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花练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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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家的家丁们听得此言,方知眼前这人,是准姑爷。
恐惹了祸,纷纷住手。
那赵家的小姐并不觉自己方才失言,只是恼着祝西峰为了一个野丫头,便嚷嚷着“不娶亲”,有失体统,愤愤地扭头进了铺子,向赵老爷告状。
须臾,赵家老爷走出来,以准岳丈的身份,教导了祝西峰几句。
原以为祝西峰会借坡下驴,说几句软话,此事便过了。
谁知,祝西峰不仅不道歉,还拉着花练就跑了。
当着众人,赵老爷面上难堪。
遂即,打发小厮将聘礼退回祝府。
赵家小厮向我爹说了今日的事,并道:“我们老爷说,贵府少爷心性未定,不敬尊长,我家小姐高攀不起。贵府还是为少爷另择佳偶吧。”
我爹听了这些话,不免上火,喝下去的汤药吐了出来,直指着祝西峰,大骂:“逆子!逆子!”
祝西峰跪在门槛外头,嘴里嘟囔着:“她家不乐意,我还不乐意呢,便是娶妻,我也该娶个自己欢喜的,那赵家小姐,心跟针眼一样窄……”
我爹道:“畜生!你还敢顶嘴?”
我连忙劝慰道:“爹不必动怒。许是西峰跟那赵小姐没缘分。”
花练随着祝西峰跪在外头。
她总觉得这桩婚事黄了,是她的责任。她深悔不该在米店门口闹一场。我爹本就身子不好了,赵家的退婚更是让他的病情雪上加霜。
黄昏的时候,咯了三回血。
秦明旭忙前忙后,重金请了游方的神医来为他诊治。
晚间,我爹睡下了,我将他们俩搀起来。
花练低头,道:“东家,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带少爷去胡闹。”
祝西峰瞧着她的脸色,手心握了又松,松了又握。
好半天,他一咬牙,一跺脚,鼓足勇气道:“花练,你将我的婚事搞黄了,不如,你将自己赔给我当媳妇吧!”
花练一懵。
她啐了一口:“混说!”
她几乎是逃一般地回了屋。
祝西峰见状,坐在门槛上,圆圆的脸覆满失落。
“姊姊,花练瞧不上我。”
他两道粗粗的眉,向下耷拉着:“姊姊,我是不是太没用了?读书读不好,学武没学成。我不过是个一无是处的人。”
他自小被林月惯得蛮横霸道。
我从没想过,有一天,他能这样清醒地反思自己。
我坐在他身旁,伸手拍了一下他的头:“你呀,做什么都没有长性,怎怪做不好?便是对花练,你也许就是一时兴起,顺嘴一说,调戏人家,难怪花练生气!”
他拼命地摇头。
“姊姊,不是的,不是的,我不晓得该怎么跟你说,我对死丫头是认真的……她越是对我凶,我就越想往她跟前凑,她打我,骂我,我也不恼……我悄悄跟你说——”
他神神秘秘地凑近我,脸红道:“姊姊,我从前虽然收了两个房里人,但那都是母亲做主的,不是我自己要讨的。母亲说大家子少爷,三妻四妾寻常事。我……我……我那时候太小了,我稀里糊涂的……母亲去世后,我就让爹把她们遣散了……你能不能跟花练说,说,说我不是那样坏……我怕她听说了那些子事,嫌弃我……”
我道:“你可是真心喜欢花练?”
他将手举起,认真道:“姊姊,我发誓,我发誓我对她是认真的。我要是撒谎,让我嗓子眼里生疮,头上长癞,天打五雷轰……”
我起身,道:“既如此,我便去跟她说说。若这事成了,你可一辈子不许负她。花练是个好姑娘,我素来把她当妹子看待的。”
“是,是,是。”
他喜得手脚不知往哪儿搁:“谢姊姊,谢姊姊,姊姊是天字号第一好的人。你放心好了,我哪里敢负她?她不打我,我便阿弥陀佛了。”
我哭笑不得:“你老老实实待着。我可不保证一定能说成。最终还是要看花练自己的意思。咱们祝家的人,不能干强人所难的事。”
他点点头,又紧张又担忧,同时,又充满期待地看着我离去。
花练房间的门是掩着的。
我抬手叩门。
她喊了声:“少爷,别闹了!”
“是我。”我轻声道。
“东家。”她忙打开了门。
屋里没有点灯,黑漆漆的。
我走进去,道:“花练,我今夜来找你,不过是以西峰姊姊的身份。你不要把我当东家,我也不把你当伙计。”
她掏出火镰,点了灯。屋里有了些亮光。昏镜重明。
她有些心神不定。
“东家,对不起。”
“花练,你无需说对不起,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你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打第一眼见到你,我就喜欢你直白的性子,活得真实。”
我顿了顿,道:“我爹一病不起,他最大的心愿便是能在活着的时候,看着西峰成亲。西峰跟我说,他想娶你为妻,你愿意吗?”
她缓缓坐下来。
“东家,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事。我脑子乱得很。我就是个山里的野丫头,我不会做少奶奶的。”
我道:“你不必想着要不要做少奶奶,你只需想,愿不愿做西峰的妻子。西峰那孩子,跟我一处长大,我知道他的。他虽然不成器,爱捣蛋,也不会说话,没心眼子,但他……”
花练脱口而出道:“少爷没有那么不堪的,少爷要是认真起来,比谁都细心,装船的货物他都一笔笔记上。少爷心地善良,我跟他在路上瞧见一只受伤的雀儿,少爷将雀儿带回来,治好了才放生的。少爷还很勇敢,上回在渡口,明明知道打不过人家,还死死拖住人家的腰,就是为了不让人家害我的蛇……”
我笑了:“竟不知西峰有这许多的好处。”
她忽然意识到什么,低头,双手来回绞着。
好半天,她才抬头看我:“东家,你有没有尝试过,在黑暗里奔跑的滋味儿?”
我看着她,等着她说下去。
她盯着桌上燃着的灯油,道:“我从小没了娘,我爹有肺痨,干不得重活儿,我六岁就下地,八岁跟着我们村里的人进山打猎。有一年春天,我爹病又发了,我想上山捉条蛇卖了,给我爹抓药。春天雨水多,我走得满脚都是泥。到天黑,我仍是一无所获。我听到野兽的叫声,我并不害怕。因为我知道,我必须得做家里的顶梁柱,我没有害怕的本钱。我捉到了一条母蛇。可我发现它怀孕了。我不忍心,就把它放了。有一匹狼,盯上了我,眼睛绿油油的。我拼命地奔跑,薄雾漫过山岭,月色朗照小溪,风从四面八方吹过来。那时候,我想,日子有时候很短,眼睛一眨,就过去了。可有时候很长,就像跑不完的大山,翻过一座,还有一座。我每翻过一个山坡,都想着,如果能碰到一个人,来救我,多好。但是,没有。一直没有。”
“我那天跑到天亮。狼没有跑赢我。我满头大汗,倒在回村的小路上睡着了。后来,我经历了好多次这样的事情。我越来越有经验。我知道怎么抄近路,怎么爬树,怎么越过山崖。我已不需要任何人陪伴我。我杀死了我所有的期待。”
“在街上遇见东家那天,我爹死了,我卖些山货,想买口棺材,把我爹葬了。少爷嬉皮笑脸的,我立刻断定他不是好人。我准备跟他拼命。”她笑了笑:“我总是这样,很容易想着要拼命。大概,从心底里,我觉得我的命,是不值钱的吧。我们村里人都说,没见过我这样不怕死的姑娘。”
“少爷说,不想让人杀死我的蛇,因为我会难过。码头上的人都笑了。大家都觉得这样的行为是很可笑的,对不对?少爷被打得满头是血。我忽然觉得,他根本不怯懦。”
“我无数次地在山里奔跑。春天的时候,野花压满枝头,热热闹闹。夏天的时候,鸟儿成群回巢,烈日照在头顶。秋天的时候,叶子一片片飞舞。冬天的时候,雪从满树的梅花上跌落。我有好多的话,跟大树说,跟蛇说,跟鸟说,跟花说,唯独不会跟人说。”
“山里的小溪,无论跑多远的路,还是会流入河中。从码头回来的那个黄昏,我偷偷地哭了。从来没有人,像少爷一样,在意我是不是难过,在意我的蛇会不会死掉。我追打他,满院子跑,他也不生气,他装出一副怕我的样子。他大概不是怕我,是在意我吧。”
“如果,我回到十年前的那个夜晚,我希望,爬过山坡,等我的那个人,是少爷。”
“我不要少爷与我一起厮杀。我一个人厮杀就好。少爷只需等我,就是很开心的事了。”
夜,静悄悄的。
明月直入,无心可猜。
我从来没有听花练说过这么多话。
她还是深山里徒手捕蛇的少女,一双眼纯净而野性。
七月七,乞巧节。
秦明旭与我张罗着,为祝西峰和花练办了婚礼。
祝西峰的嘴,一直咧着,就没合上过。他屋前屋后地穿梭,大着嗓门儿,发放喜糖,招呼客人吃酒。
他的身躯里仿佛装不下那样多的欢喜,泼洒出来,走一路,淌一路。
我爹起初对花练的身份、家世,颇有微词。但很快被我劝服了。人的一生,十分短暂,很多东西都是稍纵即逝的,薄凉又冷漠。而爱,会使人变得勇敢,抵御人世的无常、汹涌。
我爹看见婚礼上祝西峰的笑容,彻底地释怀了。
他欣慰而满足。强撑着,从床榻上起来,被仆役们扶着,坐在椅子上,喝了花练敬上的新媳妇茶。
当晚,宾客们散去,秦明旭和我,忙到三更方歇。
穿过回廊的时候,我眼睛一花,体力似乎不支,脚下踉跄。
秦明旭焦灼地扶住我,命小厮去喊大夫。
大夫来了,把过脉,连连恭喜秦明旭:“尊夫人有喜了。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秦明旭像是掉入一个丰盛的梦里,不可置信:“果真?”
大夫忙道:“老朽行医多年,喜脉焉能号错?尊夫人初有一月身孕,当好生调理,切不可过度操劳。”
一月前,我与秦明旭在酒坊后院的小屋中,共度一夜。
便是那一夜,有了孩儿。
我抚摸着小腹,谢菩萨垂怜。
失去豌豆以后,我的心总像是缺了一块儿。
现在菩萨,把豌豆还给我了。
七月七,得双喜。
秦明旭送给大夫六锭金元宝,又命管家,赏秦府、祝府两府仆役三个月的月银。
上上下下,一片欢欣。
他搀着我,回到房中。我们坐在榻上,他俯下身来,将面孔贴在我的肚皮上:“桑榆,我多幸运。我多幸运。往后余生,我会用我的性命对你好,对孩子好……”
他的眼泪隔着衣裳渗入我的身体。
温温热热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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