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座孤坟，程南植以为自己再次看到以后，会有什么不同的感想。但是，当他站在坟头，即便他知道了不同的身份，但他祭拜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不一样的感受。他意识到那种所谓的牵挂，不过是自己想象中的感受。这就像许多年来，他对汪岚枫的牵挂。不同的是，这次的牵挂并没有持续太久，他就意识到自己并没有太多的牵挂。

他回头四处张望了一下，仿佛什么改变都没有发生过。他知道或者不知道这件事，似乎也没有什么意义。这就意味着，过年回老家的唯一牵挂，也就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因为好几年没有回来，贾阿姨想着在老家多串串亲戚，程南植也没法独自回去。他又不想跟着一起闲聊，听说附近有一座山，自己开车就过去了。他一个人到了山顶，看着四处的风景，随手拍了几张照片，然后就发了个朋友圈。

也就是在这一刻，他忽然感觉到自己真的是孤零零的一个人。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明明是他不愿意和别人一起闲聊，才独自逃到这山上。但他一想到自己的孤独，又有点失落，他不自觉地在手机通讯录里翻了翻，想到该和谁闲聊一下。但是这大过节的，大多数人都有的亲朋好友要拜访，他觉得不太好打搅别人。

他正想着，就听到了手机发来的新消息，打开一看，原来是章彩发的：你好兴致，怎么一个人去爬山了？

程南植赶紧回复：我不喜欢热闹，所以出来了。你怎么看出来我是一个人的。

章彩：随便猜的，好像很久没有看到你发朋友圈，猜你一个人无聊才发的。

程南植回复：想着过来爬山的时候确实很起劲，但是到了山顶呆了一会儿，就觉得有点无聊。这个这山上的风景倒是不错。你们加班不忙么？

章彩：过节加班，只要不出问题就行，我一直在偷闲呢。

程南植：我觉得你不仅掌握了生活的真谛，而且能够坚决地贯彻执行。

章彩：你居然会一本正经的嘲讽，这么喜庆的日子，你怎么就不能说几句好听的话呢？这样下去，你真是要孤独终老的。

程南植：我真的没有嘲讽，而是发自内心的认同。因为我感觉自己有点焦虑。

章彩：你焦虑什么？碰到什么困难了么？好好躺平就有幸福的一生。

程南植：从第一眼看到你，我就觉得很有亲切感。但是，我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出来，也不知道该不该说出来。

章彩：哦，就为这事啊，你说出来，我拒绝你，不就行了（微笑）。

程南植见她这么回复，不由得笑了。他赶紧拨打电话，章彩一接电话，就笑着说，“你打电话过来，是想好了怎么说么？”

程南植说，“没呢？不说了，免得你拒绝我。只要我不说，你就没法拒绝我。”

章彩问，“那你打电话干嘛？”

程南植说，“听一下你的声音，也让你听一听山顶呼呼的风声。”

章彩说，“大过年的，一句吉祥话都没有，你给我听风声。”

程南植说，“你在办公室里看不到，春风吹绿了柳树，吹红了桃花，也吹醒了我，让我觉得不应该再顾忌那么多，直接说我喜欢你。”

章彩说，“你刚才不是说不说么？你都知道我要拒绝你，你还说？”

程南植说，“不说是因为顾忌太多，说出来是我的真实想法。”

章彩说，“你顾忌什么？”

程南植说，“顾忌万一以后走不到一起，怕伤你的心。”

章彩说，“你原来是担心这个，感觉跟弹琴怕挑断了弦一样搞笑。我以为你还在过去的感情里走不出来呢。”

程南植说，“早就走出来了，只是自己有时候会犯迷糊。上午上坟的时候，我才意识到自己总是被想象的东西影响，以前一直以为自己不同的感受，发现其实没有。”

章彩说，“那行，你要表达的意思已经传达到位了，大过年的，我也不直接拒绝你。”

程南植说，“啊？你这是什么意思？”

章彩说，“既然你喜欢我，我就让你先喜欢几天，这样对大家都好。如果你这几天有相亲，提前告诉我一下，我提前给你发拒绝通知。”

程南植说，“不对吧，好像这样不符合惯例吧。”

章彩说，“为什么不行呢？如果你喜欢我，多喜欢我几天有什么关系？还是你觉得这是一锤子买卖，成就成，不成就不成。”

程南植说，“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我只是觉得很奇怪。”

章彩说，“如果你多观察一下，很多生活中的惯例并没有什么理由，更无所谓对与不对，不过是大家都习惯了，其实不参照惯例，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程南植说，“我是觉得如果你不喜欢我，直接告诉我，感觉就是一刀子下来，我也不用太过于纠结。如果你不告诉我，就好像你拿着一把刀在我眼前晃。”

章彩说，“你觉得喜欢一个人是为了喜欢她呢，还是希望获得什么？”

程南植说，“喜欢一个人当然只是为了喜欢。”

章彩说，“如果这样说，那么你的这个比喻就不太合理。你喜欢我，就只是你喜欢我。至于我是不是拒绝，应该都不影响你的喜欢，你有什么好纠结的呢？”

程南植说，“但是，我也想得到你的回应。”

章彩说，“如果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你呢？或者我觉得你是个适合结婚的对象呢？”

程南植说，“好吧，我确实应该先冷静一下，让你有时间思考，而不是让你马上回答。”

章彩说，“节日加班其实挺无聊的，我也有点想回老家了。”

程南植说，“我听说农村过元宵特别热闹，你可以等元宵节回家啊。”

章彩说，“这倒是提醒了我，确实元宵比春节更有节日的氛围。哦，山上风大，如果没有什么事，还是早点回家吧。”

程南植说，“山上只有微风，不冷。山上无聊可以看风景，回家无聊是真无聊。”

章彩说，“上班时间，通话太久了，如果有什么要分享的，还是发文字聊天吧。”

程南植挂了电话，觉都有点落寞。他觉得章彩不想太过直接的拒绝他，才用这样比较含蓄的方式。他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她的样子，但是自己也说不出，到底她什么时候打动他。他以前因为各种原因不想去思考这个问题，但现在，他在这种空旷的荒芜之中，觉得自己应该表达自己的感受。他确实只应该表达自己的感受，而无需去追问对方的想法。

要不了几天，他会见到她。到时候，他又该对她说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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