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燃在门口站了片刻，下意识后退一步，等他清醒过来要转身下楼，一回头差点就撞上了身后的人。

        那是个戴眼镜的男生，斯斯文文的，一看就是实验班的学生，亏得他先闪开来，才没造成事故，两人分别退开保持距离后，男生礼貌性问：“哎，同学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

        时燃有点窘迫，现在的他只想快点离开这里，那男生却极其没眼色地挡住了路，还一脸思索地开口：“唉，你是不是那个……那个跟边烁经常待一起的？”

        一句话的功夫，身后已经传来了声音。

        “时燃？”

        知道自己来不及跑了，时燃叹了口气，又回身，装作无事的样子打了个招呼：“嗨。”

        “什么时候来的？”边烁走到了门口，身旁是满脸好奇的vivian。

        没等时燃回答，刚才的男生先插了句嘴：“那个，你们等会再聊，向薇安，老师喊你下去，今天你要演讲呢。”

        “哦哦，好的！”vivian冲时燃笑了笑，跟着男生走出了班门。

        “边烁，你走吗？”

        “不了。”边烁淡淡回复，“我过会找物理老师问道题。”

        看着实验班的几个学生交谈，时燃只觉得自己格格不入，尴尬到了极点。

        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话题，可他就是感觉自己没有资格参与。

        实验班……那都是高一几次考试下来综合成绩排前三十的学生啊。

        两人离开后，边烁的目光便落到了时燃身上，看着他突然拘谨的动作和神情，边烁先问了一句：“怎么现在上来了？”

        “不是你叫我课间的来嘛……”时燃被拉回了注意力，“上节课我们连堂考试，没下课。”

        “叫我来干嘛？”

        边烁没直说，轻笑一声：“跟我过来。”

        实验班的学生没几个视力正常的，所以他们基本还是按照身高排座位，因为班人少，所以分的都是单人座，边烁坐在最后一排中间的位置，除了离黑板稍稍有点远之外，也算是一个不错的座位了。

        时燃没能观察多久，边烁只是在桌肚里翻找了一下，就拿出一样东西放上了桌。

        盯着那瓶牛奶的包装反复确认，时燃憋了一会，没忍住，随即带着微微有些复杂的心绪看向边烁：“你哪弄来的？”

        时燃喝奶基本只喝纯牛奶，还挑牌子，所以他知道这个牌子都是整箱包装，学校里的小店铺是面向学生的，不卖这个。

        “周末买的，早上顺手带了两瓶。”边烁回答地很自然，“昨晚忘跟你说了。”

        “那你早自习换眼镜的时候怎么不一起带过来？！”

        边烁保持着浅笑，还是那句话：“忘了。”

        时燃：“……”

        他现在合理怀疑这人是不是在嘲笑自己的身高。

        都说打球喝牛奶能长个，为什么认识这么多人几乎都比他高。

        大概是看出了他的心声，边烁又补了一刀：“没笑你，不是你自己还想长个吗？”

        “一天一瓶，你现在才16，应该还能长一点吧？”

        时燃吸了一口气，才忍住了去抓边烁那张帅脸的冲动。

        闹也闹过了，东西也拿到手了，时燃别别扭扭找了个借口：“你不是要去找老师问题嘛，那我先走……”

        “没有题目。”边烁忽然打断他，“借口而已。”

        “你要是还想聊聊天，我可以陪你。”

        说这句话的时候，边烁的语气很轻缓，眼里的笑意和温柔像是有了实质，团团把面前的人紧紧裹了起来。

        时燃被这人猝不及防的直球给打得落荒而逃。

        最后边烁有没有去操场不得而知，因为时燃这个胆小鬼在班里一直窝缩到同学们回来，都没敢抬头透过窗口去看一眼。

        广播里vivian的演讲声慷慨激昂，富有感情，除了些许文字的发音依旧有点不标准外，确实很吸引人。

        时燃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刚才看见的，应该就是边烁在纠正vivian的朗读发音。

        意识渐渐发散，时燃叠着胳膊趴在桌上，满脑子都还是那幅画面。

        说不清楚那是一种什么样感觉，但时燃自认为自己是一个包容性很强的人，可这一刻的他忽然有了想要破坏掉那美好景象的欲望。

        “时燃，你不能这样，边烁不止是你一个人的哥哥。”自言自语劝说了一番，时燃才觉得心情稍微好上一点。

        广播里开始响起了校长的讲话，长篇大论的废话演讲说得人犯困，好不容易等到那句解散，学生们哄闹着往教室走去，匆匆的脚步声和嘈杂的话语交叠在一起，让人感受到一点来自青春年少的活力。

        vivian又一次引发了学生们的讨论，虽然开学两周“高二实验班来了个混血美女”的传言已经全校皆知了，但是vivian的活动范围很固定，并没有到处跑串班的习惯，所以大部分人其实并不知道她长什么样。

        但是今天，国旗下演讲，她站在全校师生面前发挥和表现，让本来就没有消停下去的议论声再一次纷纷涌起。

        杨晔一边感叹一边回了座位，等到他第三声赞叹，时燃没忍住拐了人一肘子：“你吵不吵啊？！”

        在他记忆里，杨晔分明只对学习和增长知识感兴趣，怎么突然有一天转性过来看美女了？

        “打我干嘛。”杨晔有些无辜，“转校借读生居然进了实验班唉，她又是在国外长大，英语肯定贼好吧？”

        原来是这样……

        时燃琢磨了一下，突然来了个主意：“她有教我一个英语单词记忆法，想知道吗？”

        杨晔立马眼睛都直了：“快说快说！”

        “咳咳，就是……”时燃刻意卖关子，见杨晔一脸紧张地凑近，他坏笑一下，在他耳边说道，“不、告、诉、你。”

        杨晔差点被他这么一句大喘气给送走。

        “我靠时燃！别以为你个子高我就拿你没办法！”杨晔挥了挥那细弱的胳膊，锤了时燃一拳，可惜毫无攻击力的他并没造成一点点伤害。

        “好好好我说，我说。”时燃笑得停不下来，抬着双手任人出了会气才缓过来，“不过我有个条件哈。”

        杨晔立马停下动作：“什么条件。”

        时燃勾唇笑：“把你之前说的那套贼难的英语试题借我一下呗？”

        ————————

        中午一点半，三人照常在自习室一起写作业。

        最近vivian的数学进步很大，但是这个女孩很要强，依旧在努力，手里拿着的习题册难度越来越强，而且她的做题速度很快，学习态度也很认真，相对于时不时会走神的时燃，边烁辅导vivian的时间多了不少。

        今天也是一样。

        边烁第四次教完vivian的题，转头看过来，时燃依旧停留在第一题的第一步。

        “又走神了？”他拿过时燃的习题简单扫了一下，都是基础题型，对时燃来说没什么困难，“都是你会的，为什么不做？”

        “是啊，都是会的，所以懒得做。”时燃懒懒散散趴上桌，歪着脑袋转向边烁，“闭嘴，我知道你又要说些大道理，我就是偷懒了行了吧。”

        边烁确实是想数落一下，但是他从后面一句话里感受出来今天的时燃状态不太好，那些话便先被撇到了一边：“怎么了？”

        时燃看着边烁就有点来气，碍于不能直说，只好换了个理由：“你那奶喝得胀气。”

        “……”知道他故意找事的边烁有点好笑，“这不是你最喜欢的牌子？”

        “不是说了中午不要喝吗，又不听话。”

        “你管。”

        “……”

        边烁叹了口气，刚巧vivian又在喊他，只好转了过去。

        等讲完一题再次回头，他发现时燃的视线没有移开，依旧在看着自己。

        边烁微微皱眉：“太累了就睡一觉吧，上课好好听，作业按时做，不用跟着我们高强度学习。”

        “边烁，你不累吗？”

        时燃没头没脑问了一句，听得边烁微微一愣。

        “你每天除了自己学习，还要管我跟vivian，压力更大吧？”时燃斟酌着词句，“嗯，就是，其实我最近进步也很大的，尤其是数学。”

        “所以我觉得我跟vivian可以互相帮助，不用……你这么辛苦。”

        他自觉自觉说得很委婉了，但是边烁的脸还是肉眼可见冷了下来。

        实际上，边烁的表情变化不是很多，一般都是板着一张脸，偶尔的笑意也留得很浅，但是时燃就是看出来，他生气了。

        “时燃。”

        听见这句微微带着脾气的命令，时燃下意识坐直了身：“在，我……”

        “看着我的眼睛，喊我一声。”

        对这莫名其妙的要求，时燃愣了愣，讷讷照着去做：“边……烁？”

        “换个称呼。”面前的人继续面无表情地要求。

        时燃思索了一会，明白过来，他忽然觉得耳垂有点发热，声音也清浅了不少：“哥……”

        之前他从来不觉得喊哥有些什么，既然边烁比他大，这么喊再正常不过了，而且一旦碰到有求于他的情况，这称呼瞬间就变得极其好用。

        但是现在，这一刻，因为边烁的命令，专心看着他的时候刻意去喊，时燃那隔三差五就丢的羞耻心突然就冒了出来。

        听到想听的话，边烁脸上的愠意终于消退，神情又转变温和。

        偏开目光的时燃还在闷闷不好意思，边烁的话语就传到了耳边。

        “只要你还这么喊一天，我就不会扔下你不管。”

        始于责任，忠于本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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