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律师，你的花。”助理潇潇捧着一大束娇艳欲滴的玫瑰，笑吟吟地走了进来。

　　“谢谢，帮我插起来吧。”

　　乐韵正在电脑上写李文杰案的总结报告。

　　她瞥了一眼潇潇手里的花，虽然手指还一刻不停地在键盘上疯狂地敲击，脑子却不由得开了个小差：

　　难道又是陆胤？

　　“我真羡慕您，”潇潇一边整理着花瓶里的花，一边无比感慨，“事业做得风生水起，家庭也经营得温馨和睦。”

　　潇潇整理好花，凑近闻闻，一脸陶醉地说：“我感觉自己又相信爱情了。”

　　家庭？爱情？

　　乐韵眉头微皱了一下。

　　还好，潇潇知道她工作的时候，最不喜欢被打扰，很快就识趣地走了离开了。

　　乐韵将双手从键盘上移开，起身，走到放置着花瓶的柜子前。

　　是弗洛伊德玫瑰花。

　　桃粉色的花瓣微微舒展开，有一种诱惑的美。

　　乐韵拿起花瓶边的卡片：

　　真棒！又赢了一次！张晓。

　　她叹了口气，将卡片丢进了垃圾桶。

　　裂缝存在就是存在，不是用腻子把它重新遮盖起来，就可以当作一切都没有发生。

　　乐韵坐回椅子上，端起咖啡，啜了一口，心里为花不是陆胤送的，稍稍有些失望。

　　马上，她为自己居然有这样“花痴”的想法摇摇头：

　　想多了好吗？她对自己说，大家不过是刚刚认识不久的普通朋友。

　　还是赶紧搬砖吧。

　　这么想着，手指继续在键盘上敲打了起来。

　　手机响了，是张晓打来的。

　　“嗨，花收到了吗？”他的语气轻松而热情，就好像之前所有的事情完全没有发生过似的。

　　“嗯，收到了。谢谢。”

　　抬手不打笑脸人，乐韵心里再别扭也只能先客气地应付着。

　　买卖不成仁义在。

　　婚姻就算是走到了尽头，也不必非要每次都恶语相向。

　　体面地分手，任何时候，姿态都要尽可能地好看一些。

　　“老婆，听说你又打赢了一场高难度的官司，太棒了，咱们晚上一起吃饭，好好庆祝一下吧。”

　　“不用了，我觉得现在咱们不适合一起吃饭。”

　　“老婆，”张晓叹了一口气，“咱们可以不要这样吗？我真的知道错了，我现在只是想恳求你不要这么快就判我死刑，再给我一个机会，哪怕仅仅是一个缓期执行也好。可以吗？”

　　“就一顿饭，我保证，没有任何企图，可以吗？”张晓的语气卑微至极。

　　从恋爱到结婚，乐韵不记得张晓有过如此说话的时刻。

　　“我5点下班。”

　　“好好好，我来接你。谢谢你，老婆。”

　　挂掉电话，乐韵叹一口气，靠在椅背上，头偏向一边。

　　她的目光注视着看着窗外。

　　当时陈宗翰将这间办公室分给她的时候，她几乎可以说是欣喜若狂。

　　因为这间办公室采光极好，几乎一天的大半部分时间，都有阳光投射进来。

　　但今天，第一次，她觉得阳光如此刺眼。

　　她不由得把眼睛闭上。

　　半晌，她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脸颊上，痒痒的。伸手拂去，

　　潮湿的——

　　是泪。

　　她用拂去，起身走出了办公室。

　　陈宗翰的办公室里。

　　陈宗翰正将准备好的离婚协议交到乐韵的手上。

　　“你确定？”陈宗翰关心地问，“听说，张晓已经找了冯宁当律师。我可以直接把离婚协议寄过去。”

　　“我明白你的意思。”乐韵感激地笑笑，“没关系，我想亲自给她。”

　　“好。”陈宗翰点点头，“乐韵，记住，结束也是新的开始。”

　　宗翰律师事务所楼下，一辆黑色的宝马7系开过来，减速，停车。

　　张晓从驾驶座下来，走到乐韵跟前，

　　“不好意思老婆，正赶上晚高峰开始，黄海路一直堵车，都快成停车场了。等着急了吧？饿不饿？快上车，咱们这就出发。”

　　“没关系，”乐韵淡淡地说，“我也是刚刚把结案报告写完。”

　　说着，她朝后排走去，准备开门上车。张晓抢先关住了后排车门。

　　“你要坐这里。”他快步绕过车头，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咱们不是约定好的吗？副驾驶永远是留给我老婆的。”

　　乐韵心里一动。

　　跟无数对家里有车的夫妻一样，在他们拥有第一辆车的那一刻，“副驾驶永远都是老婆的”就成了他们的约定。

　　突然，她非常怀念他们买的第一辆车，虽然那辆车不到十万块。

　　她不记得有多少次开着那辆车去接应酬完客户的张晓。

　　张晓那张满是疲惫的脸，从后视镜映入她眼帘的画面，清晰地就像昨天。

　　“惆怅旧欢如梦。”

　　脑子里突然像跑马灯似的闪出这么一句，倒把她自己吓了一跳。抬头看着张晓恳求的脸，她虽有迟疑，最终也还是一弯腰坐在了驾驶座。

　　张晓终于长长出了一口气。

　　他回到驾驶座，略微调整了后视镜，他偷偷用眼角的余光观察乐韵的反应，正好看到乐韵身体在座椅上挪动几下，好像在调整坐姿。她眉头轻轻一皱，旋即又舒展开了。

　　“走吧。”

　　乐韵转头，正对上张晓观察她的目光。

　　张晓心虚，不由得一阵慌乱，只好匆忙答应一声，发动汽车。

　　很快，他们就加入到了滨城晚高峰的车水马龙当中。

　　“我在你最喜欢的那家火锅店定了位子。”张晓殷勤地说，开车拐进了一条狭窄的胡同。

　　乐韵最喜欢吃的这家四川火锅位于滨城老城区的居民区里，是比较典型的社区火锅。在卷出天际的餐饮行业里，它属于特立独行的存在，没有什么环境和服务可言，但味道确实没得说，只要吃过的人，基本上都会一来再来，直到成为它的常客。

　　这家店是陈宗翰这个老饕推荐给安黛青，安黛青又带她来的。

　　她带张晓来过一次，张晓当时一脸嫌弃，最后他们改去一家米其林西餐厅吃牛排。

　　“你不是不喜欢这家火锅店吗？”

　　“今天是给你庆祝，当然是去你喜欢的餐厅。”张晓殷勤地说。

　　车速渐渐降了下来，前面排起了长长的车队。

　　“堵车，还挺严重。”张晓看着液晶屏上导航的路况显示，前面的拥挤程度已经变成了暗紫色。

　　“换家餐厅吧。”乐韵已经开始后悔，今天不该答应张晓一起吃晚餐。

　　“没关系，我们换条路，稍微绕一下就好。”张晓说着，掉头换了另外一条路。

　　越走，两边的景物越让乐韵觉得熟悉。

　　远处有一个霓虹灯组成的招牌，上面写着：“松林小馆”。

　　乐韵心里一震，“松林小馆”，这四个字让她的思绪又一次飞回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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