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儿子要打潞州，李克用顿时一愣。

  潞州当然是他的心头大患，特别是二郎李嗣昭还困在那里。

  他早就想解围潞州了。

  但是那可恶的夹寨，两番攻打，他都铩羽而归。

  难道，儿子有什么神通，能打破潞州的夹寨？

  有些疑惑。慢慢感受着黛蛤散的清凉，慢慢琢磨着儿子的想法。

  “潞州的夹寨，你有办法？”

  李存勖当然没办法。

  这种死包围，居然围着潞州修了内外两道城墙，居然连护城河都有。

  真心佩服朱梁，这么笨的战法都能想出来。

  但有的时候，最笨的办法，往往也是最有效的办法。

  潞州的确被困死了。

  要不是李嗣昭善于守城，神勇盖世，潞州早就被朱梁攻克了。

  但是，潞州也已经到了最后关头了，不要说战马，连老鼠都吃光了。下一步吃什么？李存勖不愿想。

  但有一点，不想也得想：潞州，肯定撑不了多久了。兔子急了还咬人，人急了那就会造反。

  不仅仅要解救潞州，更要恢复对昭义军的控制，当然，最关键的，是要救出李嗣昭。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像李嗣昭这种创造守城奇迹的良将，必须救出来。

  面对父王的询问，李存勖不敢使花招，只能实话实说：

  “那个夹寨，孩儿也无良策。只是孩儿觉得，夹寨既然是人修的，就应该有人能够打破它。”

  李克用苦笑。

  儿子说的，理论上没错，但事实上，唉，谁知道呢？

  想起一句古话：笑看儿辈翻云覆雨。

  或许，是我老了。我应该放手，让未来的晋王去表演，去施展拳脚？

  嗯，这个过瘾。

  起码，他如果闯了祸，还有他老子帮他收拾残局擦屁股。

  别等到自己百年以后，什么事都得他自己扛。

  而且勖儿的表现，或许不会那么差。什么南山谈判，还有承天军一战，还有移形换位去陕州。

  他现在还是百分之百的胜率。

  这也不好。该让他尝点苦头，长点记性。

  潞州夹寨，就是这样一个地方，让他去吧，大不了打个败仗，我还能帮他收拾残局。

  反复想过之后，李克用的独眼看着儿子。

  “勖儿，此番领兵作战，非同小可。那夹寨不好打，你一定要谨慎从事。”

  曹夫人听见儿子要领兵出战，心里又激动又慌张，竟然忘了继续擦药。李克用横了她一眼。

  “接着搽药啊。”

  曹夫人连忙接着搽药，却忍不住不断偷眼去看儿子。

  李存勖的态度让她放心不少。起码，儿子看上去很镇静、

  “父王所说，孩儿牢记在心。”

  李克用舒心一笑。

  “是该轮到你们来打仗啦。记住，凡是多听大郎的，你叫他什么？源兄？”

  李存勖笑了笑，这一瞬间，居然露出一个大男孩的羞涩来。

  曹玉娥看在眼里，心里很是宽慰。是啊，懂得害羞，这还像个儿子。别整天冷冰冰的。

  李克用继续叮嘱。

  “阿耶不说废话。就是提醒你，到了潞州，一个是你源兄的话，你要尽量听。还有见了镇远，他往往有奇谋，也可以听一听。当然，你要是有更高明的办法，那你说了算。”

  李存勖忽然想起一个人。

  “但是，儿臣想调史建瑭来做先锋。他是当年……”

  李克用摇摇手。

  “我当然知道他。他是史敬存的大郎。”

  李存勖有点尬。还以为父王不知道这个小将呢。

  李克用接着说：“但是现在他跟着二郎，都困在潞州呢。你如果真能打开潞州，这个人随你用。”

  李存勖惊讶又是敬佩。全军那么多人，父王却都如数家珍，连史建瑭现在在哪里都能说的一清二楚。相比之下，自己只是知道这个人名，知道是个后起之秀。

  父王身上该学的，太多了。

  李克用忽然笑起来。

  “勖儿！潞州的三垂冈，阿耶当年可是在那里吹过牛，说你二十年后，要代替阿耶在三垂冈打个大胜仗！”

  李克用那只有点浑浊的独眼，此刻牢牢盯着李存勖。

  “勖儿呀，我们爷俩，一起打造这段神话吧！阿耶负责预言，你，负责实现！”

  对于父王的奇葩要求，李存勖当然很熟练挡了回去。

  “可是父王，距离三垂冈之约，现在才十二年呢。”

  李克用面不改色，坦然直言。

  “那就改一下，阿耶当年说的，是你十二年后，要在三垂冈打个大胜仗！”

  反正二十年和十二年，也差不多。起码听上去差不多。

  他伸手摸摸曹玉娥的手臂，难得温存一下，笑着说：“是吧，小夫人，这二十还是十二，说不定，你官人给记反了。”

  遇上这么无赖的老爹，李存勖只能心服口服，顺便问一句。

  “阿耶，孩儿以后，嗯，都能像阿耶这样，这样吗？”

  为尊者讳。有些用词造句，李存勖自动打了省略号。当然，李克用完全明白儿子省略号里是什么内容——喝酒啦，说话不算话啦，随意性太强啦，还可能包括刚才爱抚小夫人手臂这一招。

  “那当然。你是我儿子嘛，看清阿耶怎么做，你跟着学，就是了。”

  李克用居然把曹玉娥一把抱起，横放在腿上，两只手的动作，李存勖真是不敢看了。

  阿耶，这是我亲娘好不好？你，你这样做，不太好吧？

  曹夫人当然想反抗，但是一看见那只独眼，她就彻底软了，只能当着儿子的面，给官人动手动脚的。

  心中想到，算了吧，这老不尊的。当着勖儿也这样。不过，一个是官人，一个是亲儿子，虽然面颊羞得通红，心中倒是明白，这一幕，外人绝对不会知晓。

  李克用笑着对李存勖说：“你不敢看，不看也行。不过你要记住，一个大王，要不单能征服男人打天下，还要能征服女人让她生娃！”

  李存勖真是没想到，阿耶连征服女人都要教自己！但想想也是，可怜父母心啊，生怕自己以后幸福不到家！

  想就想吧，作为一个好儿子，他居然把阿耶这句话念叨了出来。主要是太押韵了：

  “征服男人打天下，征服女人让她生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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