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八章 南北战局的变化
还是仔细研读了周叔的军情奏报,项康才知道周叔向自己求援是真的没了办法,准备了一桌饭菜却迎来了两桌还多的客人,实在是应对不了,所以才向自己开了口。
项康和周叔一起低估了项羽对于北线战场的重视程度,虽说项康和周叔都一致认为,项羽很有可能出兵援救赵国,却全都没有想到项羽能够穷兵黩武到这个地步,在荥阳大战打得如火如荼的情况下,居然楞是从楚地后方抽调了十三万大军北上援赵,这一点虽然给彭越乘机在西楚后方搅风搞雨的大好机会,却也一下子奠定了西楚军在北线战场上的兵力优势。
这还不算,依照项羽的命令,济北王田都也率领了五万军队加入增援赵国的队列,而更让周叔措手不及的是,因为赵相张耳的遣使恳求,还有项羽也派人打了招呼,项羽在干掉田市田荣后册封的新齐王田假,居然也跳了出来横插一杠,出动了六万军队救援赵国,更进一步扩大了反汉联军在北线战场上的兵力优势。
西楚军十三万,济北军五万,齐军六万,再加上从河内回师北上的七万多赵军主力,反汉联军一下子就达到了惊人的三十一万还多!而北线汉军即便加上刚刚拿下代郡的王陵所部,还有新收编的代晋翟联军降卒和在井陉起义夏说部队,总兵力也不过才刚刚突破九万,还不到敌人的三分之一,所以就连周叔都不敢保证自己还能稳操胜算,不得不向项康请求援助。
还好,反汉联军虽然兵力众多,但综合素质并不是很高,整体战斗力赶不上真正的西楚军主力,各军之间又各有私心,肯定很难做到真正的齐心协力。所以周叔也没有向项康提出太过苛刻的要求,仅仅只是请求项康出动部分主力从河内郡北上,乘虚攻打赵国目前的国都巨鹿,切断反汉联军与后方的驰道联系,也逼迫反汉联军分兵南下救援,为北线汉军在正面战场上分担一部分压力,然后周叔就有希望能够扭转局势,把反汉联军各个击破。
仔细了解了这些情况后,还没等追击西楚军败兵的汉军队伍撤回来,项康就赶紧在濮阳城外的汉军旗阵中与张良、陈平等人商量起了对策,讨论如何出兵增援周叔。然而陈平在仔细思索后,却向项康提出了不同意见,说道:“大王,现在的情况,我们是否还有必要分兵增援北线?”
“陈平先生此言何意?”项康有些诧异,然后马上明白陈平的意思,忙说道:“陈平先生是想建议我们不理北线,乘着现在的机会,全力进攻西楚贼军的腹地?”
“不错。”陈平点头,说道:“濮阳的西楚贼军已经惨败,没有办法再阻拦我们的主力乘虚进兵西楚腹地,彭越将军他们又替我们暂时牵制住了西楚贼军的主力,我们乘着这个机会大举进攻西楚腹地,和彭越将军的军队前后夹击,完全有希望直接击败西楚贼军的主力。”
“如果我们做到了这点,北线的西楚贼军偏师就成了无根之萍,楚齐赵联军也会土崩瓦解,就算不出兵增援北线,周叔将军也有把握把他们直接击败。退一步说,就算到时候周叔将军还是没有胜算,我们再出兵北上,帮着他夹击北线贼军,也为时不晚。”
“大王,这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商山老头唐秉插嘴说道:“目前周叔将军正和北线贼军对峙在东垣一带,撤回井陉十分容易,我们只要让周叔将军退回井陉扼守险要,马上就可以立于不败之地,坚持到我们和西楚贼军的主力分出胜负,绝对没有什么问题。”
这的确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项康也难免有些心动,还赶紧把目光转向了擅长战略的张良,张良会意,忙拱手说道:“大王,站在外臣个人的立场上,外臣当然十分希望你全力进兵西楚腹地,接应外臣的君主韩成。但是站在大王你的角度考虑,外臣却觉得我们现在就大举进兵西楚腹地,未免有些太过弄险,所以还请大王务必三思。”
“子房先生,西楚贼军目前腹背受敌,还连国都彭城都被我们的友军占了,我们乘虚进兵西楚腹地,怎么还算太过弄险?”另一个商山老头吴实疑惑问道。
“绮里季先生,我们现在大举进兵西楚腹地,有两大危险。”张良竖起了两根手指,说道:“第一,我们不知道彭越将军他们能够坚持多久,甚至不知道他现在是否还在彭城。倘若我们现在就大举进兵西楚腹地,彭越又已经被西楚贼军主力打败乃至歼灭,那么我们的麻烦就大了,西楚贼军后顾无忧,可以全力迎战我们,又有就地征粮之便,军需粮草比我们更有保障,正面决战,我们的胜算绝对不会很大。”
“第二,我们大举进兵西楚腹地后,后方必然空虚。”张良又接着说道:“到时候北线的西楚贼军乘虚南下,乘机切断我们的粮道,乃至乘虚攻打敖仓和三川,切断我们和关中后方的联系,我们如何应对?”
谁都不敢否认这个可能,陈平和两个商山老头只能是闭上嘴巴,倒是刚刚加入汉军才个把小时的李左车开口,拱手向项康说道:“大王,罪臣也认为你大举进兵西楚腹地,目前时机还不够成熟,最好还是继续忍耐,延续你之前的正面相持和侧翼发展的战略,待时机真正成熟之时,再出兵灭楚也不迟。”
“请广武君试言详细。”历史稀烂的项康早就想亲自试探一下李左车的真正成色,立即开口说道。
“那罪臣就唐突了。”李左车说道:“罪臣认为,现在有三点注定了大王你很难立即灭楚,第一是西楚军主力还有一战之力,西楚霸王又英勇无敌,能征善战,你即便出动主力与之决战,也未必敢说有全胜把握。所以大王你现在就大举进兵西楚腹地,实在有些弄险,一旦失败,就有可能前功尽弃,导致大王你在战略全盘上重新处于下风。”
“第二,大王你的实力还不足以横扫天下。”李左车又继续说道:“目前大王你仅仅只是在战略全盘上占据上风,可以在一个战略方向上采取攻势,但是在另一个战略方向上却必须采取守势,并没有实力发起全面进攻,迅速一统天下。在这样的情况下,大王你放着相对要容易对付得多的北线敌人不打,冒险进攻实力最强的西楚主力,打一场把握不大的战略决战,等于是在舍易取难,弃平坦大道而走崎岖小路,有欲速则不达的危险。”
“那第三呢?”项康盘算着问道。
“第三是大王你目前的敌人太多,隐患也太多。”李左车答道:“北面的赵国,南面的刘季,都是大王你不共戴天的敌人,随时都有可能乘机在背后捅你一刀。齐国的田假和田都是西楚附庸,很难争取,即便争取过来,大王你也绝对不敢对他们完全放心。另外还有燕国的臧荼也在骑墙观风,一旦看到西楚势大,同样有可能突然变成你的敌人,如果不能彻底消灭这些敌人,或者是让他们真正臣服于你,大王你就无法安心发起灭楚之战。”
“所以罪臣愚见,大王你目前最好还是优先出兵北线,全力帮助周叔将军尽快攻灭北线之敌。”李左车接着说道:“如此做既有必胜把握,又可以消灭北线隐患,还可以更进一步壮大大王你的实力,在战略全盘上更占上风,然后再发起灭楚之战,才更有把握。”
毕竟是刚刚才投降过来的人,又对项康的性格脾气缺少了解,滔滔不绝的说了一气后,李左车难免有些紧张的偷看项康神情。还好,项康和项羽的脾气历来就是两个极端,类似的话虽然肯定会让项羽暴跳如雷,项康听了以后,却逐渐露了笑容,说道:“到底是广武君,果然名不虚传,老实说,我也觉得我们现在的实力还不够发起灭楚之战。”
李左车松了口气,项康又说道:“陈平先生,东园公,我知道你们的建议也有理,现在我们是还有乘虚大举进兵西楚腹地的选择,但是没办法,目前我真没有把握可以打败我的霸王阿兄,所以还是优先剪除他的羽翼吧,等我们先把他的帮凶走狗干掉,然后再集中全力收拾他,这样我们才有必胜的把握。”
都很清楚项康的脾气,知道自己的意见就算不中项康的意,项康也不会因为这样的事疏远自己,所以陈平和唐秉马上就拱手行礼,表示拥护项康的决定,然后陈平还问道:“大王,既然你决定出兵增援北线,那你是打算亲自统兵北上,还是另派大将北上给周叔将军帮忙?”
“交通不方便,距离又太远,我不能冒险亲自领兵北上。”项康马上摇头,否定自己亲自率军北上的可能,又说道:“让郑布去吧,带着钟离昧、灌婴和公孙同他们一起去,尽快帮周叔解决北线问题。”
张良和陈平的眼皮动了动,暗暗佩服项康在选择援军主将上的周密考虑——灌婴和公孙同都年龄较小,资历也不及郑布,肯定不会出现指挥不动的情况,钟离昧的资历年龄虽然与郑布相仿,却在武关道战场被郑布救过一次,欠下了郑布的大人情,让郑布做援军主将,他也不敢不服——而相反的,倘若是换成了让丁疾或者龙且做援军主将,最起码钟离昧就很难如臂使指的指挥得动。
倒是商山老头唐秉提出了意见,说道:“大王,郑布将军性格稳重,做事谨慎,的确是率军增援北线的理想人选,但是老臣愚见,郑布将军行事似乎有些缺少机变,这一点当如何解决?”
“太容易了。”项康笑笑,向刚刚投降过来的李左车一努嘴,说道:“我们现在不是新添了一位足智多谋的广武君了吗?让广武君随军出征,帮着郑布出谋划策,不就行了?”
“让罪臣去?”李左车吃惊的张大了嘴巴,说道:“大王,罪臣可是才刚刚投降过来的人啊,赵国又是罪臣的母国,你就对罪臣这么放心?”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这一向就是本王的用人原则。”项康神情轻松的回答,又说道:“就这么定了,广武君,本王现在封你为汉国的谏议大夫,随郑布将军出征赵国,帮他出谋划策,杀敌建功,等你们凯旋归来的时候,本王再给你论功行赏,升迁官职。”
万没料到项康会这么快就重用自己,惊讶项康与项羽行事用人的截然不同之余,李左车当然是赶紧向项康行礼道谢,项康则挥了挥手,说道:“不必了,广武君你能弃暗投明,选择帮助本王尽快平定天下,结束战乱,就已经是对本王最好的感谢。”
就这样,综合了各方面的考虑后,才刚第二次拿下濮阳的同一天,项康就敲定了优先进兵北线的战略决策,又很快决定从汉军主力中抽调七万军队交给汉军大将郑布统领,在附近的白马津直接渡河北上,沿驰道直取赵国目前的国都巨鹿城,围魏救赵逼迫反汉联军分兵南下救援巨鹿,同时全力争取切断反汉联军和齐楚后方的驰道联系。
事实证明项康做出了一个相当正确的决定,因为郑布率领的汉军偏师还没有来得及北上出发,后方就送来了急报,说是刘老三和西楚大将利几(真名)在宛城联手打败了英布军主力,英布军损失惨重,已经被迫狼狈逃向了南郡,汉军的南线局势又出现了反复,有再度告急的危险。
对此消息,就连陈平和张良都十分惊讶,说道:“怎么可能?申阳也就罢了,怎么连英布都不是刘季匹夫的对手?记得当初中原大战的时候,刘季匹夫的战场表现连英布的一半都不到啊?”
“没什么奇怪的。”项康倒是毫不意外,说道:“实话告诉你们,这才是我目前不敢大举进兵西楚腹地的真正原因,刘季本人不难对付,但是他只要重用那个叫韩信的大将,就是我都不敢说有把握能收拾得了刘季的军队。”
依然还是很不明白项康为什么会忌惮被人嘲讽为胯下小儿的韩信,陈平只能是改口问道:“大王,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如果英布被刘季迅速灭了,刘季腾出了手来,我们的南线肯定又会有危险,要不这样如何?让郦商将军从汉中出兵,走武关道攻打析县丹水,围魏救赵替英布分担压力?”
“陈平先生,记住,千万不能小看了刘季。”项康的语气严肃,说道:“郦商手里的兵力,在刘季的面前本来就不占任何优势,还叫他主动发进攻,那是拿郦商将军和我们汉中守军冒险,稍有不慎,郦商他们就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见项康语气严肃,陈平也只能是无奈答应,项康则又吩咐道:“叫郦商从房陵东进,直接增援英布的本土,明白告诉郦商和英布,就说我不指望他们发起进攻,只要他们能够守住南郡,替我长时间牵制住刘季的主力,我就给他们记大功一件。”
陈平唱诺,赶紧替项康提笔拟令,项康则又把目光转向了西南,心中极是忐忑的暗暗说道:“英布能够顺利逃回南郡吗?他如果在逃命路上就被刘老三给干掉,那我的南线问题就肯定只会更麻烦了。”
这次轮到项康变成乌鸦嘴了,事实上,甚至还没有等项康收到英布军在宛城惨败的消息,西楚军叛徒英布和他的残部数千人,就已经被刘项联军的追兵追上,没能撤过汉水逃回本土,直接就被重重包围在了汉水河畔的邓县城里。
被困之后,英布倒是一度打算坚守待援,等待汉中的汉军或者本土的后军出兵来救,可是刘老三却抓住战机,日夜攻城不断,同时故意让开邓县通往房陵的小路,网开一面引诱英布军突围西走。最后见刘项联军攻打势猛烈,英布想要活命的自私心理还是占了上风,一咬牙一横心,干脆带着残余的军队出城突围,抄小路逃往房陵,刘老三乘机出兵追击,在山道上再次大破英布,英布残军几乎全军覆没,英布本人和汉军使者陈恢最后只带着不到二十骑侥幸逃到房陵保住性命。而此时此刻,驻守汉中的汉军大将郦商,才刚刚收到项康要求他出兵增援英布的命令。
此战过后,群龙无首的南郡等地自然成了刘老三的嘴边肥肉不说,汉军的南线也马上重新出现危险,同时刘老三还态度十分明确,公然对自己的麾下文武说道:“接下来,我们只能是倾尽全力帮西楚王灭汉,绝对不能让西楚王输在项康那个小奸贼手里。楚汉大战只有西楚王赢了,我们才有希望保得住土地和城池,但如果项康那个小奸贼赢了,我们就是南方打下再多的土地和城池,也迟早会被他所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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