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二天下午。

        腾咏倩站在宿舍里的衣橱镜子前，轻蹙眉头努力挑选今天该穿什么。

        举棋不定之际，她下意识回头看了眼待会儿要还给李医生的毛衣。

        眼前浮现李影柔见她穿上浅色毛衣后，立即展露出来的欣喜笑容，还有投向深色卫生衣的嫌弃目光。

        拿定主意后，腾咏倩立即从衣橱里掏出淡黄色针织毛衣和白衬衫。

        本来打算搭配秀气裙子去迷李影柔这只颜狗的眼，可想想晚上还要在后台忙碌，最后还是算了。

        低腰牛仔裤的效果也不错，柔美之中透着飒爽的感觉。

        如瀑布般的柔软长发轻轻散落于瘦弱肩头，刷了刷睫毛再画了眼线，使本就漂亮的大眼睛变得更晶亮有神。

        涂上色泽明亮的粉色唇彩时，腾咏倩望住镜中鲜嫩欲滴的红唇，心中忍不住在想，自己能否勾得李医生三魂不见七魄？

        勾引？

        这两个字一浮上心头，腾咏倩立即意识到，自己正在为悦己者容。

        这个本该有些惊人的总结，却让腾咏倩颔首轻轻笑了笑。

        别人常说爱情总来得猝不及防，应该就是这个意思了吧。

        虽然是第一次对别人有那方面的想法，但腾咏倩所展现出来的心理素质，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新手。

        抬头望向镜里姿色不俗的女人，腾咏倩对镜子里的倒影笑了笑，告诉自己：

        “我很漂亮、聪明又大方，李医生她一定会被我迷倒的。”

        朝另一个自己俏皮眨眨眼，腾咏倩这才关上衣橱门，拿起东西准备出去勾搭可爱女孩。

        临出门前，腾咏倩鬼使神差地低头看了眼手中的袋子。

        仔细想想，这回可是李影柔主动邀请自己去她家，那要不今天就故意忘了带衣服去还，留作下次主动邀约的筹码？

        女人在心里略微嫌弃自己太有心机，手倒是非常诚实地把袋子给放了回去。

        机会总留给有准备的人，没机会就得自己制造机会。

        嗯，就这么着吧。

        腾咏倩依循发到手机的地址找了过来。

        直到进入小区以后，细细打量十分大气上档次的建筑装潢，腾咏倩这才发现，李影柔口口声声的“宿舍”，其实是教授们才有资格入住的三室一厅职员公寓。

        李影柔家里到底多财大气粗，才会把这贵得要命的学区高档公寓当成宿舍而已？

        腾咏倩觉得这是个值得探究的问题。

        运用李影柔提前发过来的访客二维码，腾咏倩一路通畅无阻到达处于十七楼的公寓。

        门铃一想，大门就被人从里头打开。

        李医生展露明媚笑容，声音里元气满满：

        “欢迎光临！”

        腾咏倩望住眼前人，不自觉地勾起唇角，露出欣喜的笑容。

        空手上门不礼貌，腾咏倩给两位主人带了些新鲜水果。

        门口站了一个亭亭玉立大美女，李医生瞧得有些目不转睛，连别人的礼物都忘了接。

        腾咏倩也不催促，就大大方方让她看个够。

        笑意染上清澈双眸，让腾咏倩的五官显得更加明艳动人。

        在她的笑容忍不住变得有些促狭之际，李影柔像是意识到了，回以一个灿烂笑容，由衷赞美道：

        “你今天好漂亮，浅色衣服果然更适合你！”

        真的没猜错，腾咏倩为自己的机智点了赞。

        在女主人的殷勤招待下，腾咏倩很快换上崭新的室内保暖拖。

        居然是纯白色的小猫拖鞋，风格跟李医生真的不要太搭。

        李影柔热情地引导腾咏倩参观公寓的布局。

        因为只是宿舍，大件家具和设计风格没得选，李影柔只能靠精巧的小物件和墙纸，尽力打造出自己想要的样子。

        在浅蓝色墙纸的衬托下，房子装点了不少开出漂亮小花的绿植，处处显得生机勃勃。

        腾咏倩似乎很喜欢鲜嫩花朵，甚至凑近闻了闻花朵散发而出的幽香。

        尔后，转过头看向李影柔，好看大眼里头全是星光：

        “这花香味好好闻，叫什么名字？”

        李影柔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后颈，有些局促地笑说：

        “这些都是我小姨姨寄来的，我也不知道名字，你要是喜欢，我让她给你寄点，她是很有名的园艺师，眼光特别好。”

        腾咏倩轻轻摇头笑了：

        “那怎么好意思。”

        李影柔倒是挺坚持：

        “你别客气，小姨姨最喜欢听别人说她的花很漂亮，她要是知道你那么喜欢，肯定很开心。”

        腾咏倩为了避免李影柔让她小姨姨寄来一屋子的花，便不再推脱，认真挑了三款她最喜欢的。

        与此同时，李影柔则在自己添置的酒柜上附设的小吧台，亲自给腾咏倩弄了一杯卡布。

        腾咏倩在嘴角噙住一抹笑，静静凝望李影柔认真打女乃泡的好看样子。

        别人都说认真的女人最美丽，此言果然不虚。

        在李影柔察觉到注视的目光，忽而抬起头来时，腾咏倩自然而然地抛出一早准备好的问题：

        “你不是未成年吗？怎么还买了个酒柜？里头全是酒。”

        知道这行为太离谱了一点，李影柔目光闪烁了一下，麻利地找了个背锅侠：

        “全是orange的！”

        腾咏倩轻轻挑起右边眉头，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那副表情分明叫做“我看透你了”。

        最后还是顺着李影柔的话说下去：

        “orange不在家？”

        李医生在心里大大松了一口，低下头继续努力拉花，声音含了笑意轻声解释：

        “orange昨晚在星网上跟机友聊得太晚，现在正在补觉。”

        机器人竟然需要睡觉，怎么对得起他们的机器之名？

        这倒是十分新鲜的说法。

        看出腾咏倩眼里的疑问，李影柔很有耐心地解释：

        “妈妈说把机器人的外观改造得像人类是第一步，第二步是让他们的行为变得像人类，最后一步是让他们能够和人类一样自主思考，拥有自己的独立个性和喜好。”

        腾咏倩仔细思考过此宏大蓝图，才说：

        “那是要把机器人变成一个新的物种？”

        李影柔不停点头，态度十分兴奋：

        “对啊，星际发展到处需要人，地球人口又远远不足以支撑扩张的速度，妈妈说无论是机器人还是普通人，只要能干活的就是好人。”

        腾咏倩有点莞尔地笑了起来。

        感觉李影柔的妈妈似乎是个时间永远不够用的工作狂。

        其实腾咏倩想岔了，林旭雪其实是个总想外包份内工作的宠妻狂魔。

        她最想外包的工作范围里，带娃这无比累人，又没成就感，还各种阻碍她跟老婆亲亲我我的工作，永远排在首位。

        两人在客厅沙发上坐下，腾咏倩一眼瞧见摆在大荧幕下方的全家福。

        不想让新朋友以为自己是个妈宝女，李影柔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嘟嘟囔囔：

        “妈妈非要把相框摆在最显眼的位置……”

        如今的相框其实是个可充电的播放器，通过连接电脑或手机上载想要播放的照片或视频。

        李影柔长得很像相片里其中一个女人，对方看起来只有三十多接近四十岁。

        这让腾咏倩忍不住好奇她妈妈什么时候生的她。

        李影柔听后，白眼翻得眼睛快抽筋，不客气地吐槽：

        “这句话千万不能让妈妈听到，不然她肯定会到处炫耀！”

        别说，李影柔的另一位妈妈看起来年纪也不大，撑死只有五十岁左右。

        对于这一点，李影柔听了倒是很满意，笑眯眯地对腾咏倩说：

        “你很有眼光，妈妈知道后一定开心翻了，其实她生我的时候已经四十二岁啦！”

        听听，这差别待遇真的不要太明显了。

        那阿姨如今已快六十岁了？

        腾咏倩搞清楚后，情不自禁发出由衷感叹：

        “真是驻颜有术啊。”

        李影柔倒是露出一副“我有秘密不能说”的憋屈表情。

        联想到她那机器猫百宝袋的属性，腾咏倩上下挑起双眉，给了个“疯狂暗示”的表情。

        李影柔将食指放在樱粉唇瓣上，做了个“嘘”的动作。

        腾咏倩笑眯眯地开出条件：

        “我也要用阿姨的同款。”

        李影柔听后却猛地摇头。

        腾咏倩以为她突然小气起来，便想打趣她几句，很快听她好好解释：

        “年纪不对不能用，你得和我用同款。”

        腾咏倩将掌心朝上的柔嫩手掌递到李影柔面前，表情笑眯眯地盯住她。

        脸上分明就写着：

        “那你倒是给啊。”

        被看得快没辙，李医生只好乖乖去到卧室里，心痛不已地掏自己的库存。

        腾咏倩一边品尝味道很棒的咖啡，一边继续看相框。

        最新版的全家福消失之后，换成了李影柔还是个小奶娃的样子。

        李影柔打小就很像她妈妈，白白嫩嫩的两三岁小团子，乖巧坐在妈妈的柔软怀抱里一起玩塑泥。

        腾咏倩很小的时候妈妈也跟她一起玩过，当时她们捏的是可爱的小动物。

        李影柔的妈妈则不一样，她带着小女儿在捏的，居然是只有一节指头那么大的粘土饺子。

        被勾出了浓重好奇心，腾咏倩忍不住凑到前排围观。

        看李影柔的妈妈首先教导她擀出特别小的面皮，腾咏倩真心怀疑待会儿该怎么包馅料并收口。

        出乎意料的是，李影柔睁着黑黝黝的圆眼睛看妈妈做了两遍后，便自己动起手来。

        她家的医生基因真不要太强大，无论是大指头还是小指头，两人做起饺子来都非常灵活。

        没一会儿，母女俩就各自包出一个模样极其标准的袖珍饺子。

        拍摄视频的应该是李影柔的另一位妈妈，腾咏倩凑近了相框能听见她在画面外赞叹道：

        “小豆蔻好厉害！明天就是冬至，我们一起去桐奶奶家包美味的饺子吃好不好？”

        听到有好吃的，李影柔立刻抬起毛茸茸的小脑袋来，朝面前的妈妈露出一抹甜甜的露齿笑，奶声奶气地说：

        “喜欢桐奶奶！”

        宝宝可爱的样子看得人心都快化了。

        抱着她的妈妈跟她亲密脸贴脸蹭了蹭，再用力吧唧一口肉包子脸，却不忘取笑她：

        “少来，比起桐奶奶，你更喜欢饺子！”

        李影柔刚巧回到客厅，听见最后一句话又开始翻白眼。

        腾咏倩笑眯眯打趣她：

        “小豆蔻小时候好可爱。”

        李影柔将下巴抬起45度，露出“那是当然”的得瑟模样。

        腾咏倩有些好奇：“为什么叫小豆蔻？”

        李影柔笑着回答：“因为嘉惠妈妈怀我的时候孕吐得厉害，吐完之后特别馋一种裹着糖霜的豆蔻零食，所以就叫我小豆蔻。”

        想了一想好心补充：“据奶奶们说，旭雪妈妈从那时起就对我‘恨之入骨’，说我折腾她老婆，一出生就得打烂屁股，哼！讨厌死了！”

        说着讨厌死了，手却很诚实地按下全息按钮。

        职工宿舍在眼前消失，腾咏倩跟着李影柔瞬间回到十几年那个天气炎热的午后。

        空气里的水汽过度饱满，宛若在脸上罩了层湿巾的熟悉体感，忽而唤醒腾咏倩埋藏在心底深处的童年记忆。

        当年她的家境也挺不错，可她们没李影柔家那么土豪，已经买得起号称手机中的法拉利，那具有全息摄录功能的高端手机。

        要是买了的话，或许腾咏倩也能像李影柔一样，在多年以后全身心沉浸在美好的回忆里。

        腾咏倩望住李影柔用胖乎乎的小手臂圈住旭雪妈妈的脖子，母女俩互蹭鼻子，不停亲吻对方，亲热模样看不出来有任何隔夜仇。

        在李影柔奶声奶气地要求下，林旭雪笑眯眯地让她骑到肩膀上，带她一步步往后门走去，准备到院子里玩秋千。

        瞧李影柔兴奋挥舞胖乎乎的手臂，说待会儿要妈妈推秋千飞高高的雀跃样子，想来当年的现实跟长大版李影柔嘴里说出来的话，似乎有很大的差距呢。

        母女俩从后门出去后，全息回忆嘎然而止。

        两人重新回到现实之中，腾咏倩轻声感叹：

        “你和妈妈的感情很好呢。”

        可能被美丽的回忆感染了，李医生这回没有张口反驳。

        提到家人，李影柔自然对腾咏倩的过去有些好奇。

        迷人桃花眼忽闪忽闪地望住腾咏倩，似乎在思考到底能不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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