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的一声响。

    一颗卷心菜，被砸在了桌子上。

    正在侍弄家雀儿的顾叔叔，抬眼一看，没说话，注意力又重新回到了笼里面的鸟儿。

    顾婶子见老头子不肯搭理自己，双手叉着腰便在那骂起来。

    “你退休后，除了成天侍弄那几只鸟儿，你还会干什么，家里头的里里外外全指着我一个人操心，你倒是活的轻巧，你那么宝贝那鸟儿，它们没跟你说嘛，外面把我们家已经编排成什么样儿了，得亏是家里孩子都已经嫁娶了，要不然往回倒几年，顶着个烂名声儿，能不能娶到媳妇都难说。”

    “你这脾气啊是越来越见涨，也就是我能忍你，换了旁人，免不得要跟你拌起来了。”顾家叔叔一边给鸟儿喂着食，一边不紧不慢的回道。

    “我脾气见涨，也不看看是谁逼的。”顾婶子兴冲冲的走过来，带着恼意的眼神看了眼鸟笼子。

    顾家叔叔放下喂食的工具，拿起旁边的毛巾擦了擦手，脸上是一副绕有兴趣的表情。

    “哦，我倒是想知道是谁逼的?”

    顾婶子忍住想要砸笼子的冲动，向他使了个明知故问的眼神。

    “这咱们讲点道理，钱伱没花？票你没用？从你肚皮蹦出来的孩子，没得到好？反倒是我这个亲叔叔，两次因为升职的事儿，被奚落回来，说到底，我才是那個可怜人吧。”顾家叔叔把擦过的毛巾，递到顾婶子的手里，然后闲庭信步似的走到桌子前坐下。

    顾婶子像是被训练好的傀儡似的，顾家叔叔毛巾一递，她就自然的接过来。

    坐到桌前，瞅那桌上被砸溅出来的菜汁，顾家叔叔一拧眉，她又赶紧找来抹布擦拭起来。

    全然忘记，前一秒，她还在跟顾家叔叔生着气。

    等擦完后，顾婶子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

    她脸上显出一丝不自觉的悲哀，捏着抹布秃然的坐到凳子上，说道：“我是中了什么邪，一辈子为了你们顾家鞠躬尽瘁，临了连个好名声都落不着。”

    “这话你在我跟前说过就算了，可别在孩子们面前念叨，要不然他们又要嘀咕你这当妈的，又想挟恩求报了。”顾家叔叔拍拍她的手，却又很快收回。

    他这是在提醒她，孩子们为了当年的事情，心里都怨着他们呢。

    被顾家叔叔稍微安抚了下，顾婶子的情绪也慢慢平静下来。

    只是那牢骚，该说的还是要说。

    “你要是当年多废点心思在家里，孩子们也不至于被养成这样，我大字不识几个，大妞也没上过几年学，倒是把他们一个个教的不知恩，况且到头来，退休不也就是个副主任。”

    顾家叔叔，眼神中闪过一丝隐晦的不耐。

    “我不废心思，孩子们是怎么上了大学和高中的，如果不是时势不允许，咱们家是要出三个大学生的，这难不成是你跟大妞的功劳。”在最后一句，他故意压着调，怎么听都带着阴阳怪气。

    论骂人，顾家叔叔也许比不过顾婶子。

    可要论狡辩，那他就是个中高手了。

    说不过老头子的顾婶子，哼了一声，把话题带到了别的上。

    “你那个好侄女，昨儿走的时候，可是没答应，那这换房的钱到底该怎么办。”

    “我要是大妞，我也不答应你，给你钱的时候，就是婶子养的好侄女，不给你钱的时候，这个好侄女就跟你没关系了，可以随意动手是吧。”顾家叔叔瞪了她一眼。

    “你要是那么在意，昨儿我动手的时候，你倒是别干坐着啊，当时怎么不拦我，现在却说风凉话。”顾婶子最烦的就是老头子这一出。

    坏人她当了，然后他倒在外面充起了好人。

    “那你是她长辈，我要拦了，以后你的威信怎么办？”顾家叔叔说着早就准备好的台词，替自己辩解道。

    “那下次你冲她要，我反正是要不到了。”对答案不满意的顾婶子，决定做甩手掌柜了。

    “随你，反正儿媳妇又不敢当着我面发牢骚。”顾家叔叔才不怕，有样学样的放话道。

    顾婶子咬着牙，只觉的一股火气从胸口往头顶直冲。

    她蹭的一声站起来，指着老头子的鼻子，大骂道：“随你，随你，随你，你就知道拿这话逼我，你除了为你那升职的事儿，操过心，你这些年到底替孩子做什么了，一句随你，从两孩子没工作被逼着下乡，说到了现在，我要是没动作，你是不是眼睁睁的看着这个家散呐。”

    比起顾婶子的情绪来回起伏，顾家叔叔的情绪一直表现的很稳定。

    就算被老婆子指着鼻子骂，他也是慢悠悠的回道：“我怎么没给孩子操过心，为着工作的事儿，我没找人托关系吗，我找了没用，老婆子你不能怪到我头上吧，再说了，你那番逼着大妞拿钱，我不说随你，我能怎么办，一边是我嫡亲又是从小养大的侄女儿，一边是我亲生骨肉，我要是想家散，我能看着你那么折磨大妞？”

    顾婶子的脾气就跟皮球似的，刚鼓起来，又被顾家叔叔闲闲慢慢几句话给戳破。

    他乘胜追击道：“不是我说你，你这脾气真得改改，本是求人的事儿，怎么每次让你办的跟土匪强盗似的。”

    “你又不是不知道自小我对这孩子就没耐心，我还没当妈呢，你就领回来一个闺女，说的好听是哥家的，谁知道是不是你背着我以前偷生的。

    而且那年头日子过的艰难，多出一张嘴就是多出一笔花销，她又是最大的，什么都捡着她先弄，你说说看，两个女儿捡了她的旧东西用了多久。

    再说了，以前在家听话的时候，我还能勉强忍忍，可自打跟那孙国庆认识之后，就把自己当凤凰了，说话也不听了，先是背着我们怀了孕，你工作上的事情她也不上心，让她给妹妹找个好人家也不愿意，我一想到这些，我就恨不得掐死这没良心的白眼狼。”

    不难听出，顾婶子的这些话里，件件都是她累积的心病。

    对她来说，唯一可缓解的药方，就是顾大妞得听话。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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