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洗漱时把手机架在镜子前，边洗脸刷牙边看饭制庆生视频，顺便有消息进来就瞄一眼。

他那两个便宜哥哥都给他发了生日祝福，虽然不怎么走心，可是某些嚷嚷着要给他过生日的人，居然连条敷衍的短信都没有发来？

纪之楠觉得不科学，再加上神经敏感，刚出道时曾演过几部无逻辑脑残剧，剧情历历在目，分分钟脑补出一箩筐有的没的，把自己吓得够呛。

换好衣服准备下楼，思来想去还是忐忑难安，打开微信在和QY的聊天对话框里输入“在吗”两个字，拇指悬在发送键上，迟迟下不去手。

删掉删掉，换了个微笑的表情，刚要按发送，莉莉的催促电话就打进来了。

“寿星公纪老师您还不下来嘛？可怜的小助理已经在寒风中苦等二十分钟了。”

纪之楠胡乱应声说就来就来，一面穿外套往外走，一面打开门。

门口有个人。

纪之楠刚把脑袋从手机里抬起来，冷不丁被前方的高大个头吓得往后退两步。

“生……生日快乐。”

秦魏宇喘得很厉害，额头上覆着一层薄汗，平时总是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也有些凌乱，几缕黑发搭在额角，浸满汗珠。

纪之楠张了张嘴，惊愕得说不出话。

这家伙是从脑残偶像剧里蹦出来的吗？

秦魏宇以为他因为自己来晚了不高兴，主动解释道：“抱歉，本该昨天夜里到的，出差回国的飞机晚点了，没赶上国内航班，改乘高铁来的。”

怪不得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

纪之楠还在震惊的余韵中没缓过来，摸摸鼻子尴尬道：“嗯。”

他面上强扮淡定，实际上内心已经翻江倒海。这种Surprise以前只有他会搞啊，秦魏宇这是从哪儿学来的这一套？

秦魏宇自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是来给人过生日的，一心只想让小家伙开心，努力平复了下紊乱的呼吸，然后把背在身后的手拿出来。

纪之楠略显复杂的脸色在看到他手上的东西后唰地沉下来。

一只HelloKitty玩偶，身上穿着布满草莓的花裙子，耳朵上别着大红色蕾丝边蝴蝶结。可以说是少女心爆棚了，如果莉莉在这里一定会嗷嗷叫着抱着它满楼道狂奔。

纪之楠指指玩偶：“这个……给我的？”

秦魏宇点头。

纪之楠完全无法想象秦魏宇是怎样抱着这个东西一路坐着高铁过来的。

他犹豫一会儿，还是接了过来，小小一只刚好抱个满怀。

兴许是太羞耻，纪之楠脸上发热，眼看快跟KT玩偶上的草莓一样红了，秦魏宇想把他这可爱的模样拍下来。可他不敢掏手机。

“我得去上工了，你开个房间休息下吧。”纪之楠转移话题道。

秦魏宇道：“酒店客满了，可以借你的房间休息一会儿吗？”

“啊？……哦，可以。”纪之楠愣愣地把秦魏宇引进房间，给他指了卫生间的位置，“这里的东西你随便用，如果要消毒毛巾的话，给前台打电话。”

又拿出一张餐单给他：“想吃东西可以打这个电话，他们家味道还不错。”

秦魏宇一一应下，然后跟在纪之楠后面把他送到电梯口。

“收工早点回来。”他说。

“哦，哦。”纪之楠站在电梯里磕磕巴巴地答应。

电梯门在面前缓缓阖上，直到看不见那张脸，纪之楠的神志才恢复一线清明。

他魂不附体地走到接送车旁，莉莉迎上来，嗷的大喊一声：“天哪，太可爱了！”

纪之楠这才发现自己傻乎乎地把那个HelloKitty公仔给抱下来了。

干脆把它丢给莉莉，莉莉喜欢得不行，在车里咔嚓咔嚓拍了好几张照片，KT的裙子都掀开看了好几遍。

“0318……诶纪老师，这不是你的生日嘛？”

纪之楠心不在焉地瞟一眼。

莉莉拿出手机查了下：“不得了，这还是个限量版，编号随机发的，能弄到这个号码不容易啊。”莉莉转过来问纪之楠，“是哪个粉丝送的？我在楼下没看见有可疑人物上去啊？”

纪之楠听了她前半段话，就坐直身体，把玩偶夺回来，看着绣在KT红色小皮鞋上的0318四个数字，心情复杂。

怎么一个两个的都以为我喜欢这白猫？

回头要不发条微博澄清一下？

莉莉凑过来一起看：“又是上次寄东西给你的男粉？据说长得很帅的那个？”

粉丝那边的动静都瞒不过她这个八卦精。

纪之楠斜睨她：“不知道，要不发个微博把他找出来，介绍给你？”

莉莉嘿嘿笑着摆手：“不了不了，你的男粉大约是不喜欢女人的。”

纪之楠：“……”

一整天的戏拍得心不在焉。

幸好今天沈彦安没有重要戏份，大多是扮演朝堂上的背景板，只有零星的几句台词。

纪之楠站在人群中，思绪不由自主地就往待在自己房间里的那个人身上飘——那家伙吃饭了吗？有没有出门？不会被人发现吧？

他开始后悔把秦魏宇安置在自己屋里，可人家大老远的跑来给他过生日，总不能把人赶到大街上去吧。

这感觉太像金屋藏娇，让纪之楠莫名羞耻，比抱着HelloKitty公仔还要羞耻。

中午导演特地来提醒他晚上有饭局，纪之楠胡思乱想一上午，早把这事丢到脑后去了，当即便找借口说大家都累了，要不还是算了吧。导演说蛋糕都订好了，你只管出席就行，纪之楠推脱不过，只好答应下来。

回头就蹲在角落里给秦魏宇发消息：【晚上有聚会，你自己吃饭不要等我】

秦魏宇回复很快：【聚会？】

纪之楠：【剧组要给我庆生，昨天就约好了，我给忘了】

他有点心虚，以为秦魏宇会不高兴，说不定会直接甩脸走人，毕竟是他放人家鸽子。谁知秦魏宇很快回复：【好，注意安全】

纪之楠迷茫了，这家伙还有如此善解人意的一面？

晚上的聚会说是随便攒的局，等纪之楠到了现场，才知道剧组其实花了不少心思准备。大包厢里的墙上用彩色气球拼出硕大的“22”两个数字，推出来的蛋糕都是三层的，不仅够吃，还够糟蹋。

纪之楠被抹了一脸奶油，又被拉着灌了几杯红酒，整个人晕头转向。好在剧组的人都知道他不胜酒力，同意他把白酒换成红酒，不然这会儿说不定已经趴到桌子底下了。

莉莉尽职地在边上给他挡酒：“纪老师不能喝了……真的不能喝了……我来帮他喝吧……来来来再干一杯！”

纪之楠坐在边上摇头晃脑，猜想公司招聘助理时的第一个要求八成就是“千杯不醉”。

从开机仪式那天到现在，剧组都没有这样热闹过，无论工作人员还是演员，都憋足了劲儿要在今天晚上撒开丫子玩够本，包厢里正儿八经在吃饭的少，抢麦唱歌、划拳猜酒、群魔乱舞的倒是扎堆闹得欢腾。

纪之楠刚把要跟他再喝一轮的郭昊打发走，去卫生间冲把脸消消酒气，准备回包厢跟众人打声招呼先走一步，刚走到门口，兜里的手机就响起来。

“喂……”因着没几个人知道他的号码，纪之楠接电话从来没有看来电显示的习惯。

电话那头传来秦魏宇沉稳的声音：“你那边结束了吗？”

纪之楠往里面看，大家都还在兴头上，完全没有结束的意思。他转过来倚靠着门：“还没呢。”

秦魏宇从他慵懒拖拉的语气中听出醉意，道：“在那儿别动，我去接你。”

纪之楠捏捏眉心：“不用，我没醉。这里人多，你别过来，我去跟他们说一声就先回去。”

秦魏宇见他说话条理清晰，还没醉得失去神志，道：“好，注意安全，有事打我电话。”

纪之楠心想能有什么事。

挂了电话走进包厢，坐回原来的位置，打算喝口水就走。

他找了一圈没找到自己刚才用的那个杯子，正想去重新拿一个，宁澜挤出人群，捧着杯子朝他走过来：“纪老师，给。”

满满一杯橙汁。纪之楠嘴里满是酒味，正需要果汁清嘴，接过来便喝了一大口。

宁澜眯着眼笑：“这个生日过得开心吗纪老师？”

纪之楠仰头思索片刻，慢悠悠点头。

上辈子自从妈妈离开之后，他就没正经过过什么生日了，家里没人惦记，结了婚之后更没人惦记。

说起来，上辈子结婚后的第一个生日是怎么过的来着？

喝了酒的大脑像生锈的齿轮，转动得更加缓慢，他在记忆库里搜寻半天，也只记起一些零星的片段。

……总之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他其实相当有阿Q精神，难过的事情经历得多了，他知道是自找的，也知道躲不开，便学着自我消化，脑袋里像装着一个过滤用的机器，把那些事情丢进去，等到触景生情再拿出来时，就不那么痛了。

打不死的小强也不过如此了吧。

一杯橙汁见底，宁澜非常有眼力见地把他手里的空杯接过去：“纪老师打算走了吗？一起呀。”

纪之楠点头，揉揉突突直跳的额角，拿着外套起身。

饭店距离酒店大约五公里。还在路上，纪之楠就觉得不太对劲。

先是头晕脑胀，接着有一股诡异的热流从下腹奔涌至全身，连口鼻间呼出来的气体都是热烫的。

下车的时候，脚一沾地就双膝发软，幸亏旁边的宁澜眼疾手快地捞了他一把，才避免了跪倒在地的窘境。

“纪老师，感觉怎么样？”

纪之楠勉强挤出笑容：“没事，可能喝多了。”

宁澜和莉莉一左一右扶着他上电梯，莉莉的房间在五楼，她今天喝了不少，状态不太好，电梯在五楼停下，纪之楠让她不要上去了，赶紧回去休息。

“叮——”一声，电梯再次停下，宁澜架着他走出去，脚一踏上柔软的地毯，纪之楠浑身也跟着一软。

“你……你先回去，我自己回房间。”纪之楠用所剩无多的力气推宁澜。

“没事的没事的，我送您进去。”

宁澜的声音在耳边忽远忽近，长长的走道在眼前晃动，画面虚虚实实，宛如幻境。

纪之楠心里是害怕的，他现在可以确定自己误食了某种催情药物，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赶紧回到房间，在外面多待一刻，危险就成几何倍地往上翻。

无论是在这里被人拍到，还是传出去什么风言风语，任何一条都足以毁掉他的星途。

门开了。

纪之楠甚至没来得及思考门是怎么开的，就被推进房中，接着重重摔倒在地上。

惯性使他侧身滚了一圈，变成仰面朝天的姿势，目光已经无法聚焦，玄关昏黄的顶灯在眼中映出一片令人眩晕的重影。

纪之楠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急促地大喘几口气。他努力睁大眼睛，盯着屋顶看了片刻，然后裂开嘴自嘲地笑了。

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会在此时此刻此地，栽在宁澜这小子手上。

某些看似无害的人总是会在重要关头给他致命一击，他活了两辈子都没有吸取这个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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