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桂枝研究过名片上的地址。

才刚来一个月，且又是个繁华的花花世界，乍一看都不知道该往哪走。

她跟邻居打听过，听着人家说坐什么什么车，往什么什么地方走，嘴上嗯嗯嗯的应着，其实没记住也没听懂，回了家还是一头雾水。

母女两碰头后，人还想跟亲妈讨论下路线，结果老太太熟门熟路的招了辆计程车，讲究苦了谁也不能苦了自己…

地儿挺远，反正折算成人民币，二十几块钱哗啦啦的流出去了。

目的地是个大厦，哪一层哪一间都在名片上。

老白家派来牵桥搭线的男人就站在大厦外等着。

牛桂枝有想到这一茬，毕竟人心隔着肚皮，无亲无故人家凭啥相信你。

但她没敢指望，没想到老白家想得周到和贴心。

人在心里记着白老五一份情。

有外人在，母女两不好随心所欲的唠嗑，一边打眉眼官司，比如一起揣摩租一间办公室大概要多少钱，一边跟着一块去找电梯。

来香江后也算是领教了本地的电梯。

虽然就是一个铁栅栏护着，每次启动都叫人心头一沉，但到底每回都安安稳稳的上下。

反正脑子里偶尔想着会不会忽然停在半空里不动弹，忽然被铁栅栏夹着的事倒是没有发生过。

找着门号敲了门，开得挺快。

母女两看着大概三十岁出头的男同志。

哎呦喂，年纪轻轻就有那么多钱，真能耐啊。

是个大众脸，就是一眼瞧过去感觉长得像生产队里头谁谁谁的儿子的爷爷的弟弟…

而且也不像是个小鬼子。

到底是牛桂枝沉不住气把心里话润色了一番，借着自我介绍的时候给说出来了，嘴了一句不像是岛国人啊。

“我爸姓申，我姓张，名字叫正义”末了对方也有几分在意，“什么岛国人？

人家对母女组合也很吃惊，甚至已经透露出了几分‘成不了事，白浪费时间’的后悔，所以再开口单刀直入，“你们加工厂能办好我的事吗？”

徐春娇没立刻回答。

牛桂枝余光瞥了老太太几眼，寻思昨天不是商量好了么?

甚至亲妈还跟家公说过，准叫那小鬼子亏得裤衩都不剩。

“知道”徐春娇总算开了口，“小同志，你的预付款项得在我们账户里呆多久？”

小问题，人家随口也就说了：“三个月”

牛桂枝有点紧张，亲妈多问这一句是想搞事的前奏吧，不按着昨天的计划走么？

要是变卦了，人大致也能猜到忽然变卦的原因。

既然不是小鬼子而是自己人，老太太显然没打算把事情做绝。

可她们这会就是小虾米，人家手里头有十万港币，底气都不对等…

假合同的事显然就是选择题，对方只给干还是不干两个选择，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人家要是尊老爱幼点，顶多就走个场面听听老太太咋说的，然后才把她们轰出去。

对面正好客客气气的问：“老太太，那你咋想的？”

牛桂枝挪了挪屁股，心想来了来了，等亲妈说完就该准备走人了…

徐春娇表情一松，揣着手笑呵呵的叨叨没想法，没有任何问题。

有老白家派来的中间人做担保，倒是没再起额外的风波。

相关的贸易单半个月内就会发到内地的贸易公司，双方又签订了合同。

除了徐春娇多花了几分钟琢磨着那繁体字，余下倒也没有什么。

该省省，该花花。

再回去时候，母女两坐的是巴士。

好不容易周边没了外人，牛桂枝就得问问亲妈心里头又是什么打算。

徐春娇也承认昨晚有点受亲家公的影响。

老姚头居然也有影响自己的一天，小老太回过神来都觉不可思议。

可那老姚头只要一提起鬼子就好像觉醒什么血脉似的，一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气势，眼里都有杀气，谁看谁都得打个激灵。

既然不是小鬼子，说的都是一样的话，那就属于自己人，一切都可以有商有量的来。

徐春娇说：“公家有留成汇率。”

就是创汇的单位能留存一定比例的外汇。

牛桂枝点点头，日化厂搞珍珠霜那会就知道了，然后呢？

徐春娇接着道：“把那一部分留成汇率提取出来寄过来，咱们自己注在香江册个公司，再往加工厂派发订单。”

牛桂枝问，“妈，能转过来多少留存汇率来着？”

小老太摊手，不知道哇~

到这会沟通很顺利。

往后她们作为港商直接给海岛的加工厂发放订单，也就再也不用依仗等待贸易公司派发单子，过着等人施舍的日子。

牛桂枝也就剩最后一个问题，“妈，那咱们第一单卖啥？”

海鲜多着呢，运输和处理也不一样。

徐春娇还没开口，前头有个孩子幽幽的转过头来。

五岁左右，脸盘圆圆的，大眼睛跟一颗葡萄似的滴溜转，问：“奶奶，阿姨，你们挣钱要干啥啊。”

哪怕是废话，徐春娇对孩子也挺温和，“不挣钱就会饿死。”

小姑娘想了想，一脸真诚的说：“那你们上我们幼稚园去，幼稚园的小孩和老师每天都有饭吃的！”

小女孩的妈扭过头来和善的笑了笑，低声叫女儿坐好，又叮嘱等会拔牙也老实点。

都是当妈的，牛桂枝也乐意跟人家唠唠。

五岁换牙挺早了，姚家旺今年才刚开始换牙呢。

对方人挺好，还提醒回去瞅瞅换牙顺序对不对。

小孩刚开始换牙都是下切牙，就是上门牙对应的下边那几颗牙齿，然后才是上切牙，就是那两颗门牙。

再往下掉就是下牙，然后开始掉门牙旁边的上牙，最后才是尖牙，就是虎牙的位置。

人巴拉巴拉的就，叨叨换牙顺序老重要，自家孩子就是因为换牙顺序不对，趁着没出问题赶紧干预着，别一口长一口歪牙多受罪啊。

不说还好，一说牛桂枝压根就想不起来儿子牙掉的顺序。

说实在的，之前二妞和建军掉牙那段时间，就因为出了个双排牙被老太太领着进城看了牙医，她才知道居然还有看牙的必要。

那会还以为是老太太操心家里小孩呢，这会瞅着外头的花花世界里，还真有爹妈盯着娃儿的牙上心。

到家门口，人还琢磨开门第一件事就得看看儿子的牙。

掏钥匙的时候，还能听见屋里头的人在说话。

姚家旺先问的：“爷爷，放在你面前如果有一万块钱，还有一只什么都会的猴子，还有我，你选谁！”

牛桂枝把钥匙插进锁扣的时候还能听见老姚头坚定不移的表示一定选大孙子！

姚家旺刚问爷爷真不想要一只什么都会的猴子时就听见了开门声，喊妈喊外婆的扑了过去。

老姚头说回来得正好，“桂枝啊，说是可以去领身份证了！”

就因为要第一时间说这事，他都没敢领着大孙子外出溜达。

事是好事，去也必须去，但牛桂枝兴致不咋高。

刚到家呢！

出了门回了家，再次出门很痛苦的！！

人叨叨着消息咋不早点来，今儿出门一块办完多好啊，一边认命的扭头要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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