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没有顾及他人目光。

        柳沁音在大庭广众下，肆意释放隐忍在心底的压抑。而且，还是在同性的怀抱中，她用一种及其暧昧的姿势，紧紧拥住乐清怡。

        酒精占绝大一部分因素。

        柳沁音似是哭的有些累了，再加上事发前饮不少酒，后面又一直强打精神，勉强收敛身体上的双重疲惫，不知不觉，她便在乐清怡柔软似棉花般的怀抱中，疲倦的阖住眼。

        睡着了？

        乐清怡感觉到柳沁音身上的力，正逐渐放软，全倚在她身上，胸口热意上涌，此时正不断轻抚对方脊背的右手，紧张的停顿住。

        她能感受到，在她的到来后，柳沁音便将自己安心的交给了她。

        这算是已经愿意慢慢信任她吗？

        柳沁音收起平日对他人的游刃有余，开始将心底脆弱柔软的一面，在她面前不再隐藏，再也不是初识时总冷着张艳脸，用虚张声势打造出的淡漠言行，去对待她。

        乐清怡眸中涌满笑意，喉中却又有涩意。

        她觉得她是幸运的。

        但又觉得好难过。

        之前，她望着两人间的距离，望而生畏，心底总觉得遥不可及，似乎她怎么做，都只能孤独的站在她身后，远远观望那个背影，她没任何办法去吸引柳沁音的视线在她身上多停留一秒。

        如今，她终于连跑带摔，从夏季的冷漠迈入冬季的温暖。

        她满足的笑了笑，垂眸轻声安哄着自己喜欢的人:“我送你回家好吗？现在时间已经很晚了，你该回去躺着睡觉了。”

        柳沁音小声的呢喃:“嗯…”

        太乖了，乖的乐清怡莫名觉得有些不真实，她忍不住垂眸观察。

        这一低头，视线便贴在柳沁音脸上移不开，睡着的摸样少了些许清冷傲气，说不尽的温柔，诱人的红唇在熟睡状态下轻微嘟起，让人怜惜到骨子里。

        乐清怡下意识拢紧对方的腰身，她贪恋的多抱了几秒，心中对爱的渴望，在年幼时就被刻意压抑在心底，而此时这种渴望，却顺着小口倾泻而出。

        要将这种被幸福围绕的感觉。

        深深刻进心里。

        她起身将柳沁音小心翼翼的扶坐在沙发上，右手轻柔挪动，下移，逐渐环上腰肢，纤细腰间不盈一握，慢慢拉入，柳沁音便再次软如骨地依入怀中。

        乐清怡这时才腾出手去掏手机。

        想打辆车，顺便再看看两边位置的距离大概是多少，她那会往过赶的时候，从车内看到去柳沁音公寓的那个路口，好像是三个红绿灯，然后右拐直接就到了，不是很远。

        这时，身侧突然有人发声唤住了她:“我送你们吧，这个点不好打车。”

        闻声抬眸，四目相对的那一刻，郑妍漆黑的瞳孔闪出诧异，后颈莫名一凉。

        对方虽还是以往平静如初的表情，但她依稀察却觉到乐清怡身上的气场有细微变化，瞬间浮起的冷漠疏离，比起她刚在角落里看到的温润如水。此时，乐清怡的目光似是数九寒天中的利仞。

        单凭这一眼，或许她并不是大家看到的那样呆软。

        乐清怡倒是不以为然的扫了眼郑妍，随后便将灼人心的审视目光落在站与一旁，颇有些无措的方岁欢身上，更是笃定她心中的猜测。

        虽然柳沁音今晚没有说出事发缘由，但她在来时也猜测不好，肯定是发生了不愉快的事。

        关心则乱，烦躁思绪接二连三的涌进大脑，她莫名对两人开始有敌对意识。

        她言语下很是冷漠:“不用麻烦学姐。”

        “现在你打车的话，最不行要等三四十分钟，你可以等，那阿音呢？”

        郑妍严肃着脸，面色越发凝重，她上前几步解释:“你就让她一直在这样嘈杂的烟酒环境中睡吗？”

        “对啊，我们送你们很快的，这样沁音就能早收拾早躺下。”

        方岁欢跟在后面怯怯补充道。

        乐清怡垂眸，看着打车界面上的时间开始动摇，她心中再怎么置气，只是气今晚的事，暂时不上升到具体的人，况且目前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依两人的语气态度来看，她们和自己一样都是为柳沁音着想，想早点让她回去休息。

        她看着怀中的女人，有些摸不透。

        如果柳沁音只是想单纯寻求他人的帮助，那今晚她的好友都在身前，又何必多此一举将她晚上叫过来？

        而且在找她之前，肯定也想过她从学校过来的不方便，但还是发了那条语音。

        所以她应该是不相信周围的人吧

        乐清怡心微沉。

        反复纠结后，肯定之前的答复。

        但心思同样缜密的郑妍，早一步看穿她心底的顾虑，在她还未开口再次拒绝时，便抢先一步打断她。

        郑妍含着明显的担忧，开始解释分析:“已经这么晚了，这边又是有名的酒吧一条街，来往的人形形色色，路上碰见醉汉也是常有的事情。况且外面现在还下着毛毛细雨，你慌慌张张赶过来也没有打伞对吧？而且――”

        “你的鞋”

        随着语落，她的视线便落到对方洁白的袜子上。

        她倒没什么个人私心，就是真心不建议在这样的情况下，用不全面的方法去解决问题。

        言语下的意思。

        不言而喻。

        乐清怡微征，背脊下意识直挺，心底似乎是开始琢磨郑妍这番在理的话，左思右想，一番思想斗争后，她赞同了郑妍的提意。

        她神色间忧郁，就算不愿意，但当下也没有更好的解决方法:“那就麻烦学姐来回跑一趟了。”听到对方松口后，方岁欢微微皱起的眉立马舒展开，她揣揣不安的上前想帮忙，刚上前几步，就迎上乐清怡一脸官方的疏远笑容，笑容下是婉拒。

        她礼貌拒绝:“不用麻烦学姐，我自己可以的。”

        乐清怡右手从柳沁音腿弯后绕过，她生怕扰醒柳沁音，用着巧劲小心翼翼起身，起身瞬间，小鹿眼就透出心疼。

        紧密贴合，她才知道藏在衣物里的四肢是这般纤细。

        熟睡中的柳沁音似是明白用意。

        她两手无意识的环紧乐清怡的后颈，翘挺的鼻尖轻抵在冰冷的脖颈上，像温顺的小猫咪一般，迷糊的蜷进对方怀中。

        怀前与脖颈上的柔软触感格外清晰，乐清怡的心跳随之加快，没喝酒的人，此时脸上的红晕，倒比喝了酒的人更浓更重。

        室外寒气逼人，方岁欢在身旁帮忙撑着雨伞，乐清怡用最快的速度走到车前，她心细如发的将柳沁音安稳的抱进车内，在车内，再次轻拥住对方。

        车子发动，驱使行进。

        一路上，乐清怡明亮有神的眼眸，有意落在车窗外微冷的月光上，她静静的感受着自己胸腔内热烈的心跳声。因为太喜欢，所以她不敢垂眸望怀中人一眼。

        车子停在了那扇宏丽大门外。

        乐清怡委婉劝退对方:“学姐，时间也不早了，你们赶快回家休息吧。”

        方岁欢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她刚想开口，垂落在一侧的手掌就被郑妍轻握住，唇边的话便及时止住。

        郑妍有分寸感的回复:“行，我们就送到这里了，麻烦你今晚照顾沁音了。”

        “今晚谢谢你。”

        乐清怡看着郑妍。

        目光诚恳的再次感谢。

        郑妍笑着点头，没有再多言语。

        在她与方岁欢的帮助下，柳沁音柔软的身躯倚上乐清怡的脊背部，看着两人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黑夜里，她和方岁欢这才放心的驱车离去。

        绵绵细雨停了下来。

        弥漫的风带着浓郁寒意，还是刺骨。

        乐清怡步态稳健的行走在月色下，她脚底的白袜早已湿润，紧勾在柳沁音腿弯后的右手，像上次来时一样，拎着那双漂亮又磨脚的高靴。

        期间，她的脖颈挺了又挺，尽可能支起一个舒适的弧度，撑起肩头上正低垂倚靠的头部。

        她怕她脖子酸。

        ――叮。

        电梯门打开。

        乐清怡回忆柳沁音之前的步骤，她把自己的鞋与长靴放到鞋柜中，再从中拿出居家拖鞋，一眼扫过去。

        诶？

        灰色的软毛拖鞋旁，搁置一双同款式的淡黄色软毛拖鞋，乐清怡没多想，她单拎出那双熟悉的灰色拖鞋。

        刷卡开门。

        屋内的温煦扑面而来。

        随之而来还有一丝浅淡的，只属于柳沁音身上独有的清香味，乐清怡赤着脚，细嫩的脚尖抬起，虚掩的门被轻抵开。

        她背着柳沁音走进里屋，弯腰肢，手上一点一点松力，小心翼翼将人放置在柔软大床上，冬季的外套，难免会浸了冷空气中的湿润。

        她想把柳沁音的大衣外套脱去，好让睡的更舒适些。

        一颗，两颗，三颗纽扣的解…

        怎么还不见打底的贴身衣物？

        衣下只有一片白润肌肤，锁骨处更是泛着透亮勾人的光泽，波光潋滟，只是看，乐清怡已经满脸羞红。

        她僵了下，下意识做个吞咽动作。

        通透明亮的心。

        只一眼，便全乱了。

        她猜到柳沁音外套下的衣物，或许是件低v领的礼裙，而第四颗纽扣后，可能就是胸/口前的最低点，解的时候，手或多或少都会蹭到。

        而且她不确定，是否能收敛住自己的眼睛。

        想到衣下的柔/软温润，乐清怡热血便瞬间涌上脑中，冲昏了头脑，她两手贪恋的停留在第四颗纽扣前，指尖有些控制不住的蜷缩。

        心中对柳沁音近乎疯狂的渴望与爱恋，在这一刻倾泻而出。

        她想解开。

        她想占有。

        “啪！”

        乐清怡重重的扇了自己一记大嘴巴子。

        她猛的回过眸，不再去看那诱人处，惊慌的紧闭双眼，念咒般的自言自语道:“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啊！！乐清怡，你脑子在想什么龌龊事啊！”

        一句话重复了数遍。

        似是缓解不了燃起的燎原之火。

        她立马起身冲进卫生间，冰凉刺骨的水不断打湿面庞，那颗滚烫不安分的心，这才逐渐趋于冷静，看着镜中窘迫的自己，重重的深呼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躁动，重新走出去，她轻手轻脚，弯曲着膝盖半跪下，红着脸，有些内疚的轻趴在床檐前，像个做尽错事的孩童。

        “朵朵，你可以自己把外套脱了吗？这个纽扣的位置，我有些不方便。”明知不会被答复。

        她还是执着的与对方商讨。

        要不就算了吧？因为有地暖，房间内温暖如春，就算穿着潮湿的外套也不会冷吧…

        想到这，乐清怡犹犹豫豫的站起身，把一旁的被子拉扯过来，细心的盖在柳沁音身上，掖住被角，照顾妥当后，只留下床头一盏小灯。

        她退了几步，缩到衣柜前的角落里，坐在板凳上痴痴凝望着熟睡中的那人，生怕柳沁音一会哪里不舒服，她注意不到。

        时间流逝。

        屋内静悄悄的。

        或许是太过暖和，乐清怡不知不觉，上下眼皮便开始打架，她轻倚在身后的衣柜上，摇摇晃晃的打起了盹。

        突然「咚」的一声。

        乐清怡长腿一迈，便及时支住向左侧倾斜的身体，当下立马困意全无，她迷糊的眸子望向床边，不知刚才的动静是否扰了对方。

        还好，柳沁音红润的两唇，依旧像个孩子微嘟着，睡的很香。

        非礼勿视，收敛目光。

        乐清怡闲下来，才注意到床头搁置了一本书，书中还夹着一支笔，似是阅读的很仔细，有认真标记。

        她有些好奇。

        好奇柳沁音这样的人私下会看什么内容的书，在她的精神世界中，个人偏重的喜好会是什么，科学、历史、艺术又或亦是爱情故事？

        抱着强烈想了解柳沁音内心的目的，她起身一步步走到跟前。

        拿起书的那一刻，她懵然的站在原地，呆愣的看着封皮那异常显眼的几字。

        《性取向疏导咨询法》。

        乐清怡眼尾一抹嫣红快速压过，她心中漫起无限酸楚，控制不住的去猜测，柳沁音买这本书是为了确认，还是为了疏导。

        从侧面去观察。

        这本书被翻出明显褶皱。

        而里面的张张页页，看起来都有被红笔标记的痕迹，她不敢打开看，更不敢看柳沁音在里面写了什么话语。

        一时陷入了两难。

        她是不是又给柳沁音造成负担了…或许，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坦然接受同性间的爱恋。

        ――

        这时，柳沁音低柔着嗓音:“热…”

        乐清怡听到后轻咬唇，将书放置回原位，心里犹豫许久后，便扬手关了床前那盏小灯。

        在黑暗中，两手极尽轻柔且避嫌的，小心翼翼解开第四颗纽扣，随之向下逐一解开，脱下后，立马将被子拉过遮掩在柳沁音身前。

        乐清怡松了口气。

        抬手重新打开床前那盏小灯。

        她刚转过身，就对上了那双醉意朦胧的凤眸，柳沁音红着脸微微颌首，正安静的注视着她。

        刚关灯的时候分明还没醒。

        ――所以。

        是刚才醒过来的吗？

        又或是，在她帮忙脱衣物的时候醒了过来？

        乐清怡吸了吸鼻子，温温吞吞的开口:“是我刚吵醒你了吗？”

        即使她刻意垂眸，醉的迷迷糊糊的柳沁音，还是看清了她眼睫下的湿润，秀白手指抚上额间的闷痛点:“我自己醒…醒过来的，只是有点头疼。”

        乐清怡有些心疼，轻声安哄:“那你继续闭着眼睛，乖乖睡觉呢。”

        她右手附上对方的纤细手腕，轻拉下来放置被子内，掖好被角，扬起两手贴心的替柳沁音按抚额间的酸楚。

        过了许久，柳沁音都没有闭眼浅眠，莫名有些不舍，她就这样一直柔柔的看着乐清怡。

        似乎紧绷在一团的神经，随着乐清怡手中的轻柔，一点点被舒展开，心中最后那点模糊的痛感也消失了。

        乐清怡对她是沉默寡言的好。

        柳沁音情不自禁地，轻唤声对方的名字:“乐清怡。”

        乐清怡疑惑的瞪大了眼睛，她又误会了，误以为是对方额间依旧不舒适。

        她茫然的表情，逐渐浮出些许对自己的质疑，开始碎碎念的询问柳沁音的感受:“额头还是很疼吗？但这个穴位是可以缓头痛的，而且按了这么久应该有点效果的，难道是我的手法错了？要不我现在换个按法，你试一下。”

        柳沁音抿唇轻笑。

        她看着乐清怡认真的迷糊样。

        恍惚间，两耳有些听不清对方的话语，她迷离的双眼，却一点点落在对方红润的薄唇上，乐清怡的唇，吻上去，应该很甜，很软吧。

        柳沁音迷醉不清的心头，此时涌上一份道不明是对还是错的荒谬想法。

        她内心竟有些恳求。

        恳求对方吻她，紧紧拥她入怀。

        但她知道乐清怡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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