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初冬的晚上,寒风刺骨,北城大学的女寝楼忽然热闹沸腾起来,不少女生纷纷往楼底下跑。楼道上都是凌乱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浓稠黑夜的宁静。
这样的一幕偶尔就会发生一次,并没有什么可稀奇的。
不是谁告白,就是谁道歉。
任外面有多吵闹,许清端清丽的脸上仍旧没有半分变化,照例在书桌前看书。这些都是母亲专门为她挑选的书籍,每晚必须有半小时的阅读时间方能入睡。
往常她住在校外自家名下的房子,每天除了去实习公司上班,回家后还要练几小时的钢琴,因着今天她有事回了学校住宿,才可以暂时休息。
手机接二连三的进来消息,许清端疑惑的抬眸,倏地怔住。
[贺淮]:清端,能下来一趟吗?
[贺淮]:我就在你宿舍楼下。
[贺淮]:我想见你。
贺淮是大她一级的大四学长,北中大学金融专业的学生,就在他们城大对面。平常他只会称呼她为学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直接称呼她为清端。
想起昨天发生的事,许清端不由得抬手揉了揉酸涩的眉心。
昨晚她才接到母亲邢宛的电话,说是他们许家上个月就已经商定和北城宋氏的婚事,打算让她嫁给宋氏的继承人,而现在离婚期只剩下两个月。
偏偏在收到消息的几小时前,她才回应了贺淮对她的追求,主动说有一样礼物送他,是她亲手织的围巾。
唯一庆幸的是,围巾到底是还没有送出去,仍有些转圜的余地。
宿舍楼下的声音越发沸腾。像是要把整栋楼都掀翻,还隐约听见了有人喊她名字的声音。思绪渐渐回拢,许清端有些疑惑的看向窗户,还以为听错了。
“许清端!下来一下!”
“许清端有人找你!”
这次她听清了,不是幻觉。
似是终于反应过来什么,许清端猛的站起身,小跑着到阳台上,往下一看,顿时只觉得五雷轰顶。
乌泱泱的一大票人。
无数个吃瓜群众吵嚷着站在楼底下,男男女女不知道围聚了多少人,而刚刚喊她名字的显然就是这些人。见她终于露面,纷纷激动的喊话让她下来。
而人群正前方,一抹清俊出尘的白色身影长身玉立,正是对面北中大学风云榜top1的金融系男神贺淮。
前段时间传出他在追求许清端的小道消息,两方学校的人还不信。
如今看他手捧着包装精致的红玫瑰站在女寝楼下,还让人帮忙喊许清端出来,众人这才心碎了一地。
果然肥水还是流了外人田。
好在是北城的两大名校“联姻”,男神配女神,也算是绝配了。
…
楼下寒风吹拂,冻得人直打寒颤,许清端却只觉得一股热血涌上脑袋,眼前似乎都跟着黑了一下。
完全没想过贺淮会这么高调,竟然捧着玫瑰就到了她寝室楼下。
许清端整理好情绪下去的时候,室外异常的冷,许是太过着急,她连外套都没想得起来穿上去,颇有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赴死之感。
走到宿舍楼门口,许清端深吸一口气,大步往贺淮的方向走去。
贺淮看着略微她不自在的样子,白皙精致的小脸几乎都躲在了高领毛衣里,长发散落下来搭在肩上,越发衬得她澄澈的瞳仁干净透亮,明媚漂亮。
让他莫名的连心尖上都痒痒的,忍不住抬手去揉她的头发。
许清端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见他僵在半空中的手掌,绯色的唇抿了抿,抬头对上他温柔的视线:“学长,我们到安静一点的地方说话可以吗?”
“嗯。”他并没有在意这些细节,只当她害羞,伸手把花递给她:“喜欢吗?”
周围的人虎视眈眈,许清端心情复杂的看着眼前的花。
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对他已经很过意不去了,总不能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他难堪。
最后心一横,干脆上前一步,扯住他的衣袖便往前走去。
贺淮错愕,不过也由着她。
众人想跟上去,却又觉得这样不太好,只能纷纷表示遗憾的站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两位主角走远。
走了几分钟,确定远离人群,许清端这才停下脚步。
贺淮眸色温柔的看着她,眼里的情愫清晰可见。视线往下,就落在扯着他衣袖的那只纤纤玉手上。
许清端立马松手,缓了口气才开口说:“学长,你这是做什么?”语气里颇有几分气急败坏的意味。
贺淮失笑:“我以为你会喜欢。”
许清端冷静了一下。
已经有婚约在身,她和宋西忱的婚期都确定了,以两家人的态度来看,自然不可能再有什么转圜的余地。
就是她母亲也不会同意。
“真的生气了?”贺淮笑容褪去,终于意识到她好像并不是因为害羞。
许清端:“学长,我们不合适。”
贺淮僵住几秒,很快又轻哄道:“抱歉,你要是不喜欢我这样,我保证,下次一定经过你同意……”
“学长,”许清端打断他的话,从他话中察觉到了和往常不一样的地方,“你是不是以为我已经是你女朋友了?”
“…你不是送了我亲手织的围巾?”
许清端怔住:“什么围巾?”
贺淮克制着烦闷的情绪,微沉的嗓音透了几分服软的意思:“清端,昨晚你送我围巾我以为你在回应我的追求,要是觉得我有哪里不对你告诉我,我进行自我检讨,嗯?”
这事情不对。
她是打算送贺淮围巾,可她明明还没有送出去。
许清端认真问他:“学长,你确定是我亲自我送的?”
“确实不是你亲自给我的。但你能否认那不是你织的?还是说……”
贺淮嗓音带了几分自嘲:“上面的贺淮两字你并不打算承认,想说与你无关,是不是?”
贺淮两字?
许清端错愕的看着他。
原本她准备送贺淮的围巾上,确实是特意绣上了他名字。但知道已有未婚夫之后她压根儿就没打算送出去……
所以,这个围巾是怎么跳过她,直接就送到了贺淮的手里?
还让他这么笃定?
贺淮又沉着声音问:“你只要告诉我,你究竟有没有织围巾?还有,”他微顿,黑眸紧盯着她,“是不是打算送我?”
事已至此,许清端明白再否认也没了意义。干脆应道:“是。”
贺淮面色稍缓。下一秒她又道:“回礼而已。”
男人一张俊脸瞬间阴沉了下去,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许清端,如果你真对我没有一点感觉,就不应该给我亲手织围巾。”
追了她几个月,他不是没有看出她态度的软化,昨天还说有东西送给他,心里一直在期待究竟是什么礼物。
没过去多久,他就收到了一条围巾,还是她亲手织的。
他默认这是一种暗示。
怎么可能只是简单的回礼?
许清端心力交瘁,现下已经解释不清楚了,只能编理由:“因为学长您对我很好,各方面又照顾我,所以我才想着送个东西算是报答,仅此而已。”
“所以你就亲手织?”
“那是因为我没钱。”
话音刚落,两人同时愣住了。
许清端头皮发麻,完全没想到有一天她会这么理直气壮的承认没有钱。硬着头皮胡诌下去:“学长可能不知道,我现在所有的经济来源都得靠我自己,根本没有余下的什么钱,自己织的总归有心意又不会太贵。给你造成了困扰,很抱歉……”
后面的话半真半假。但没钱确实是真的,并没有胡说八道。
自三年前她和母亲对着干,高考志愿故意报考了北城大学的历史学专业,母亲一气之下就停了她的银行卡。除了校外的住所并不用她操心之外,余下的所有,包括学费在内的费用都得让她自食其力。
刚好过几天就是贺淮的生日,她还想着这或许会是一个惊喜。
没成想却成了惊吓。
男人漆黑的双眼盯着她许久,像是要从她的眼里看出什么。然而令他失望了,那双漂亮得仿佛能说话的眸子里,看向他时和看别人也没什么两样。
是他自作多情了。
贺淮自嘲轻笑一声,骄傲也不允许他继续放低姿态问下去。
“许清端,很多人都告诉我说你在故意和我玩暧昧,我并不苟同,甚至觉得你的矜持和自重值得我费时间花心力,总有一天你会回头看看我。”
许清端一愣。
“或许是我错了。”
“抱歉……”
“昨天你送我围巾我以为我打动你了,所以今天特意来宿舍楼下找你,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而是我贺淮死皮赖脸追求你许清端。”
许清端越听越愧疚,只能道:“真的很抱歉,是我考虑不周。”
贺淮眼里划过轻嘲,手上的玫瑰花被他扔到了地上:“许清端,你是不是觉得这样耍着我玩很有成就感?究竟有多少男人都是被你这么耍得团团转的?”
许清端眸里划过一抹细微的波澜,但也没想反驳为自己辩解。
追根到底也是她做的不对。
当时她也没有什么复杂的想法,只觉得贺淮家世好样貌好,对她更好。还是北中大学品学兼优的大四学长。
无论脾气秉性,还是学识上都很符合母亲给她制定的择偶标准。
因此,在知道她的婚事已经商定之前,她确实是把他当做未来男朋友来看待的,不然不会给他织围巾。
现在听他这么质疑她的人品,心里难免像插了跟刺一样难受。
“学长,谢谢你这段时间对我的照顾。也很抱歉让你误会了,对不起。”许清端也不知道现在说什么才能让他心里好受些,但也不想再给他希望。
“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最后说了这几句话,许清端真诚的朝他颔了颔首,转身离开。
走了几步,她听见身后男人猛的抬脚踹东西的声音。
“砰”的一声。
可想而知有多用力。
…
初冬的夜凉如水,拂过人的肌肤像是浸了透冷的雾气。
许清端抱着手往宿舍楼方向走,刚回到寝室,手机响了起来:“明宜?”
“清端,你现在有空吗?”
“怎么了?”
那端的沈明宜有点紧张:“梁牧白刚刚来北中了,你现在要是有空,可以把我给你的东西送去北中吗?”
“你怎么知道他在北中?”
“这个我待会儿告诉你,你直接去金融学院的316办公室,他应该就在那。”
刚刚才拒绝了贺淮,许清端一点儿也不想去北中晃悠,但她手里的东西对于沈明宜来说似乎很重要,一直叮嘱她一定要亲手交到梁牧白手上。
现在才八点,倒也不是很晚,于是拿过包再次出了寝室。
从寝室出去的时候,与一位短发俏丽的女人擦肩而过。
是她的室友余妍。
余妍喊了她一声:“清端!”
许清端眼眸微动,对于她的打招呼恍若未闻,径直往北中的方向去。
北中就在她们学校对面,她去过很多次,对于金融学院更是熟悉。
轻车熟路的上去三楼,顺着无人的寂静走廊往前走,视线一直在看两边的门,依着门牌找316办公室。
316…
找到316,许清端站在门口,办公室的门开着一半,她抬手刚要轻叩房门,里面就传出一道千娇百媚的女人声音。
“西忱……”
许清端一怔,下意识的看进去。
偌大宽敞的办公室,窗明几净,男人背对着门坐在双人沙发上。夹着烟的修长大手拦住了女人想要靠过来的身子。
“赵潇,”他嗓音偏低,透了几分不耐烦,“适可而止。”
随后,他站了起来。
即使看不见他的正脸,从门外一眼望进去,单是一个背影,都能察觉到弥漫在他周身无形的强大气场。
女人面色酡红,身子软趴趴的靠在沙发上,仰头,双眼楚楚的看向面前的男人,轻咬着唇瓣:“我吃药了。”
男人极浅地笑了一声:“你吃药了来找我?”
“我……”赵潇心底浮起一丝羞耻感,很快却又消失不见。
身上源源不断增高的热度,令她面容上愈发的酡红,仿若电流的划过的酥麻感席卷全身,像是要吞噬她所有的理智。
然而,对上他淡漠的视线却又让她清醒几分,带着委屈的腔调控诉:“宋西忱,你为什么就是不愿意……碰我?”
最后两个字几分幽怨,几分不满,更多的还是委屈和不甘。
难不成她真有那么差吗?
先不论容貌才学,单论身份家世,她明明半点都不比他那位横空出世的未婚妻差,甚至是要更好得多。
他可以娶许家千金,为什么就不能是她呢?
伸手扯住他的衣袖,赵潇心里越想越不甘心,通红着双眼,嗓音哽咽起来:“你带我走好不好……”
女人泛红的眼眸含水,楚楚动人,用她尽所能的方式引诱着他,妄图以不小的牺牲获取男人的怜惜。
若是以前,赵潇根本不信自己会做出这么自降身份的事情。
因为还顾忌着颜面,不想让自己太过失态,所以她吃的分量并不是很重,否则现下早已控制不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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