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采访(1)
第47章 采访(1)
拗不过夏文丹左磨右泡,程亦鸣在家休息了两天。
可是,不论夏文丹说尽好话威逼利诱手段使尽,他始终没有告诉她他家的地址。
“我需要一点空间。”
说这话时,他站在她的车下,冲她挥手,“谢谢你这一天一夜对我的照顾,你也才出院,早点回去休息。”
当时,他在笑,淡淡的,招牌式的,却少了那份温暖与热情。
夏文丹是什么人?
从小就是一个好奇心特别重的人。
当时,她就悄悄决定驾车跟在他后面。
他不告诉她,她自己去发现还不成么?
可是,不知是不是他太了解她。
转身之后,他只往前走了100多米,就下了路边的地下通道。
等夏文丹停好车,跟着走下去时,才发现,那个通道走到底,不过是他们这个城市最大的地铁中转站——***。
每天,从这里,有来往于*市8个不同方向的地铁经过,几乎遍及了*市的每一个角落。
彼时,虽不是上下班高峰,但往来穿梭的地铁依然遵循着自己的行程呼啸着进站离去……而程亦鸣,早已经不知道跨上了其中的哪一班,顷刻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两天之后,程亦鸣便销假上班了。
苍白的脸上不见得增加了一点血色,反而因为这次住院越发地清减憔悴。
往办公室的窗前一站,真有一种风吹欲倒的感觉。
如果不是指尖那点明明灭灭,还真有人会把他当成一幅剪影也未可知。
夏文丹推开程亦鸣办公室门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一个场景。
她敲了门,可窗前那人分明罔然未闻。
她只得提高了自己的声音冲那个背影说:
“三哥,我已经跟二哥说了,我要继续做那个专题。”
窗前的人似是骤然一惊,转身回来的时候,指尖的烟已然灭掉。
不知怎的,每次看到他这个动作,夏文丹的心中总会有些酸涩。
她知道他的烟瘾很有些大,甚至不亚于她的大哥。
明里暗里,她也向他暗示过多次,她并不在乎他的这个嗜好。
事实上,她也的确不讨厌吸烟的男人。
甚至因为身边最亲近的男人几乎都吸烟,她其实还有点喜欢男人身上那股淡淡的烟草味。
可是,每当看到她,无论是刚点上的烟,还是吸了一半的烟,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灭掉。
“二手烟对女人不好。”
每一次,他都会这样跟她解释。
但是,每一次,她看到的,却都是他灭烟时,眼底深处的那一点疏离。
他对她是那样彬彬有礼,跟绅士一般。
举手投足之间无可挑剔。
“对了,三哥,就是这样的,对客人就是这样就完美了。”
当年,当他完美地演绎出她教他的系列礼仪时,她就是这样说的。
如今,他又一次完整而至臻至美地在她面前演绎了这一套礼仪——对着,她这个最初的老师!
如同现在,他灭了烟,走到她面前,拉开她前方几步远的一张椅子,很绅士地做了个“请”的姿势。
然后不忘给她开上一瓶她最喜欢的**水放在椅子前面的桌子上。
“我觉得,没有那个必要吧。”
直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程亦鸣才慢慢开了口,“且不说那个专题本来就不是我们杂志的专攻,就算是,这事也已经过去了……”
“谁说过去了?”
夏文丹算是个执着的人,一旦她认定的事,几头牛也拉不回。
如同现在,对死去农民工的怜惜让她已经自动忽略掉程亦鸣的疏离。
她一屁股坐在他为她拉开的椅子上,拿起那瓶开了的**水喝了一大口,“你知不知道,三哥,我现在每天晚上都会做噩梦。
那个农民工会张着血淋淋的手对我摇晃,让我为他伸冤!”
程亦鸣的眉头略蹙了下,“你二哥同意了?”
“反正他没反对。”
她望着他,这样的程亦鸣让她有些陌生。
小时候,他是最好打抱不平的那一个。
想当年,他也是替她打了那个抱不平,才成了她的“三哥”;那些一起成长的岁月里,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几乎已经成了他的代名词。
但是,现在,他蹙着眉,指尖在桌面上并无节奏地敲击着,仿佛她跟他说的这件事是件实在让他为难的事。
可是,她不管。
从小,她夏文丹决定的事,便一定要办成!从无例外,从无失败!
“三哥,”她望着他说,“我二哥还说,为了方便,让你跟我一起去完成这个专题。”
他的眉蹙得更凶,深深的“川”字让他一下子似乎老了10岁。
“你不许拒绝!”
她看到他张了嘴,抢在他说话以前说。
不论他想说什么,这一刻,她都不想听。
“我没有想过拒绝。”
他抓起一支烟,想了想,又放下,“我只是想说,如果,你真的想做这个题,让我来牵头,你配合,可好?”
她蓦地有些发懵,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她笑:“你开什么玩笑?
想和我抢功,别做梦了。
我才是学中文的。”
她站起来,继续笑得灿烂,“你同意就好。
别的,不消你操心。
需要时,好好地为我拍两张照片就行。
我去准备了。”
站起身已走到门口,她才像想起什么似的,加了句:“事不宜迟,我想今天下午就去安氏。”
到了下午,萧慕风却临时安排了个会展项目,让程亦鸣过去拍两张片子。
于是,夏文丹最终还是一个人出了门。
“你那边完了就尽快过来啊,三哥。”
下车的时候,她拔拉着窗户冲里面的人说。
缩回头时,一不留神,脸狠狠地撞在了窗玻璃上,还来不及啮牙咧嘴,坐在里面的人已经急急地窜了出来。
“撞哪儿了,我看看……”
程亦鸣摸出兜里的手帕,照着夏文丹娇嫩的右脸捂了上去。
“要不,去医院看看?”
他说,边放开帕子,朝着她右脸轻轻地冲气。
淡淡的烟草味袭来,夏文丹微微地闭上了眼。
“不用,你吹下,我觉得好多了。”
不知是被撞了还是被太阳晒了,她的脸绯红。
有那么几秒,他就那样捧着她的脸,甚至,连吹气也忘记了。
她的脸白皙而娇嫩,如婴孩般。
脸颊上还有一层淡淡的绒毛,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灿灿的光,她的眼睛微闭着,浓密纤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像小扇子一般。
七年前的很多时候,他们常常这样地靠近,近到,听得见彼此的呼吸,看得见她的小“扇子”忽闪忽闪。
可是,七年后,这。
似乎还是第一次。
这样的近,这样的暧昧。
七年,很长很长的一段岁月,改变的,不仅仅是年龄,还有,距离……
他猛地放开手。
夏文丹有些惊诧地睁开眼。
“那边的时间快到了,我得走了。”
他说,微喘着气,不知是着急还是紧张,“你的脸,一会儿用冰水敷敷,要还不见好,等我回来,陪你去看医生。”
说这话时,他已拉开门坐进车中。
不待夏文丹反应,车已汇入大道滚滚的车流中。
夏文丹捂着刚刚被程亦鸣捂过的地方,久久地站在原地。
“还不上来,真的想中暑?”
头顶上,一个懒懒散散的声音蓦然间响起,惊得夏文丹瞬间转身。
安旭站在二楼的露台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指尖一支烟,一大截烟灰似落未落。
夏文丹不知道他到底在那里站了多久,更不知道他看到了些什么。
她抬头的瞬间,只看得见他的笑。
他的脸一半被阳光照着,另一半掩在阴影中。
就像戴着半边面罩。
“还站在那里发什么呆?
人早走了,再看也没用。
还不上来,你就等着变人肉干吧。”
那边的声音依旧懒懒散散,人却已经向室内走了。
夏文丹觉得自己一直不了解安旭。
虽然在一个大院长大,除去他去国那几年,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加起来,生个孩子出来都可以上高中了。
可是,他对她,就像阳光下那个阴暗的角落,总是让人看不清。
就说安氏这栋楼吧。
明明是这个城市数一数二的高楼,可他这当老板的,硬是没像其他老板样选了风景最好的顶楼。
而是在二楼这个角落上选了一间带露台的房子作自己的办公室。
几乎所有第一次到安氏来找他的人都问过他同样的问题。
“为什么?”
他总是笑着说:“因为这边,好看风景。”
她曾站在他那个露台看过,除了茫茫车流,什么也看不到。
可是,她还是经常看到他端着一杯咖啡站在那里,茫然四顾,不知想些什么。
敲响安旭门的时候,才发现门并没有关。
推开门进去的时候,安旭已经端坐在自己的大班椅上。
指尖那支烟已去了大半。
“什么时候也开始抽烟了?”
她随手在一边的饮料箱中拿出一瓶水,拉开他桌对面的椅子,自顾自地坐下,随口问。
他并不作答,只缓缓吐出一口烟,似笑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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