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过敏
出于愧疚补偿的心理,中午吃饭时,陶原天罕见的关心起陶然的生活。
“最近舞蹈学的怎么样了?”
陶然扒米饭的动作顿住,掀起眼皮看了陶父一眼,道:“我现在已经不跳舞了。”
谢知遇闻言抬头快速的看向陶然,视线收回时不经意间停在她几乎没有夹过菜的瓷碗里时轻轻咬唇。
陶原天皱眉:“跳的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不跳了?”
陶然言简意赅道:“不喜欢。”
陶原天忍不住皱眉,下意识训诫道:“做事没有个定性,不喜欢就不学了,你也不小了,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任。”
“哦。”
陶原天被陶然这副无所谓的模样气到,刚要发火,谢静按住了他的手腕,轻轻的摇了摇头。
想到陶然还生着病,自己这么多年来都没怎么关心过这个女儿,陶原天只好把火气压下去。
饭桌上的气氛有些压抑,严格来说,这是他们这个重组家庭第一次一起吃饭。
谢静不想和继女的关系这么僵硬,想着缓和一下关系,就站起身夹了一只醉蟹放到陶然碗里,笑着道:“然然,尝尝这个醉蟹,这蟹是我和你爸爸大清早去海鲜市场买的,可新鲜了。”
陶然看着碗里可口的螃蟹轻笑了声,捏着筷子的手却用力的篡了起来。
没有说话,陶然用筷子把蟹夹起来丢到了一旁的空着的小碟子里,“啪”的一声,谢静和陶原天脸色都变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
陶然微微笑的看着陶父:“不想吃的意思。”
陶原天的筷子被重重搁置在桌面,盯着陶然怒道:“今天你不吃也要给我吃,你谢阿姨忙了一上午做的一大桌子菜,她好心给你夹菜,你不感激就算了,还这么不领情,然然,你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了!”
陶父的话一个字一个字的砸向陶然,明明对自己说过不在意的,可陶然还是鼻尖一酸,死死咬住唇,强忍着眼泪不掉落下来。
餐桌上剑拔弩张,谢静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被陶父一个眼神制止。
“我变成什么样了?我这个样子有什么不好吗?”
说完这句话,陶然抬起头,咧着唇轻轻笑了起来,笑够了视线幽幽转向被她丢在一旁的螃蟹。
“这么想让我吃这螃蟹啊,好呀!我吃。”
没有用一旁的蟹八件,陶然丢掉手中筷子,径直用手去掰蟹壳,蟹壳坚硬,一不小心划破了她柔软的指腹。
谢知遇眼睛仿佛被刺到,忍不住低呼:“姐姐,你的手指流血了!”
陶然却跟没有听到一样,她没有看餐桌上的任何人,低垂着头做着手中动作。
在扯断了一只蟹腿后就往嘴里塞,海鲜独有的腥味冲入口腔,陶然忍着生理性的抗拒,一下又一下的嚼着蟹腿肉。
吃了三只蟹腿陶然到底吃不下去,站起身看着望着她皱眉的陶父与谢静。
强烈的恶心感传来,陶然几欲作呕,强制忍耐着脖子面颊的瘙痒,扯出一抹难看的笑容:“这么多年了你在家吃过几次饭,你了解过我吗?知道我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吗?”
陶原天难得哑口无言,难言的看着陶然。
憋了许久的眼泪到底忍不住落了下来,一滴,一滴,顺着脸颊滑落。
真丢人啊!还是哭了。
她明明最讨厌哭了,眼泪代表着软弱,她厌恶一切让她变得软弱的东西。
“你总是在忙,一年365天,我能有十天见到你都很难,你没有给我打过电话,没有参加过我的家长会,没有辅导过我的课业,没有陪我去过游乐园,动物园,更甚至你从没有主动关心过我一句话,可是这些——”
陶然话语停了一瞬,指尖突然指向了一旁沉默的谢知遇。
谢知遇不知所措的抬起头。
“你都陪他做过,我有看过那些照片,你们一家三口笑的多开心,多幸福啊!对比之下,我真的是你的女儿吗?你和我妈离婚时把我丢皮球一样,谁都不想要我的抚养权,我就这么糟糕吗?”
满腔的委屈,失望,愤怒,烦躁,嫉妒,不甘就像是找到了一个发泄口。
陶然破罐子破摔般把这些天压抑在心中愤懑一股气说了出来,说完已是泪流满面。
视线被眼泪遮住,迷蒙一片,陶然抬手用力的抹掉泪珠,深深的看了陶父一眼,说:“你娶谢静是你的事情,我不喜欢她是我的事情,这十五年来,你从来没有尽过身为父亲的一天责任,所以以后也别来说教我,我真的不爱听。”
谢静面色尴尬的站在一旁,被小辈直呼姓名是从未有过的事情,这一刻,她深切感受到了继女的不好相处。
“然然,你误会你爸了,他没有说教你的意思。”
话音未落,一道禀冽不带丝毫人类情绪的视线直直的向谢静扫来,谢静心中一骇,不敢置信的看向陶然。
明明只是一个十五岁的柔弱小姑娘,怎会拥有那样煞气的眼神。
陶然推开椅凳,没有再看桌子上的人一眼,就向外走去,走了两步突然停下,转身冲着陶父温柔乖巧的笑了下,说:“虽然也挺没必要的,但我还是想说一下,我海鲜过敏,以后别给我夹螃蟹了。”
“砰——”
大门被关上良久,餐桌上却没有人说话。
谢知遇看向桌面,清一色海鲜菜肴,怪不得从落座起他就没见姐姐夹过菜。
海鲜是母亲最喜欢的食物,谢知遇谈不上喜不喜欢,谢静做什么他便吃什么。
笨蛋姐姐,既然海鲜过敏,为什么还要吃那只螃蟹呢。
小朋友都知道不喜欢吃的东西撒泼打滚也不吃,姐姐还没有小朋友听话呢。
谢知遇心里难受,突然站了起来向门口跑。
“知遇,你出去做什么?”谢静叫住他。
谢知遇远远回了句:“我去看看姐姐。”
“你这孩子。”
谢静看着一大桌子菜叹了口气,眼角微红,愧疚道:“原天,我不知道然然海鲜过敏,早知道就不做海鲜了。”
“不关你的事,我事先也不知道她对这个过敏,别自责了。”
陶原天拦过谢静肩膀轻轻拍了拍,又安慰了两句。
一顿午饭吃的一大家子都不高兴,草草收尾,陶原天公司临时有急事,要急忙赶去公司。
空旷的别墅一瞬间就只剩下谢静一个人,她揉了揉眉心,叹道:“这都是什么事啊。”
谢知遇隔着一段距离跟在陶然身后,看着她漫无目的在小区绿化带闲逛。
中途碰到一对年轻夫妇带着一个小男孩散步,小男孩摔倒在她脚边,在小男孩父母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先一步把小男孩扶了起来,还温柔的给小男孩拂去衣角灰尘。
男孩父母上前查看情况,后连忙对着她道谢,距离隔得有些远,谢知遇听不见她回了什么,却可以看到她脸颊柔和温暖的笑容。
那样的笑容是在陶家见不到的,阳光落在她的发间留下金黄的剪影,如此明媚又耀眼。
谢知遇像个阴暗角落窥探光明的夜路旅行人,近乎贪婪痴望的看着那抹笑容。
这一年,七岁的谢知遇心底悄悄埋下了个愿望,如果,姐姐也能这样对着他笑,那该有多好啊!
陶然面带微笑的目送小男孩被父母牵着一蹦一跳的走远,脸上的笑容一寸一寸淡了下来,从口袋里拿出一块方巾,面无表情的擦拭着手指。
从指尖擦到手背,反复两遍之后,名贵的方巾被主人擦完手后随意的丢弃进垃圾桶。
如果谢知遇看到这一幕,一定不会再许刚才那么愚蠢的愿望,可惜他此时的所有注意力全在那个向继姐跑去的英俊少年身上。
陶然目光微微诧异,看向面前突然出现的瞿沥川,“你怎么在这里?”
六月阳光炙热,少年弯着腰轻声喘气,满头大汗,短袖t恤湿了大半,一副急匆匆的样子。
微微歇过来点劲,瞿沥川直起身,晃了晃手中手机,说:“你今天没去画室,打你电话也不接,我担心你出事,就过来看看。”
陶然默了一瞬,轻笑:“你想太多了,我能出什么事?”
话音刚落,手腕被一双滚烫干燥的大手轻轻握住,瞿沥川用了些力气,陶然挣了挣,却没挣开。
“然然,别动。”瞿沥川哑声道。
陶然动作顿了一瞬,看向少年剧烈运动后泛红的脸颊,玩味了笑了笑,倒真的乖乖的没有继续再动了。
瞿沥川看着她手腕脖颈红疹皱眉:“然然,你是不是过敏了,身上怎么起了这么多疹子,你今天是不是误食海鲜的食物了?”
陶然幼时在林宙家住,有一次和林宙去瞿沥川家吃晚饭,瞿家的大厨不知道陶然海鲜过敏,在饭菜里放了海鲜调料,陶然吃完饭后身上也是起了这样密密麻麻的红疹。
那时候家里也没大人,吓得林宙和瞿沥川连忙打120,好在陶然没有多吃饭菜,过敏倒不是严重,但瞿沥川仍旧自责了好一段时间。
陶然闻言轻轻眯起眼睛,状似认真思考的想了一下:“嗯…好像吃了一只螃蟹呢。”
“螃蟹?你竟然敢吃螃蟹,你不要命了!”
陶然笑着看瞿沥川瞪眼的模样:“干嘛凶我呀,我不是故意的。”
瞿沥川无措的挠了挠头,解释道:“然然,我没有凶你的意思,我只是担心你。”
陶然噗嗤笑了起来:“你紧张什么,我没生气,逗你的。”
瞿沥川却笑不出来,拉着陶然的手就往外走:“然然,你身上的红疹越来越多了,我带你去医院。”
陶然没有拒绝,很听话的任由瞿沥川拉着她的手。
不远处的谢知遇沉默的看着少年拉着继姐的手腕向小区外走去。
少年身高腿长,继姐在他面前竟也显得小鸟依人起来,两个人挨得很近,烈日下,两道修长的影子交缠交织,竟无比和谐相配。
两人身影渐渐消失,谢知遇眼睫轻颤,动了动站久了僵硬的小腿,缓步向家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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