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轩也拉着我的胳膊说：“二姐，你放心吧！妈到家之后肯定还要跟邻居吹嘘她如何如何坐飞机，如何如何游兴海，如何如何吃好吃的呢。你不知道她以前可爱跟邻居显摆咱们家哪好哪好的，现在她都收着点了。她说怕说多了别人嫉妒，再坏咱家。”

  呵呵，没想到妈是这样的妈，怎么这么可爱呢？

  飞机已经飞到看不见了，再望也望不到了，祝他们一路平安吧。

  *

  爸妈他们走了，宇轩也开学了。

  喧闹了一时的房子又再度沉寂了下来。

  家里只剩下我，对面只剩下周若卿。

  我还差几天开学，刘老太的事我得帮她去看一下。

  万一他儿子能接走她是最好的，毕竟她生养了他，他尽孝是应该的。

  几经辗转我终于找到了刘志刚，让他回一趟老家。

  他来的时候，我正在刘老太家。

  刘志刚跟小肉肉纠缠的时候，刘老太说：“小雪，你现在去西屋，我跟我儿子聊聊，在那屋你也可以听得到。”

  我觉得这样不好，可刘老太催促我说：“快过去吧！”

  刘志刚终于摆脱了小肉肉的纠缠，走进屋。

  “妈，这两年咱们相安无事不是挺好的吗？你让那个甄雪老找我干什么？”可能是被小肉肉吠叫的声音弄闹心了，他的声音显得很不耐烦。

  刘老太心平气和地说：“我这套房子要拆迁了，你说是要拆迁款还是要房子呢？”

  “当然是要房子啊，拆迁款能给几个钱啊？”刘志刚头脑倒清醒。

  “可是要房子的话，我去哪儿住呢？将来下来的房子是清水房，我的装修又怎么办？我总不能在清水房里住吧？没门没柜子的，好像住不了吧。”刘老太把问题抛给刘志刚。

  “到时候事儿到时候再说呗，你看你现在愁什么？”刘志刚没有接这个问题。

  “人总得提前有个规划吧？如果现在没有规划，一时之间说拆迁就拆迁，我去住大荒地喝西北风吗？”

  “哎呀，这些年你喝过西北风吗？你不也过来了？”刘志刚依然没有提出方案。

  “我是过来了，可我不是靠自己的力量过来的。如果没有甄雪，我兴许早就死了。”

  “你还真把她说的那么伟大，她不就是花了几百块钱陪你去看了个病而已吗？要早知道几百块钱就能搞定，我也能陪你去看啊！”

  “你说得倒轻巧，那时你连问都不敢问，还说陪我去，估计连路费钱你都舍不得吧？”刘老太说话够狠。

  “咱两家不是离得远嘛，要是近我也可以啊！你这边如果有人能帮你解决，我老来回跑花这些冤枉钱干什么？”他似乎忘了赡养刘老太本应该是他的责任。

  刘老太逐渐有点控制不住情绪，“回来看看生你养你的妈是花冤枉钱？陪这个生你养你又病重的妈去看病是花冤枉钱？到底在你眼里什么钱不冤枉？在你眼里我这个妈还有什么意义？”

  “你呀，就是想太多。日子一天一天过呗，过到哪儿算哪儿。”刘志刚还是一套滚刀肉的说辞。

  “我现在只问你：如果要了房子，接下来的两年我住哪儿？到时候装修钱从哪里出？别再跟我说什么走哪算哪，我现在就要你一句话。”刘老太的语气渐渐不耐烦。

  “你要我什么话呀？你的日子不得你自己打算吗？你看我家现在为了还房款房子都出租了，我一套空房子也没有。现在住的这一套是我们所有房子里最小的，我们夫妻俩带着两个孩子住那么小的房子也不容易吧？平时我们自己也都是省吃俭用的，没有钱来给你付装修。说穿了到现在我没用你帮衬，已经算厚道了好吗？你看看人家父母又给买房，又给带孩子，又给做饭，又给贴生活费的，夫妻俩轻松的不得了。你看看你能帮我们什么？”没想到不想养自己亲妈的刘志刚居然对刘老太还有这么多期许。

  “孩子，你想过我多大岁数了吗？我70多岁了。我现在能照顾自己不给你们添麻烦已经算不错了。前两年我过得有多难你知道吗？我腿坏的时候你也看到了，你管我了吗？”刘老太语气变得伤感。

  “我怎么没管？我不也带你去医院看了吗？”刘志刚显然不服气。

  刘老太估计此时已经被气得半死，“是啊，你是带我去了，可医生说要给我提出治疗方案的时候，你问的是什么？你问的是这个东西不管自己能不能好，你采取的办法又是什么？放任不管。就任我这样一个行动不便的老太太终日靠在炕上，看着太阳东升西落，一点一点枯萎，一点一点绝望。这就是你所谓的管吗？”

  刘志刚说不过刘老太，转了话风，“妈，我其实真不爱跟你说话。我都已经躲得远远的了，我都把联系方式都切断了，你又非让人来找我。我一来你就各种批判我，你从来没想过我作为儿子，我作为一个年轻人身上要背着多大的压力吗？你心里就只考虑你自己。”

  “呵呵，你这话说的倒像是我自私了？可我为什么会没钱了你还记得吗？我从来都没帮衬过你吗？”是啊，刘老太把自己的养老钱给刘志刚拿去买房付首付了。

  “也算帮过，但真的不够啊！”

  “不够，多少才够？你又对我付出过什么？我今天跟你聊了这么久，你敢不敢说出一句：妈，没事儿，这两年你就去我那儿住，我伺候你，我给你饭吃。”

  “妈，这个真不行，我家现在两个孩子，两个大人，两室一厅的房子真的没地方住了。我没法给你这样的承诺。”

  “那你敢不敢说出给我租个房子过后帮我拿装修钱？”

  “我现在连自己的生活都打不开点儿，我如何去再去照顾你，再给你拿钱租房过日子，装修钱就更没有了？”

  “你什么承诺都不敢做，那我怎么办？”

  “妈，我说句到家的话。我知道你生了我养了我，但我现在真的没有能力管你。我不知道将来有没有能力，至少这几年我真的没能力管，你自己再想想办法吧。”

  “我病重时不管我，为难时不管我，还说什么将来？给我一点儿未来的期许吗？以为将来我要了房子自己渡过难关，然后这套房子等我死后你再合理地继承吗？你想的倒美。”

  “你就我这一个儿子，我不继承谁继承啊？”

  “那你都打算继承我的房子了，就不能给我一点点照顾吗？”

  “你现在身体还硬朗着呢，根本就不需要我照顾，你肯定能想到办法。说穿了你还不一定有我难呢，我现在日子过得可难了，就来回这点儿车票钱，我回去都得从别处看看怎么能挣出来。”

  “不管是吧？”刘老太显然在耐着性子。

  “不是不管，是没能力管，真管不了。”刘志刚的声音也变得很决绝。

  “好的，我知道了。”刘老太的声音忽然变得平静，听不出情绪。

  “妈，给我做口饭呗？”

  “不好意思，我也管不了。”

  “您看您怎么这么翻脸无情呢？我出去吃还得花钱。”

  “那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唉，这老太太！那我先走了，你自己看着弄吧。这些年我看你过得挺好的，比我过得还滋润，你一定能想到办法的。”

  “你走吧！”

  外屋门响的时候，我听见刘老太说：“刘志刚，我们断绝母子关系吧！”

  “你也不用这么绝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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