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长篇大论小舅舅
这一反常表现让兄妹俩小吃一惊。
高天好奇地问道:“小舅你吃了饭过来的?”
说着,他将油纸包打开,老字号酱肉的香气瞬间飘了出来。
陈志平点了支烟,慢条斯理道:“没吃,这不是想着,老来你这儿混饭吃,总空着手不好么,原本就准备买点熟货,没成想刚到月盛斋正赶上一发小也在买酱肉,就顺便勺了他一点儿。”
合着还是没花他自己的钱啊。
还说得那么天经地义理直气壮的,小舅这不要脸的作风也是没治了。
高天简直哭笑不得。
把牛肉拿到厨房切了,又给小舅拿了双筷子,高天回来后打开一瓶牛二,跟小舅推杯换盏起来。
“我说小天儿,你那回收站买卖咋样啊?”夹了一筷子鸡肉放进嘴里,陈志平问道。
“还成吧,今儿第一天开张,大家干劲儿挺足的,收了不少东西回来。”高天边吃边说道。
“你给他们开多少工资?”陈志平又问道。
“基本工资三十,还有二次销售提成的百分之二十。”高天答道。
“哟,那可不老少啊。我跟你说啊小天儿,你这样弄可不成,早晚赔个底儿掉。想要发财,你就得往资本家那条路上去走,资本家是什么?从本质上来说,资本家就是以压榨劳动人民剩余价值为终极目标的剥削阶级。你倒是好,费了半天劲弄一回收公司,给员工又是发底薪又是发提成的,到最后你才挣几个大子儿?我告儿你啊,你不能这么干了,你得当个一切向钱看的资本家,而不是个四处布施的大善人。”陈志平口沫横飞滔滔不绝,老母猪带胸罩,一套接一套。
小舅舅这套理论听得高天直嘬牙花子,“我的事儿您就少操心吧,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高源也鄙夷道:“歪理邪说。”
陈志平不服气的瞪着眼说道:“怎么就歪理邪说了?不谦虚地说,小舅舅吃的盐比你俩吃的饭都多,过的桥比你俩走的路还多,你俩还别不服,要知道,你干的是企业,先不管这企业大小,是家企业都是以盈利为目的的,这点总没错吧?”
端起酒杯跟他碰了一下,高天说道:“这话倒是没错。”
咂了一口酒,陈志平神色傲然道:“那不就得了,就说你这回收公司吧,业务范围就这么大,盈利点更是一眼能看到头儿,你小子不懂得开源节流,早晚就是个死。”
小舅舅说得天花乱坠头头是道的,不了解他的人,还真以为他是个经商天才呢。
高天却对小舅舅的尿性心知肚明,这货就是个干嘛嘛不灵,嘴炮第一名的白金强者。
他记得上辈子小舅舅过得不是很如意,小学五年级就挂啦上的女朋友,也就是后来的小舅妈最后都跟他过不下去离了,一直到高天重生之前,小舅舅仍旧处在水深火热中。
高天也分析过,之所以造成了这种局面,与小舅自己作有脱不开的干系,但最重要的一点是,小舅舅为人太侠义,甭管谁跟他张嘴借钱,他即便自己没有,找别人借,也得把钱给人凑齐了。
若是好借好还还成,他那帮狐朋狗友们却不然,别说还钱了,把钱弄到手后直接玩消失,人影子都不见一个,除了让小舅舅赢得个“局气”的好名声外,就剩下背一屁股债了。
想到这里,高天暗自叹息一声,心说这辈子绝不能再放任小舅继续浑浑噩噩下去了,也不能再任由他跟那些狼心狗肺的酒肉朋友继续交往下去,得给他找点事儿干才成。
“我这回收站如何经营我心里有数,倒是您,今后怎么打算的?”拿起个羊蹄啃着,高天问陈志平道。
“我能有什么打算啊,混呗。要不,小舅屈尊,去你回收公司干个经理?”陈志平满不在乎的说道。
噗!
羊骨头从高天嘴里喷出来,喷的陈志平满脸都是碎肉沫子。
“操,真恶心!”陈志平拿手被擦着脸说道。
高天剧烈咳嗽了两声,捂着胸口说道:“不带您这样的啊,人吓人吓死人。哦,我明白了,这才是您今天过来的主要目的吧。”
陈志平有点尴尬,“前几天你不是说给我找点事儿干么,这都过去好几天了,你也没个准信儿,让你舅老是提心吊胆、惶惶不安的。”
高天不是没考虑过给小舅找点啥事情干,他反而想了很多,要说这八十年代中后期,最赚钱的行业有三种,分别是开出租的,当厨师的和干个体的。
以小舅的浪荡脾气,让他去开出租车,他干不了几天就得颠儿,当厨师吧,更不可能了,他没这门手艺,因此,干个体就成了唯一的选择。
但具体从事哪个行业,高天觉得,得充分发挥小舅的特长才行。
只不过,小舅除了鸡儿特长外,其他方面似乎都不太长,这就让高天有些上头了。
当然,小舅也不是真的一无是处,他嘴皮子溜嗖,能说会道的,擅长跟人打交道,别人办不到的事情,他两句话一说,就能把对方喷的分不清东南西北来,这货是个标准的京城侃爷。
除此之外,东奔西走南征北战的他也不怵头,小舅舅天生好动,高天记得姥爷曾经说过,这家伙有多动症。
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基于他这两种特性,高天给他选了一个行业。
“去我那儿您就别想了,我给您寻思了个别的活儿,不知道您感兴趣不?”高天笑眯眯的诱惑小舅舅说。
陈志平知道自己这外甥脑瓜子灵活,本事也不小,闻言立刻来了精神,忙问道:“啥活儿啊,说来听听。”
就连高源都竖起了耳朵,一副聚精会神的样子望着自己亲哥。
夹了筷子酱牛肉放进嘴里,慢条斯理地咀嚼着,一撩眼皮,发现小舅急的眼珠子都快冒火了,吊足了他胃口的高天方才沉声说道:“卖衣服。”
陈志平像是只泄了气的皮球,翻着白眼说道:“就这啊。”
“咋?你还看不起这个行当不成?”高天惊讶了。
要知道,这年头即便是京城人,穿衣打扮还大多以军绿和黑灰青色为主,你到大街上看一看,南来的北往的,大家穿着都很质朴,色泽也很单调。
但是在千里之外的广州,受港澳台影响,人们已经开始学习如何打扮自己了,戴蛤蟆镜,留长头发,穿喇叭裤蝙蝠衫的年轻人遍地都是,引领着这个时代的潮流。
高天的想法就是,把小舅打发到南方去看一看,让他切身体会一下改革开放最前沿城市的人们是个什么样子的。
高天相信,当他亲身感受过之后,思想就会转变过来,再进批货回来,挣一笔是不成问题的。
临到年根儿了,手上有货就不愁卖,况且还是新潮服装。
陈志平可不知道高天的想法,他对倒腾服装显然不屑一顾,撇着嘴说道:“这年头,有关系的倒腾批文,没关系的打打零工,不管倒批文还是打零工,只是要肯下力气就饿不死人,唯独你说得卖衣服挣不了俩钱儿。”
“那得分卖什么衣服。”高天笑着说道,端起酒杯走了一个。
“说起这个来,你就真不如你小舅我了解的清楚了,现在流行啥,那肯定是棉纺的碎花裙啊,的确良时代马上就要一去不复返了。尤其是这几年,棉花大丰收,棉纺织行业正处在高速发展时期,棉纺衣服尤为吃香,但是国有厂子不好打交道,个人想拿货很难,即便通过关系拿到了货,也赚不了几个钱。”陈志平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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