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家往叶晨指着的方向看去，那是位于她右手边偏远地带的一片浮云，浮云稀疏寂寥，让人无端想起了被除过杂草的后院，她目光下移，慢慢的吐气，声音一点一点从喉咙深处被拉扯出来。

“云。”

一个乏味的回答。

叶晨不满意的看向她说道：“我问的是那片云彩看起来像什么。”

无家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叶晨的意思，她目不转睛的盯着浮云看了半天，这才郑重的回答叶晨说道：“像缠绕在一起的锁链。”

叶晨愣了一下，他由躺转坐，脸上的肌肤紧绷，好一会儿他才躺了回去，用双手的拇指与食指比出两个七，交叉摆出了照相机的姿势放在自己眼前，透过框架看浮云回复道：“看起来的确是有点像锁链。”那一片浮云，稀疏的同时又各自缠绕，不就是一条又一条链接在一起的锁链吗？

“不过。”叶晨顿了一下，他看了无家一眼，见无家没有反应，有些无奈的说道：“你这人还真是一点好奇心都没有。”

无家自顾自的翻身，背对着叶晨枕着自己的手说道：“你说。”

虽说这捧场捧得一点都不真心实意，但是叶晨觉得比起之前无家那臭着脸的状态，这也算是一种进步了，他轻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说道：“你不觉得像是棉花吗，一条又一条的被拉开的棉花，缠在一起变成了花的样子。”

“棉花？花？”无家嘴里反复重复着这几个字，最后嗤笑了一声。

叶晨不明所以的问道：“你笑什么？”

无家摇了摇头，他看不见她的神情，只能听见如同凛冬腊月之际被冻住的湖水一般冷彻肺腑的声音从这年幼的女孩口中传出，无家说道：“照你的说法，这天上都是棉花，都是花。”

“这怎么能一样？”叶晨拔高了声调，为了证明自己的观点，他指着另一处的浮云说道：“你看，这一片像振翅博飞的老鹰。”

他又指着另一处说道：“你难道不觉得这个看起来像是一棵树吗？”

无家冷淡回应道：“不管像什么，都没有意义。”

“是你没有发现美的眼睛。”叶晨有些不悦，当一个人向另一个人分享某些东西的时候，总是希望能够从分享者口中得到某些积极的回应，虽然他同无家分享这些的目的不纯，自己心中也不是真正的在意这些，但是为了维持人设，有些话他还是要说。

无家突然转过身来，她盯着叶晨一瞬间闪过错愕之感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我为什么要重视一堆被设定出来的玩意儿？”

“被设定出来的？”叶晨更加错愕了。他抬头看天上的云，那些云彩各有各的模样，在天空中随着微风飘着，恬淡自然，看不出一点人工堆砌的痕迹。

无家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她转过身去闷声说道：“我什么都没有说，你什么都没有听见。”叶晨探头去看，正好能看到无家因为郁闷鼓起来的腮帮子。

叶晨暗自失笑，无家的言行很成熟，有时候他都感觉自己是在和一个成年人说话，不过年龄的限制不是轻易就能够摆脱的，比如说现在。

他绕到无家的跟前问道：“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做被设定出来的？我看你是没有见过真正的云，才会这么说。”有了前车之鉴，叶晨找到了对付无家的最佳办法，小孩子这种东西，最受不了激将法了不是吗？

“你这是在说我是井底之蛙？！”无家的腮帮子更鼓了，叶晨看着，脑子里有个想法一闪而过：这么鼓难道不会爆炸吗？他突然之间感觉自己的手有点痒，特别想要捏一捏无家的腮帮子。

“我告诉你，你们这些人才是井底之蛙！每天都看着虚妄的世界一无所觉，被人圈养而不自知，你们才是最可笑的，你们才是井底之蛙！！”无家撕心裂肺的吼了出来，叶晨从她开始说第一句话起就发现了她情绪不对头，他马上捂住了无家的嘴巴，将她其余的话都堵在了自己的手心里。

无家说完之后，猛烈的喘息了起来，那模样看起来不像是在草地上看着看云的人，反倒像是一个不慎落入水中挣扎了半天才爬起来的获救者。

叶晨顺着无家的背对一次又一次的重复道：“没事的，没事的。”

好一会儿，无家缓了过来，呼吸渐渐平缓下来，她两颗琥珀色的眼珠子转动了起来，向上移动，盯着叶晨，叶晨露出了一个礼貌的笑容，无家掰开他的手说道：“笑得真丑。”

叶晨摸了摸自己的脸叹气说道：“丑也没有办法，样貌是天生的。”

“有人的样子是假的。”无家说着，用手指触了触自己的脸，轻轻一下，而后很快就移开了。

“整容？我可不喜欢那玩意。”

“你喜欢什么？看假云？”无家反讽道。

叶晨看着她，像是不明白她语气又突然变得恶劣起来的原因，无家被他看着，也意识到了自己讲话不对头，她偏过脸去，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别墅群里的云都是假的。”

“为什么？”叶晨问道。

“为了得到某些东西。”

“什么东西？”叶晨盯着无家的侧脸，神情专注，在他的眸子深处，幽深的光沉沉浮浮。无家看他一眼说道：“符合某些人利益的东西。”

“哪些人？”叶晨上下动了动喉结，继续问道。

无家不耐烦的给了一个眼刀子怒道：“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哪里来那么多为什么？”

这是无家的底线。叶晨在心中想着，他换了个话题问道：“我可以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吗？你说你见过真的云，也就是说，你也是从外面进来的？”

无家更加不爽了，她身后的头发漂浮了起来，焦躁不安的动着，蠢蠢欲动，遍布杀机。叶晨看着，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我还没有同意回答你，你就已经问了。”无家叹了一口气，很无奈的放松了自己，她目光放空看着远处，像是陷入了某一段记忆之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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