们去看看。”黄胖子叫黄礼林,是天科的总经理。

天科的工地管理制度很严格,汪洋再三表明身份,老实巴交的门卫还只是反复地说:施工重地,闲人勿入,把汪洋的黑脸气得都变成绿色了。

这时,一辆沙漠黄卡宴从漫天尘灰里慢慢驶近,那黄色在阳光照耀下特别明艳,很有点美国西部大片的味道。

车子在他们面前停了下来,车窗落下,露出半张脸,确切地说只是一个下巴,其他部位被大墨镜遮得严严实实,嘴里还吧嗒吧嗒地嚼着口香糖。那架势,分明就是美国黑帮大反派拉轰出场,叫苏筱不由得开始怀疑,下一秒就有FBI从天而降,然后漫天弹雨……“汪总怎么在这里?”“正好路过,想进去参观一下。”“那怎么……不进去?”汪洋带着点火气反问:“你们这里都赶上中南海了,我能进得去吗?”那人笑了,牙齿雪白:“汪总别生气,我先停车。”他把车开到一边,汪洋低声跟苏筱说:“这就是夏明。”苏筱还在乱入美国西部大片的错觉里,胡乱地点点头,片刻后才恍然大悟,夏明,这就是夏明,她闻名已久的夏明。

第一次听到夏明,是从前台杜娟嘴巴里,她跟两个女同事在聊天,忽然拔高声音,夸张地说:“哎唷,夏明,老帅了老能干了,我老想嫁给他了。”第二次听到夏明,是从陈思民的嘴巴里,那是在预算合约部的会议上。“你们呀,能做到夏明的一半就行了……”第三次她已经不记得了,只知道夏明这个名字总是冷不丁在耳边响起。

真正让她记住夏明这个名字,还是在做A项目标书的时候。当时,她把天科历年的标书调出来,发现两年前的天科也就是天成的水平,是夏明的加入才让天科脱胎换骨,把集团内部竞标变成个人秀场,两年来八次中标,其他四家从此都成了陪跑。此后,她从杜娟这个狂热粉丝嘴里,得到了夏明的所有信息。同济大学建筑系研究生毕业,曾经在万科待过,之所以加入天科,是因为他是天科总经理黄礼林的外甥。

夏明停好车,一只手插在裤兜里,不紧不慢地走过来,雪白的衬衣在阳光下十分耀眼。

汪洋的眼光还停留在那辆卡宴上:“这辆车新买的吧,不赖呀。”夏明说:“买了一年,感觉一般,不常开。”“性能不行?”“公路SUV,跑到野外不如路虎。”两人边说边往里走,苏筱跟在后面,天气热,工地无遮无拦,又比其他地方热三分,她浑身汗出如浆,只想赶紧结束这趟虐人的参观。走在前面的汪洋忽然停住脚步,转过身来指着她说:“对了,忘记给你介绍了。这是苏筱,我们公司的成本主管,A项目的标书就是她做的。”苏筱大窘,汪洋这番介绍,分明就是打脸。

夏明看着她一会儿,终于摘下大墨镜,朝她伸出手:“苏主管真是年轻,有魄力。”苏筱没有听明白,但是握手的姿势看懂了。她边伸手边打量着他,长相还真不错,有几分莱昂纳多年轻时候的俊秀,对得起杜娟的惦记。只是工地灰尘大,他戴墨镜的部位没有沾染灰尘,其他部位却逃不过,所以脸上清清楚楚的一个大墨镜轮廓。她收回手,嘴角忍不住抽了抽,闪过一丝笑意。

夏明怔了怔,想要细看,那笑容已经无影无踪了。

一旁的汪洋嘿嘿笑着,说:“我们天成的眼界浅,赚个15%就满足了,不像你们天科,非20%以上利润不做。”夏明依然嘴角带笑:“我们天科今年的业务量已经饱和,低于20%的利润接项目,毫无意义。”汪洋的老脸有点挂不住了:“你们天科把有意义的事情做完了,我们天成只好做点无意义的了。”“汪总真是谦虚,谁不知道你们刚拿下一段高速公路。”汪洋脸色稍霁:“造个路而已,哪里比得过你们河北的桥梁项目。”又客套了几句,这才告辞。

上了车,汪洋问苏筱:“这个夏明怎么样?”苏筱不假思索地说:“冷艳。”汪洋哈哈大笑,说:“是很冷艳。”顿了顿,感慨地说,“不过,他们有这个资格。”苏筱不服气地说:“咱们也有高速公路。”说到刚刚拿下的盘龙山高速公路项目,汪洋一脸得意。

这个项目费了他不少心思,从最早听到消息找关系跟甲方主事接头,到最后中标,历时一年两个月。天上人间都不知道跑了多少趟,轩尼诗开了近一箱,还去雍和宫烧过一炷高香。不过这些都值得的,这个项目的利润确实很惊人,集团内部竞标的项目与它相比,就是闲嘴零食与满汉全席的差距。有了盘龙山项目,他是腰不酸了,腿不疼了,吃嘛嘛香,走路都得横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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