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刘守光这种公然把夫人拿来换江山的做法，罗隐当然无法苟同。

  如果换成是他，恐怕就是另一种结果：要美人不要江山。

  这真的是情圣，但也是昏君的表现：那些把女人宠上天的君王们，桀纣啦周幽王啦，哪个不是被士人们唾弃千年？

  所以，罗隐可以当大诗人，但真的成不了政治家。

  更不要说做皇帝。

  就说昭宗皇帝吧，据说就曾经把自己的一个爱妃送给了功臣。

  可见那个时代，女人真的很大程度上就是一件宠物。为了表示对功臣的奖励，甚至可以用来赠送。

  刘守光应该也知道这些烂事，所以送出荣散散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荣散散又不是他正室夫人，和其他女人一样，都是可赠品。

  只有罗隐，才对当年的那段爱情念念不已，总觉得荣散散是自己的妻子，自己与刘守光有夺妻之恨。

  回到洛阳复命以后，朱晃笑着对罗隐说：

  “怎么，还被刘守光拿捏了一把？”

  罗隐不明白皇帝的意思。

  李振笑着说：“陛下是说，刘守光是不是跟你说，等打下了易州，就把荣夫人送给你啊？”

  罗隐的黑脸都被吓成了白脸。

  怎么会这样？皇帝怎么会知道？完蛋了，我的仕途，恐怕只能画句号了。

  李振接着说道：“罗大夫，圣天子烛照千里，明察秋毫，你今后可不能再玩这种欺君的把戏啦。”

  罗隐有些不明白。

  怎么，皇帝要放我一马？

  这次是朱晃亲自开口。

  “朕，还是要罚你。不过，是从你最内行的事情上来罚你。”

  示意李振来说。

  李振笑了笑。

  “罗大夫，你不是会写戏吗？”

  罗隐一愣。写诗我倒是很厉害，但是写戏？

  李振告诉他，现在晋国又出了一个新戏，叫什么《天王伏虎》，把晋王吹嘘成格杀大虫的英雄。这个戏，对晋国人心凝聚起了很大作用。但是又传唱到了梁国，虽然有演艺司把关，这个戏没能进入洛阳演唱，可还是有不少地方传唱。

  “所以，陛下要你写个新戏，要比晋国的戏强，强很多！”

  皇帝开口了。

  “宣扬忠义，指斥奸佞！罗卿，你将功折罪，就在此时了。”

  罗隐连忙答应下来。

  皇帝这才笑着说道：“兴绪，派人告诉刘守光，让他赶紧把那荣夫人给送来。”

  忽然想起当年打天平军打郓州夺取荣氏的往事，停了一下。当年本来是想把这个美女纳妾的，可是张夫人一番劝说，自己也就放弃了。

  如今张夫人早已仙逝。

  但朱晃也只是想了想。毕竟好马不吃回头草，何况荣氏如今，怕也是人老珠黄了吧。

  他只是在担心，如果刘守光又得到了易州，那么可能更难控制了。

  看着罗隐离开的背影，问了李振一声。

  “兴绪，刘守光如果坐大，会不会成为鼎立之势？”

  李振笑了笑，三角眼眯了起来。

  “当年前朝皇帝的秦晋梁鼎立之势，皇上势如破竹，两三下就破了个干净。如今之势，又岂会为难？”

  朱晃看了看李振。

  “且说来。”

  “当年的鼎立，之所以破局，是因为唐天子兴兵伐晋，结果惨败，皇上顺天应人，取代残唐。如今皇上何妨也让刘守光伐晋？皇上坐观成败，如晋败，则大军扫荡晋贼余孽，必将朝野归心。若幽州惨败，则皇上也可征用魏博之兵，趁机削弱藩镇。臣钝驽，还待皇上指正。”

  朱晃想了一下。

  “可是伐晋乃是大事，若刘守光真打蔚州，朕也无法坐观成败，肯定也要出兵协助他。”

  李振明白了。

  当初昭宗伐晋，因为事不关己，梁王还能坐山观虎斗。但如今昔日的梁王已经成了皇帝，他肯定要抓住一切机会，消灭晋国。

  朱晃的这句话，说的就更明白了。

  “换言之，刘守光还算是个强藩，必欲除之。但晋国可是生死之敌，朕不灭晋贼，只怕朕之后，再也无人能与李亚子较量啊。”

  开国皇帝，担心自己的基业不能长久，说是深谋远虑也行，其实也是一种焦虑症。

  给子孙留下一个可怕的对手，朱晃做不来。

  所以才说“朕无法坐观成败”。

  这件事牵涉到梁朝的存亡，他怎么可能坐着看戏？

  李振赶紧附和。

  “皇上果然神目如炬，一眼就看清了幽州与晋贼的不同之处。那臣以为，一方面协助刘守光，一方面恐怕也要争夺成德军。如果得手，晋贼就会三面受敌，日益孤立。”

  朱晃叹口气，从容说道：“还是老办法，尽量让契丹从北面夹攻晋国。阿保机现在与晋国打得火热，一定要想法子，让他们势成水火。否则，伐晋大计，不易成功。”

  君臣两人陷入沉思。

  李振忽然想了起来。

  “陛下，那个郭从谦，已经混入晋王府的梨园了。现在的《天王伏虎》这出戏，他就在里面扮演天王。”

  朱晃一下兴奋起来。

  “有无机会行刺？”

  李振不敢贸然回答。

  “听说，他正在想法子。”

  “兴绪你告诉他，行刺后，只要他返回洛阳，朕赏他万两黄金！”

  万两黄金！

  李振都呆住了。这什么概念？

  四个字就是：富可敌国。

  肯如此重赏一个刺客，足见皇上对李存勖，已经是恨入骨髓了。

  消息很快传给了梨园中的郭从谦，但是他却一直没找到机会下手。

  这个机会太难了。特别是他表演《天王伏虎》之后，好像也是入戏太深，对李存勖的武艺高强，真的是大为了解。

  对大王动手？自己强过那头猛虎吗？

  何况大王身边还有那个形影不离的八太保。

  有时候王后也来梨园看戏，这个时候，另一个形影不离的保镖就出现了。

  黄四娘。

  虽然得知皇帝已经悬赏到了万两黄金，但郭从谦深知，一要刺杀成功，二要成功逃离。实在难度太大了。

  总是把自己想象成猎人，却没想到自己其实也是猎物。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张承业只要来梨园，大部分时间都在观察他，越看越觉得郭从谦像刺客。

  原先顾及张居翰的因素，但现在情况越来越不妙，看来必须报告大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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