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烁，小燃。”

        听见喊声，时燃猛地起身站定，边烁也收起了刚才略微沉浸的神思，两人朝声源处抬头，就看见边越青一步步下楼靠近。

        “怎么这么久都不回来，我还以为你们找不到路了。”

        边越青的语气跟往常一样温和，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前面的打闹，两人不着痕迹地分开一点距离，都暗暗松了口气，虽然他们没做什么很越界的事，但是心里有鬼自然会心虚。

        “是边烁一直在那挑挑拣拣浪费时间。”时燃抢了这个回答机会，接住了边越青的话，他告状似的怼道，“人家餐饮店里配碳酸饮料不是很正常嘛！他非要说有害健康。”

        “我只是说不准你喝，”边烁淡淡怼回去，“除了你之外，爸跟阿姨应该都不喝碳酸饮料的。”

        “我就是看了一眼！又没说要拿，然后你就罗里吧嗦说了那么一大堆，还故意拿我寻开心！”

        “好了好了，别吵架。”见一开始的玩笑话逐渐有较上真的趋势，边越青忙上前分开两个孩子，“快点回去，别叫长辈等久了。”

        三人回到包间，在边越青出去的这段功夫里，苏妤蔓又煎了一些肉片。见他们终于回来，苏妤蔓脸上些微的焦虑神情终于散了下去：“怎么出去这么久？”

        “嗐，孩子心性，在下面玩得不记得上来。”边越青笑笑带过话题，“快吃吧，这肉都凉了。”

        ————————

        饭后，四人分开各自回家，路上边越青满是心思沉沉，边烁看见他微压下来的表情，心里不由有些担心，直到进了家门，他才问出口。

        “爸，你怎么了？”

        边越青正低头换着鞋，听见边烁带着点关切的问话，动作一愣。

        刚在烤肉店时，边越青确实是被自己的猜测困扰了一下，但是从午饭到现在思索了这么长时间，他已经不打算去问边烁的想法了，毕竟边烁离成年就差一个月，在为人方面，这孩子一向足够沉稳有担当，连学业也从未让人操心过，他完全达到了边越青给予的期望，而青春期的孩子有些躁动，根本不能成为惩戒的理由。

        更何况，两个孩子只是在玩闹，这只能说明他们关系亲近，把再多的猜想当真，就有点过分了。

        估计是边烁身边一向没什么朋友，难得有一个处得好的，才格外珍惜吧。

        只是边越青以为自己的情绪掩藏的够好，没想到还是引起了边烁的注意。

        斟酌片刻，他尽量以温和的语气开了口：“小烁，你马上就成年了，有考虑过以后往什么方向发展吗？”

        话题突然往这边偏移，说得边烁愣了愣。

        “你们班主任跟我聊过，你的数学和英语非常突出，还很自律、擅于规划，我们都认为你很适合学金融方面的东西。”边越青知道自己突然提起这些很突兀，况且过去他从未对边烁要求什么，边越青只是在那边烁的懂事赌一下自己的安心，“如果你愿意的话，高考后爸爸可以安排你出国。”

        边烁没有及时回答，他抬眸跟自己的父亲对视着，边越青这才发现，这么多年过去，两人竟已长得差不多高了。

        边烁性格偏冷，虽然现在还年轻，但身上已经有了一些威压的气势。

        “爸，”良久，他终于开了口，“你知道我想学法，跟您一样做个律师。”

        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抗拒的意味极其明显，边越青微微叹了口气，没再坚持下去，这孩子实在懂事的叫人心疼，他也狠不下心施压。

        “好，”边越青拍拍他的肩说道，“只要你自己有选择，爸爸永远支持你。”

        边烁轻应一声，面色平常地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一闭上门，来到书桌旁坐下，边烁才松开一直紧握着的手。

        他微微合眼冷静片刻，终于平复下了方才过分绷紧的情绪。

        他爸……好像是猜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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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运动会结束后，学校下一次的大型活动就得等到十二月底的元旦汇演，不过这跟时燃边烁没太大的关系，时燃那点表演欲在听说他们班女生打算跳女团舞后瞬间烟消云散，他立马转头跟着边烁按部就班地学习生活。

        时间过得很快，时燃的成绩也逐渐稳定在了年级两百名左右，再之后便死活都上不去了，边烁拿着几次月考和小测的卷子分析了一通，时燃的主要原因在于坑坑洼洼的英语基础和一直没学好的物理化学，为了拎他的成绩，四人小组费了不少劲。

        江素迟还略带嘲讽地开了一句玩笑：“要是我妈知道我为了帮时燃提成绩把高一的课本全部复习了一遍，她肯定会感动死。”

        因为韩煜然跟边烁一个拿了制定专项练习，一个拿了补缺补差定向规划，这倒霉催的基础巩固就交到了江素迟手上。

        不过多少也是有点好处的，比如时燃的分数终于开始在六百徘徊，而江素迟的基础也更牢实了些，没再掉出年级第二。

        第一还是韩煜然。

        “这套题，一周之内刷完。”

        看着边烁放到桌上的习题，那厚度，那大小，时燃的嘴角狠狠抽了一下。

        边烁可不关心时燃乐不乐意，继续解释：“题目都是vivian挑出来的，我看过了，只要你把这套题刷完，以后的阅读理解基本上能看懂百分之九十。”

        “怎么这么多？”时燃翻了翻内页，前一半罗列了分类练习，后一半是成果检测，他顿时觉得下周不好过了，“我这一天至少要做五套吧？”

        “三套就可以，只是阅读。”边烁敲开他乱翻的手，重新整理好，“还有一部分是考试技巧，多看看就行。”

        时燃扁扁嘴接受了现实，忽然想起什么问道：“那vivian她自己呢？”

        边烁的语气很平淡：“她要回国了。”

        vivian接到了父亲的消息，元旦假期就要回到自己的国家去。所以后来那段时间里，虽然女孩还是碍于面子没跟边烁和好，但是他们的相处稍稍缓和了一些。

        一月一号，他们去机场送vivian，女孩似乎又恢复了初见时的潇洒大方，临行之前，她终于态度友善地跟边烁说了一段话：“虽然你狠狠伤到了我的自尊心，但不得不说你也教会了我很重要的东西，来这里的几个月，我过得还是还是很有意义的。”

        “再见啦，边烁，我在客房衣柜里放了给你的生日礼物。”vivian朝他眨了眨眼，“顺便祝你心想事成。”

        “谢谢。”

        时燃愣愣转头去看，边烁没多说，给了vivian一个微笑。

        “真是的，我都要走了你怎么还这么冷漠！”vivian笑着摇头，也不指望这个过分双标的家伙能有一点让人感动的行为，接着，她转向时燃，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时燃，我来到这最开心的事就是认识了你这么一个朋友，希望以后还有机会见面，我会想你的。”

        时燃早就知道了这女孩对边烁只是有些执着，算不上真正的喜欢，他也真心把vivian当做好朋友，现在人要走了，多少有些不舍：“我也想你，我们不是交换了联系方式吗，以后随时可以联系。”

        “好啊！”

        “咳，vivian，快要登机了。”

        听见边烁略带醋意的声音，vivian冷哼一声松开了时燃，再次跟两人告别，边越青便带着她进了通道。

        因为边越青得负责把女孩安全送到家，这两天又只有他跟边烁待在一起，回去的路上，时燃酸不溜秋地跟边烁抱怨：“你生日居然不告诉我？哪一天啊，不会已经过了吧？”

        “明天，”边烁回答地漫不经心，“不重要，我十岁之后就不过生日了。”

        “为什么啊？”话一出口，时燃就反应了过来，他有些懊恼，怕自己得罪到人，只得悄悄瞅眼望去，发觉边烁并没有什么不好的表情，才略微松了口气。

        边烁倒不觉得被冒犯，他本身情绪就不太外露，更何况母亲去世已经很多年了，但见人因为在意自己感受而这般小心翼翼，他多少有点暖心，于是跟着开口印证了时燃的猜想：“那也是我妈妈的忌日。”

        时燃犹豫一会，还是选择了道歉：“对不起啊，我不该多嘴的。”

        “没事，习惯了。”

        看着边烁这满不在意的样子，时燃反倒来了劲，他突然伸出手，拉住了边烁的手腕：“但是怎么可以不过生日呢？这一天是你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日子，你妈妈肯定希望你在这一天快乐幸福的吧？我陪你过，好不好？”

        好不好？

        当然好，他欢喜都还来不及。

        可是这是从未有过的经历，边烁没有准备，不敢轻易去过生日。

        他没直接回应时燃的邀请，转而换了个话题。

        “明天陪我去看看我妈吧。”

        ————————

        时燃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答应了。

        他只知道，当听见边烁那略微低落的语气中带了点恳求时，自己就没法拒绝了。

        两人约了早上七点出发，这个时间段基本没什么人，昨夜刚巧下了一场雨，来到墓园的时候，太阳还未完全升起，晨露一点一点蒸发在空气里，连风都带着些许微凉的气息。墓园很大，像是某种无言的默契，时燃陪着边烁，肩并着肩一阶一阶往下走了很久，似乎没有什么能打破这沉浸的沉默感，直到边烁先停住脚步，时燃终于来到了这个他听闻了很长时间的女人的面前。

        墓碑上贴的照片有些泛旧，但是没遮住女人灿烂的笑颜，她很清秀，眉目纯粹温和，脸庞还有一个小酒窝，光是这么看着，时燃都能想象到这是个多温柔的人。

        边烁把早先准备好的一大捧花束摆在墓前，他本想带栀子花，那是母亲最喜欢的花，可惜不在花季，他只好在花店店家的推荐下挑了一些新鲜的、说不上名来的白色花朵。

        很漂亮，想必母亲也会喜欢的。

        “顾、知、华。”时燃一个字一个字地读出刻在墓碑上的名字，转头去看边烁，“阿姨的名字真好听，知书达理的。”

        “她确实是很温雅的人。”边烁脸上带了点浅浅的笑意，“听见你这么夸，她一定很开心。”

        时燃也笑了，转回头跟墓碑上的女人对视，欢快的情绪从话语里蹦了出来：“阿姨，哦，不对，应该叫您干妈，我是时燃，您肯定想不到怎么就多了我这个干儿子吧？之前听边烁跟小爸提起您，都是美丽善良又温柔，真可惜不能亲眼见见您啊。”

        “虽然没能和您相处，但是您留下了边烁，他也是很好很好的人，长得又帅成绩又好，但凡他活泼一点，肯定很受大家欢迎，您放心吧，我肯定会好好照顾他的，所以您要是有空就给他托个梦，好好开解他，您肯定也想边烁可以开开心心过生日的吧！”

        “你胡说什么呢？”边烁被他莫名其妙的发言逗得想笑，“明明是我在照顾你。”

        “哎呀你懂不懂事！我这不是叫干妈放心嘛！”

        边烁不打击他，转回了脸。

        “……你是不是在偷笑？”

        “嗯。”

        “你还承认！”

        看着时燃张牙舞爪充满活力，边烁本来那一点伤感也随风而去。

        妈，您看，这么可爱的孩子，真的很招人喜欢。

        所以我喜欢上这样一个可爱的男生，您也可以理解的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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