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不用这么麻烦的，活不下去的人，有一口吃的，就已经很感恩了。”

  吕秀阳好不容易才找到说话的机会，“这里有房子、有农田、有粮食，宛如传教士所说的天堂一样，谁要是再不满足，就是丧良心了。”

  “你不明白，这很有必要。”

  姜钟看向吕秀阳，“有时候天堂与地狱只有一念之隔。如果我们不把能够做好的事情尽力做好，当天堂变成地狱的时候，我们再怎么努力也毫无用处。

  就像一面墙即将倒塌的时候，无论我们怎么加固，都只是延缓它倒塌的时间而已。”

  吕秀阳不理解，“人力有穷尽，世间的事情本就充满不完美，您不用这么苛责自己的，现在已经很好了。”

  “是啊，已经很好了。”

  姜钟道：“试一试吧，让我们看看乌托邦是不是真的只能存在于幻想之中。”

  一块地，一撮人，没有外界干扰，白纸一样，可以任意描摹。

  这是多少社会学家梦寐以求的东西。

  要是不做点什么，姜钟都觉得浪费。

  纷杂多变的问题慢慢被整理出来，总结成了三个大类：分配、管理、发展。

  分配方面，有按需分配、按劳分配、平均分配和资源利用最大化分配，这几大分配方式，姜钟决定先天真一下试试，“按需分配吧。”

  当即就被红娘子反驳的体无完肤，“除非只配给最基础的生存物资，否则以什么标准衡量其是否需要？这无异于重返原始社会，我持反对意见。”

  管理方面也有很大分歧。

  权力上交等同于集权，终会诞生一个“皇帝”，权力下沉则会造成混乱，意见无法统一，人们自发抱团取暖，从而导致纷争不断。

  还有一点，依靠道德治理终究不现实，监狱和警察才是维护社会稳定的最好办法。

  至于发展，更别提了。

  姜钟忙活了一周，事情变得更加混乱。

  没办法，请外援吧。

  贺天行被请到瓶山大殿，姜钟虚心请教。

  “假如你有一个岛，岛上有一些人，而你拥有岛上所有物资的分配权，你该怎么选择？”

  这个问题让贺天行连连摆手，“我就是一粗人，怎么可能懂这些。”

  转而看到姜钟的目光，不由一顿，“是遇到这方面的困难了吗？”

  姜钟点点头，“困难很大。”

  贺天行陷入沉思。

  他此时“寄人篱下”，虽然没有探究别人隐私的想法，但总归是一起在瓶山生活，不可避免的接触到一些信息，最近瓶山的人事调动很是频繁，不少相识的基层、中层、甚至高层管理人员都被调离，至今不知去向。

  这样大的动作，让瓶山的正常运转都出现了迟滞。

  但是，我能帮他们解决什么呢？

  贺天行灵光一闪，试探着指了指二队方向，“我去问问？”

  姜钟展颜一笑，“请便。”

  两人移步二队，电台声便滴滴答答的响了起来。

  那边的电台总是会保持缄默，一直等到深夜，才出现回音。

  “思想实验并不是一拍脑袋决定要做就能做的，实际工作中面对的情况要比这复杂千倍万倍，如果以这种粗枝大叶、不求甚解的作风去处理，是异常危险的。”

  “如果非要做，就必须系统的、周密的了解情况，选取一个地区做好调查，这样才有发言权，这样才能更从容的指导工作。”

  “东张西望，道听途说，是决然得不到什么完全的知识。因此，没有满腔的热忱，没有眼睛向下的决心，没有求知的渴望，没有放下臭架子、甘当小学生的精神，是一定不能做，也一定做不好的。”

  “必须明白：群众是真正的英雄，一旦脱离群众，所有的豪言壮语都是幼稚可笑的。”

  “如对此课题感兴趣，请严肃对待，先出具相关的调查报告，深入分析各行各业。下附我于工作中获得的经验，权做参考……”

  被批评了。

  姜钟却甘之如饴，甚至沾沾自喜，连忙找人把电报整理出来，并誊抄多份，着人送去琳琅洞天，“前期工作按此展开，把调查报告做出来。”

  回过头来，继续询问。

  毕竟调查需要时间，可那十多万百姓还在等待安排。

  最起码的分配方式一定要明晰，或者说要有一套暂行办法。

  电报很快响起：“凡是需要群众参加的工作，如果没有群众的自觉和自愿，就会流于徒有形式而失败。这里是两条原则：一条是群众的实际上的需要，而不是我们脑子里头幻想出来的需要；一条是群众的自愿，由群众自己下决心，而不是由我们代替群众下决心。”

  “关于你们的问题，我想出了三个暂行办法，权做参考，具体实施，不能僵硬的照搬。第一……”

  纵使有了如此详细的指导，姜钟还是用了三个多月才把基本情况理顺。

  眼看一切已经逐步走上正轨，他这才松了口气。

  一个洞穴是黑暗的，但只要有光打了进去，黑暗就不再是它的宿命。

  只要有过好的开始，往后不管如何，总会有人记得曾经见过的光明。

  安排好这一切之后，姜钟便离开了瓶山。

  他曾经炼化四个魔婴进入魔煞，由此养炼出水火金三色神光，还剩一个没有使用。前番「太阴炼形」时，需要元神进入阴间，失去了飞僵的强横身躯，元神就显得弱势很多。

  但这三色神光却是依附于元神而生，让他不至于在阴间裸奔。

  因此，姜钟打算把这最后一点缺憾补全。

  营口。

  姜钟自虚空中踏步而出，仰头一望，伴随一声昂然亢吟，身化墨云一道，向四岛之地飞掠而去。

  戊己土由地而发，一旦妄动，很可能引发不可测的灾难，水土流失、土地荒漠化、塌陷、地震等等。

  如同人一样，如果纵欲过度，阳气不足，就很容易遭外邪所侵，迎面一阵冷风都能吹感冒了。

  九岛。

  一道墨色烟云自天而降，掠过村庄，径直遁入地底。

  不知去了多深，感应到充沛戊己土精之气，姜钟便盘坐下来，取出山河图，任由它自己收取土气。

  漫漫魔煞铺展开来，其中赤、白、玄三色光虹环回相扣，或放或收，或张或缩，彼扬我敛，彼起我伏，时时皆在变动。

  姜钟伸指一挑，将那唯一没被染色的秽烟挑下，摄来一道土精气，徐徐炼化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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