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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君臣相斗


徽宗皇帝向来心性仁慈,心里咯噔一下,本着君王能忍天下事的态度道:“爱卿不必发如此重誓,朕知你素来忠心,只是今日之事爱卿真的是太过荒谬,朕暂不治你罪,望你好自为之!”

  老头儿一听皇帝这话,这都什么话,明明是你皇帝有错在先,但却口口声声声称自己这个为臣子的有罪。本一片耿耿忠心上奏,天地日月可鉴,奏折上的十策,是耗费无数心血,总结了我朝自开国以来经历了无数次血的教训,才归纳出来的,不料你皇帝看也不看,竟说自己上奏之事太过荒谬。

  荒谬,荒谬的是你皇帝。士可杀不可辱,这,这,这是彻底不把自己这个三朝老臣看在眼里,真是此一时彼一时,一朝天子不如一朝天子……。

  可是……。

  老头儿血气一涌,一股刚气走遍全身,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这才是忠臣应有的风范……。

  胆小怕事,放任皇帝任性胡为,只怕要不了多久先皇在世时留下的为君之道都将崩坏殆尽。

  君王有过,臣子血谏,纠偏察失,匡扶社稷,即便是死,也在所不惜,死亦何惧!

  可怜的老头儿哪里知道皇帝并非是对自己的奏章看也不看,而是自己的奏章早已变成了万年王八晒太阳的歪诗邪画。

  我不入地狱,谁不入地狱?!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匡扶社稷,矫枉过正,君王有过,忠臣谏之,舍的一身剐也敢将皇帝拉下马,此乃不失为忠臣所为,人臣应尽之责。

  正义感附身,一念至此,老头儿血气上涌,又是正气凛然,斩钉截铁不撞南墙不回头地道:“

  皇上。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臣之治国兴衰十策,虽比不上三国诸葛武侯隆中对,也比不上我朝仁宗皇帝时荆国公的万言《上仁宗皇帝言事书》……。

  可老臣也是与同僚们,以及翰林院的学子们,花费了无数精力,呕心沥血,经数十年反思总结,反思总结了我朝自开基建国以来,先帝们披荆斩棘、呕心沥血,以及历代先贤臣工们经历了无数次血的教训,才归纳出来的治国兴衰十策,特呈现给皇上。

  臣子上奏,份内之事,老臣不知今日上这治国兴衰十策,到底有何荒谬之处,到底有违何臣道,到底违了什么法度……?

  倒是皇上,自从上一次私出皇宫混迹民间,据老臣所知,皇上又先后出宫四次,皇上还曾扮作富商,在京师怡云楼茗酒押妓,据说与那怡云楼的花魁李师师畅谈诗赋,共度良宵。一朝天子与一个下等歌姬度良宵,皇上,此等绝非是圣君所为。

  老臣还是那句话,今日之事,老臣若是违了半点为臣之道,老臣对天发誓,老臣将活不过明日午时的太阳,今日满朝文武在此,老臣不敢有半句食言……。”

  前半段听着还好,可是后半段说着说着,竟然把自己的私事也给抖出来了。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别以为头上戴着一个三朝老臣我朝之魏征的高帽子便可以为所欲为。

  徽宗皇帝一听,越听到最后,脸色变得极端难看,知道这老头儿一旦动起脾气来,向来十头牛也拉不回来,这下较真起来终究儿不是好事,可是自己好歹也是堂堂的一国皇帝,岂能任由臣子动不动就以死谏来威胁自己?

  做了这么多年皇帝,徽宗皇帝也渐渐悟出了一个真理来,为君之道,君臣相处,绝不像那些古文献上所讲,君王修好德行臣子们便也会自动德行高尚起来君臣和谐相处这般简单。

  君臣相处,表面上看着皇帝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利,皇帝万人之尊一言九鼎,天下莫不有人不听皇帝的,但那都只是表面。

  实则许多时候,君王与臣子们相处,无论是治国理政、体恤百姓、革旧出新、变革法度,还是皇帝自己的私生活,哪怕是挑选妃子、每日的进膻饮食、每晚与何位妃子同床共寝,皇帝有皇帝自己的想法,可臣子自有臣子们的一套想法。

  皇帝与臣子们,有时候往往像极了一个跷跷板的两极,许多时候会相互较劲与博弈。

  大宋一朝,自太祖皇帝杯酒释兵权,大兴仁政,皇帝与文人士大夫共治天下,至仁宗时更是达到顶峰。

  仁宗一朝名臣济济,一方面与当时人才自身素质固然有关系,另外一方面与皇帝遵行仁政,对臣子宽仁,不轻易罪罚大臣有着密切的关系。

  正是因为有这种皇帝行仁政之风,朝廷宽仁,朝臣才有了展示自己个性与水平的舞台与机会,因而名臣辈出。

  此后历任皇帝皆遵循祖宗先辈们施政风格,行仁政,宽和对待臣子。至今番,徽宗皇帝性格本就宽和浪漫,加之信奉道学,爱好文学诗词书法艺术,所以朝廷宽仁之风更是达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高度。

  这种施政之风,好处在于臣子们都有机会与舞台展示自己的才干,人尽其才,皇帝也会被众臣及修史的翰林学士们赞誉为有道仁德之君。

  可是于现实当中,有时皇帝宽仁过度,臣子们便少了些畏惧敬畏之心,臣子们直言犯上也就多了起来,美其名曰忠谏。

  正所谓天子过于仁弱,臣子们会骄纵蛮横,缺乏对天子敬畏之心;天子行霸术,臣子们则往往又变得过于温顺听话,成了一群沉默的羔羊……。

  朝堂,朝堂,闹心的朝堂……。

  徽宗皇帝端坐在龙椅上,一听这犟老头儿说着说着竟然把自己在怡云楼中与名花魁李师师的事儿又当众抖了出来,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也太不知天高地厚管的太宽了。

  徽宗皇帝眉毛一挑,不禁彻底大怒道:“大胆曹纯,到现在还强词夺理,强行狡辩,到现在还不明白自己究竟错在哪里,罪在何事吗?

  堂堂三朝老臣,大朝上奏,竟然视若儿戏,朕先不治你欺君谤君之罪,你先捡起殿上的奏章让群臣们评评理再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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