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李珣垂着头的模样，若他真的和自己吵一架，昭月会觉得自己心里还舒服点。偏偏他总是这样，平日她不管说什么，他要么默不作声，要么装作没听到，两个人连吵起来都格外的难。

  这相处几个月，就是这个鬼样子，这人还日日和她躺在一张榻上，她真是倒了八辈子霉，嫁了这么一个男子。

  她最烦的就是这种不爱吭声的性子，搞得好像是她欺负他一样，这件事明明就是他骗了她，装得一副顺从的模样，结果骗了她那么久。

  昭月做了十几年的嫡公主，除了看看庆和帝和赵皇后的脸色，旁人的她真没怎么在意过。

  一开始嫁入李家，她觉得李珣听话，婆母又待她宽厚，看得出来打心里很喜欢她，老夫人不太过问府中的事，但看得出来也是对她满意的。

  这日子不说别的，反倒比在宫中自在些，可以经常出门游玩。她原先还暗自庆幸，嫁给李珣也算不错的选择。

  可是现在，才短短几个月，李珣就变得不听话了，这次还被她得知。他们心里早有谋划，他当初根本就是借坡下驴，成婚时自己说不洞房他指不定心里暗暗开心。

  越想心中越气，昭月神色冷了下来，她拿起床上的枕头就朝李珣丢了过去，指着他怒骂道。

  “你就是在自欺欺人，还说什么护着我？你我心知肚明，到时真有什么事，你和你们李家，指不定还会将我推出去，作为讨好新帝的工具。”

  见她始终不信，李珣也不知还要如何去和她讲。

  李珣看似儒将，但常年在边关，骨子里还是带着武将的大大咧咧，直来直往。他无法明白为什么昭月总是怎么说都能被她再绕回去。

  好像不管怎么和她说话，都是无用的，最终她还是会绕回她需要的那个点。

  李珣没有做声，只是默默的站起身，抱着被子和被她扔下的枕头，又往床榻上走去。

  昭月见他这模样，弹簧似得从床上跳了起来，坚决不让李珣上榻。

  “你竟然还想上我的榻，你个没用的窝囊废，你就是天底下最没用的男人，连自己的夫人都不敢碰，你说你活着做什么？你干脆死了得了！”

  “李珣，我就是看不起你，你个没用的废物。你跟人家谢宴周一块长大，人家比你不知道强多少，人家敢光明正大的娶一个孤女，你呢？你不敢悔婚，现在连自己夫人的榻都不敢上。”

  “你和你李家，包括你娘，你爹，你祖母，都是害人精，你们哄骗我，你们不得好死！”

  饶是李珣在心里说过许多次，不要跟她计较，她只是性子骄纵些，但被这样指着脸骂父母亲族，他还是气得头痛欲裂。

  眼看着他的气势一下子变了，高大的身影背对着烛火，眼眶通红，手捏成拳，隐隐带着战场上的杀气。

  “昭月，你的意思是，我对你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

  昭月心中嗤笑。

  “对，都是假的，本公主嫁谁不好嫁你这种窝囊废，我要让父皇杀你全家。”

  李珣眼神冷了下来，他紧紧盯着昭月，声音不自觉的发颤。

  “我承认，我一开始是觉得不洞房也好，你我并无感情，也未见过几次。可是这几个月，我自认为也没做错什么，你想怎么样我都尽力办到。我一直想着，你是我的夫人，你应该无忧无虑，自由自在，往后余生，天地阔，且徜徉……”

  “闭嘴吧！李珣，你还在装模作样做什么，你的心思卑劣，你们家的人也是。娶我进门做什么，做摆设吗？我如果嫁给旁人，会是现在的模样，连行周公之礼都这么难。”

  “我说了，只是这几年不行，等大局已定我定然能给你一切，只要你不去参与这些。”

  说到这里，李珣沉默了片刻，又继续说道。

  “就算你参与了，我也能保你。昭月，我就这么让你不信任吗？我不单单只有我自己，我身后也有无数的人，我不可能随意去做任何决定。”

  “李珣，你说的话我现在一个字都不会信，你现在就给我滚出去，明日我就去宫中，告诉我父皇。”

  李珣轻笑一声，昭月的每一句话都让他格外心寒，他拢了拢衣襟，深深的叹了口气，无情的戳破两人之间的荒诞的现实。

  “昭月，官家不会动我的，就算你去说了也没用，现在你迟迟未有孕，官家虽按下了我的折子，却没有另外做什么。这一举动，你还不懂其含义吗？”

  昭月面上有一瞬间崩溃，就像戴了个华丽的假面瞬间碎裂。

  她哪里会不懂，不然为什么她母后只催她，却不催李珣。不然为什么她婆母和老夫人，敢光明正大的不让她去请安。

  这一刻，李珣撕下了她的遮羞布，她早已是宫中弃子，包括在李珣这里，他也不爱她。

  看着昭月默默流泪，李珣气势又塌了下来，他坐在床畔一侧，心中挣扎了片刻，还是伸出手，轻柔的为她擦去脸上的泪。

  “昭月，你不用害怕什么，也不用担忧什么，一切有我。我说了，我会保着你的。不管是谁坐上那个位置，都没办法随意动我。”

  “所以你明明就有这样的能力，可是你就是什么都不愿意为我做。你让我信你什么？我能信你什么？你自己心里早就有了选择！”

  昭月说的话句句属实，像一把利刃扎进他的心里，李珣自觉愧疚，却无法应承她想要的。

  他坐在床榻边缘，良久，才低声说了一句。

  “昭月，对不起，或许是我的过错，我娶了你，本该不管发生什么，都站在你身旁。可是我们之间，隔着的又不仅仅是我们二人，我没办法拿旁人的性命去赌。”

  这位大大小小打过几十次仗，在战场上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投降的将军，这一刻，他低着头，企求她的原谅。

  昭月看着他，他在她面前，像个犯错的孩子，烛火昏黄的灯光打在他的身上，明明身影高大，肩宽背阔，却莫名有一丝可怜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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