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终了，潘怡提议玩真心话大冒险。几个人围坐在一起摇色子，输了的被大家问一个问题，或者喝一杯酒。我是不愿参加的，好在他们让我当裁判，我随便说一个数字，谁摇到谁就要接受惩罚。第一个输了的是赵红军，朱毅提问，“你的初吻给了谁。”赵红军脸一红，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出来，还是潘怡胆子大，直截了当：“给了我！”大家哄堂大笑。朱毅喊到：“下次再输，我可要问初哈哈哈！”潘怡可不理他，把色子往桌上一放，“下一个！”

        下一个就是朱毅，潘怡笑嘻嘻地问他，“你的初哈哈哈给了谁呀？”朱毅一点也不慌，“人家还是个黄花大闺男呢！”我也被他笑死了。

        然后，厉浩南摇到了那个数字。潘怡怂恿汪清雅问他问题，汪清雅摇摇头。潘怡便自己问：“你qq名有什么意义吗？”厉浩南回答说，“字面意义，隐身对某人可见。”

        “某人是谁啊？”潘怡又继续追问。

        “这是第二个问题了。”

        “哎呀，你顺便回答一下呗。”

        “我拒绝。”他把色子丢到桌子中间。

        我报了个数字“1”，游戏继续。

        大家都在聚精会神抛色子，我收到一条信息，“第二个问题，想知道吗？”

        我还没来得及回复，他接着发来。

        “某人是你。”

        某人是我。

        在那摇曳的灯光底下，真是恍然如梦。

        我一抬头，刚好撞见他炙热的目光。我根本躲闪不及。他喝醉了，脸颊微微发红，我有预感，这一定是个惊心动魄的下午。

        我得走了。再多呆一分钟，我怕我就会招架不住。我悄悄对汪清雅说，“我有事先走啦。”

        她很不解：“有急事吗？你今天就要回去吗？”

        我明天回去，但我还是点了点头。

        她说好，从桌上果盘里拿了一块哈密瓜给我。我说不吃了，她站起来要送我出去，我按住她的肩膀，示意她不要送。

        潘怡马上接替我当裁判，我从沙发角落里拿过我的包，包里有一本同学录，我是带来给汪清雅的，差一点就被我原封不动地带回去了。

        大家热火朝天地玩游戏，唱歌，包厢的门很重，我推开它，回头时看了一眼厉浩南，他低着头，并没有看我。下一个接受惩罚的人又是朱毅，不知道问了他什么，他惊得从凳子上跳起来。

        那一天是立秋，八月已经过了一周，路边的蝉鸣声仍不绝于耳。我走出来时太阳已经快要掉下去了，天边一片金黄，热气蒸腾，明明还是盛夏，为什么又会是立秋？

        我沿着江边走，江风吹过来是滚烫的。在那落日余晖中，有一只鸟掠过波光粼粼的江面，对面就是惠贞中学，这是我高中三年每天上学放学的必经之路。我在石凳上坐下，刚好坐在背后大树的阴凉里，我从前没发现这里那么美。

        我觉得自己很莫名其妙，坐了一会，终于给厉浩南发信息：“我的p3，你带了吗？”

        发完这几个字，我手心全是汗。他没有立刻回复，我又在石凳上坐了许久，那轮红日马上就要落下了，其实只过了10分钟，他问我：“你在哪？”

        “你出门左转，再左转，江边第三棵大树。”

        太阳快要被江面吞没的时候，他骑着自行车来了。我说，“你带我去体育场好不好？”他说好。

        我坐在后座，汪清雅坐过的地方，内心五味杂陈。自行车往西边去，迎着落日的方向。路边的白杨树一株一株向后退，笔直的大道上，就是我们两个人。我问他：“你喝了很多酒吗？”

        “对啊，我就坐在你对面，你没看到吗？”

        “为什么喝酒？”

        “心情不好。”

        “上午我看你心情还不错，看到我，心情就不好了？”

        “是啊。”

        “为什么？"

        "看到你，就想到一些事。”

        “什么事？”

        “那天晚上，你跟我说，到此为止。以后不要说这四个字了。”

        “不会有以后了吧。”我轻轻地说。

        他把自行车停在上次的地方，今天没有人在休息区放露天电影，我们沿着跑道一圈一圈地走。跑道上有许多人，男孩和男人，少女和妇女，他们也在这里遛弯。这里很安全，除非有比赛。没有同学会千里迢迢跑到这里来。

        天色渐暗，他问：

        “你不讨厌我，对吗？”

        “从前很讨厌。”我回答，“你讲话不中听，人又自大。”

        “我不关心从前，我只关心现在。”

        “现在你好像变了一个人。如果你一开始就是现在这样，我不会讨厌你。”

        “那时候我们满脑子只有学习，高考，其他的什么也不能想，不敢想。”

        “是啊，也没空想。”

        “现在有空了。”

        “你和汪清雅有可能吗？”

        “没可能。”

        “汪清雅哪里不好吗？”

        “我不知道，她好不好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直接拒绝她？”

        “拒绝？我在什么情况下拒绝？我们只是同学关系。”

        “可是全班都知道她喜欢你啊。难道你不知道吗？”

        “那你为什么不拒绝我？”

        我心里咯噔一下，有些恍惚起来，愣愣地看着他。他也看着我，“难道你不知道吗？其实我没变，只是对你变了。”

        “可是汪清雅是我最好的朋友。”

        “为什么总是提到她？能不能不要再提她？我和她没有任何关系，也没可能。”

        他的手机响了，电话那头大约在问他去哪里了，他很不耐烦，“我已经走了，有事情在处理。嗯，不回去了。”

        我们都静默了一会儿，还是我先开口，“就算不可能，我还是希望你对她好一点。她很好呀，我希望她开心。”

        他说，“我送你回去吧。”

        我说，“不用了，门口有人力车。我今天带了钱的。”

        他没有坚持，我们一前一后走出去，我叫了一辆车，他把p3还给我，我对他说：“汪清雅那里有我的同学录，你还没写过，有空了写两句话吧！”我坐上人力车，车子往前走了，他仍停在原地。我又向他喊：“别忘了，写两句，留个纪念！再见！”

        我看见他嘴巴动了动，听不真实，大概他也在说：“再见！”

        这次是真的再见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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