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九章：盗圣编瞎话

　　白玉汤轻轻咬了咬指甲踌躇片刻道：“首先我们必须确认，这些制造大师当真是自杀的吗？有时候只要遗漏了一个线索就会落入凶手设置的圈套，那么把他杀当成自杀也就顺理成章了。”

　　“哈，这种质疑你拿来留着质疑葵花派和东厂那种半吊子情报系统还行。”

　　展楚轻轻摆了摆手：“但君子堂从不会汇报任何错误的情报，你需要相信我手下的这些人，在君子堂做情报探子最基础的需求就是实事求是，

　　搜集情报时,  他们不会夹杂任何主观的思考，也就是说但凡那些制造师有一点点可能性是死于他杀，陈椎都不会那么说“基本确定”他们是死于自杀。只会告诉我，不排除是他杀的可能。”

　　白玉汤皱了皱眉头，用怀疑的眼神和对方眼神触碰了一下，后者双目坚定显然非常有自信。

　　“那好吧，既然你这么信任他们,  那我也没什么好怀疑的了，他杀的可能性暂时排除,  

　　既然这些制造大师真的是自杀，那么就有了最重要的一个核心问题，这些人自杀的原因是什么？”

　　“对啊，我也想知道，这其中有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原因存在。”

　　这是很关键的问题，但这同样也是一句废话，发生这样的事情，谁都想明白到底内在原因是什么，展楚也正要探讨这个问题。

　　白玉汤听出了对方语气之中的调侃，不慌不忙继续道。

　　“于我而言，其实第一个可能就是，他们都受到了南宫残花的移魂大法，也就是催眠术。在深度催眠之下，这些制造大师被人控制选择了自杀。”

　　“嗯……”展楚思忖了片刻，他也有这方面的思考。

　　“我听说在夕安的时候，南宫残花和葵花派已经联合在一起了,  如果这次的自杀事件是这个家伙在从中捣鬼的话，那么极大的可能背后牵扯的就是葵花派和东厂。不过这也存在一些疑点,  何必这么大动干戈，葵花派这样的暗杀组织要杀几个人，难道还需要通过催眠术吗？

　　他们大可以直接派遣暗杀高手动手，这也来的更加快捷，也是他们擅长的领域。”

　　展楚摸了摸下巴将这个可能性暂时放在一边。

　　“除了七绝宫的邪功，你还能其他什么可能的原因？”

　　白玉汤无意藏着掖着，立刻回答道。

　　“第二个原因就是我们认为普适的自杀原因，这些制造大师很可能都受到了莫大的心理打击，生无可恋才选择了自杀，这或许也侧面解释了一点，他们为什么在死前要毁掉自己的那些得意作品。”

　　展楚目光微垂：“你是说这些制造大师在死前都要毁掉自己的作品，可能是因为见到了自己根本不可能制作出来的东西而深受打击？这……可能吗？”

　　白玉汤往前走了几步，和展楚并肩而站，共同俯视着开封，笑了一声道。

　　“所谓朝闻道，夕死可矣。或许也未必是深受打击，比如可能是因为他们看到了近乎完美的制作品,  觉得这一辈子的尽头已经达到了,  人生失去了目标也说不定呢？”

　　“哈……”展楚古怪的看了一眼盗圣：“就因为这个原因就要自杀？那他们也太脆弱了吧。”

　　“啧啧啧……”白玉汤不以为意的晃了晃手指：“这就是展堂主你不懂了,  在江湖上曾经口口相传有个典故。

　　据说在过去武学尚未分门别类的蛮荒时代，出现过很多满脑子只有武艺的武痴。

　　这些人根本没有什么爱好，对任何事情都不感兴趣，

　　在这些人的生活里，除了修炼打坐，就是习武打拳。

　　几乎是穷尽所有的精力去习武修炼，为的是能将自己的武功提升到极致，乃至可以独步天下，无人能敌。

　　久而久之这种目标就是他们活下去的唯一意义，很多武功天赋一般的人穷尽一生没有达到目的，于是抱憾而终。

　　而有极其少数天赋异禀的武林人士的确达到了那个境界，比如当时就有一个追求剑道之极致的人，其名为独孤求败，

　　都说他当年曾‘纵横江湖三十馀载，杀尽仇寇，败尽英雄，天下更无抗手’

　　可是当目标终于完成以后，他成为了剑道无双的天下第一，世间没有敌手之后，此人没有了任何动力，甚至连活下去的意义都找不到了，最终就选择了自杀。”

　　看着白玉汤一本正经侃侃而谈的样子，展楚捏了捏额前的头发饶有兴趣道：“哦？这世上还有这种人的存在？”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而且除了我刚刚说的那两种武林人士以外，还有第三种人，就是他们见到了真正的当世第一，从而明白了自己穷尽极限也无法超越，目标无法达到的空虚和见识到自己梦想的满足，让他们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最后挥刀自杀。

　　所以这些制造局的大师自杀背后的缘由，也许同样是因为如此呢？”

　　展楚认认真真的听完白玉汤的长篇大论，不动声色的鼓了鼓掌：“说的很有道理，可我怎么没有听过这么个故事呢？”

　　“嘿，还不是因为你孤陋寡闻么。”

　　白玉汤装作不屑的样子轻嗤了一声，其实心中却暗暗道：“因为这个典故是我乱编出来糊弄你的，独孤求败也只是隐居山谷根本没有自杀，只是最后郁郁而终了……”

　　事实证明展楚没有那么好糊弄，他稍加思考就知道白玉汤这是典型的坟头烧报纸，用审视和怀疑的目光打量了白玉汤半晌后，

　　君子堂堂主打了个响指郑重道。

　　“不管怎么样，待会你还是让红绫带你去一趟制造局，从制造局入手调查一下那些大师离奇自杀的真相，或许在那里，能了解到一些我们不知道的事情也说不定。”

　　白玉汤耸耸肩：“你怎么不派你那独步江湖的情报探子们去调查……”

　　“因为我怕打草惊蛇，我已经被盯上了，如果派君子堂的人去查，很可能会被对方带进死胡同里去，你行动的话更加灵活一些，

　　如果那几个大师的自杀原因和葵花派无关，单纯只是你所说的因为漠视自己的生命，那倒还好。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这件事情上我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这些人的死并不是单纯的偶然，更重要的是，这一次我们的对手不止是葵花派或者东厂这么简单，还有那个人……”

　　说着，展楚将和千颜怪侠遇见的事情大概和白玉汤说了一下，当然关于他和江白雪童年的那些纷争，他就一概略去了，只是着重强调对方虽然是个女流之辈，但拥有着不输任何谋士的布局能力。

　　“我明白了。”

　　白玉汤听到江白雪的名字，神情也变得凝重起来，也没有了和展楚开玩笑调侃的兴致。

　　和她在灵秀岛那一战历历在目，然而这还不是最让人后怕的事情，而是当时她赠给自己的那枚赤血丹，并且断言白玉汤在不久的将来一定会用到这颗剧毒之物。

　　而事实证明，在不久之后与上官山月一战，这颗赤血丹成为了那一战胜负的关键，如果没有赤血丹产生的副作用，此刻他和展楚恐怕都已经命丧天残派大当家之手。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江白雪如果真的如你所说是一个布局高手，那么就不能忽视每一个异常的细节，我会先去一趟制造局，确认这一次发生的事情到底和他们有没有联系的。”

　　…………

　　白玉汤从摘星楼里走下，正看到不远处扎着红头绳的女孩双手撑着木栏杆站在长长的拱桥上，她探着脑袋在看桥底下游来游去的几尾锦鲤鱼。

　　盗圣信步走上前去，故意将自己的脚步声放出来，以免吓到对方，女孩听到了声音，余光瞥了一眼走来的少年，又继续低下头去看水池里的鱼儿：“看上去好像很自由啊……”

　　白玉汤也垂头看去，那些鱼儿随着流淌的溪水随波而去，又很快在水潭里绕一圈游回到去：“这些锦鲤鱼在你们这大户人家里也算是吃好喝好了。”

　　展红绫摇摇头：“但它们或许只是看上去光鲜亮丽呢，君子堂的水潭再大，也不及那些大河大川，这些鱼儿自小被抓来这里，可以轻松的活着却又因此而失去了鱼儿最为基本的东西，如果我是它们，会不会觉得很悲伤呢？”

　　白玉汤歪了歪脑袋，将目光定格在一条欢脱的鱼儿上：“看上去应该不会很悲伤，这里比外面安全多了。”

　　展红绫反过身子依靠在栏杆上：“我是说那些在红袖招的女子，看上去每天吟诗作对，风花雪月，附庸风雅，吃喝也不用发愁，然而她们和这些锦鲤鱼没有区别。”

　　二小姐将栏杆上的一颗小石子弹进水里，水花绽开，鱼儿受到惊吓立刻逃窜出去。

　　“只要一点点波动就足以带来各种灾祸，不过是任人把玩的观赏物而已。”

　　白玉汤听出了她的意思：“你是还在担心她们身上的移魂大法有没有被拔除吧……”

　　在离开红袖招前，白玉汤手持柔剑，剑气翻涌，号称要杀人灭口，实则是利用最粗暴的方式将那些女子都吓晕了过去，静心丸的药力配合简单的恐吓法。

　　说实话白玉汤自己也对这套野路子没什么自信，但青仪和佟湘玉都远在天边，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办法了，至于最后有没有效果，只能说一切看她们的造化了。

　　展红绫依靠在栏杆上没有说话，好像此番去了一趟青楼，对她年幼的心灵造成了不小的冲击，也难怪如此，一个从小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即便有过前往过灾区的经历，虽然不至于脚不沾地，不食人间烟火，但依旧缺乏真正意义上介入人间疾苦的经历。

　　就像在现代，无数人可以拿着手机看发生在远处的各种天灾人祸，可说到底也没有真的经历过这些事情。

　　这一次红袖招之行，虽然不能说让二小姐体验了一把人间疾苦，但也实实在在零距离的解除到了危机四伏的江湖和稍不留神就会送掉性命的情况。

　　于白玉汤和展楚这一类行走江湖多年的人来说，这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对于展红绫这样的处于心事浓重阶段的豆蔻少女而言，则有着更不同的意义。

　　“我们已经尽了自己的努力，红袖招这样的地方身处江湖的风口浪尖，很容易就会被江湖的浪潮波及到。而且江湖本就是弱肉强食的地方，没有谁有义务保护和体谅弱小。

　　如果不能适应这个混乱的世道，就算这一次他们能化险为夷，相安无事。下一次再发生什么事情的时候，下场可能还要更惨一些。”

　　展红绫听着白玉汤若无其事的说出这些话，不由的倒吸一口凉气，这种话自己的大哥都没有说过，更别提爹爹和平日里对自己颇为照顾的那些小官小吏了。

　　展红绫对于江湖的了解大部分是来自于说书摊和长辈们的故事，他们很少将江湖血腥残忍的一面揭开，也就导致了女孩对所谓的快意恩仇充满了憧憬。

　　“等我再长大些，等我当上天下第一女捕快，除了铲奸除恶，还要救助弱小。”

　　这一次二小姐没把梦想挂在嘴上，只是在心底默默补充了一句。

　　白玉汤看着这个名义上比自己小两三岁的姑娘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也明白她一定是又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暗自纠结了。

　　“走吧，开封就要变天了，在这场倾盆大雨降临之前，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办，

　　你大哥这次还是把我托付给你照顾，看来接下来又得二小姐你发挥自己的本领大显神威了……”

　　盗圣在展红绫的后脑勺上轻拍了一下，然后头也不回的往君子堂的大门口走去。

　　女孩站在原地不明意义的摸了摸脑袋，愣了片刻以后赶紧快步朝少年的背影追去。

　　“什么变天？什么大雨？你别文绉绉的像我大哥那样拽些别人听不懂的话，喂喂喂！等一下！还没给我说要去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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