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蓉姥姥见到了二姨以后，强忍着的眼泪就再也控制不住了。

  大蓉妈是从小被过继的养女，但是大蓉的大舅、二姨和三舅却是大蓉姥姥亲生的孩子。

  姥姥年轻的时候，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生下来的孩子没有一个能养活，最大的养到了三四岁，最小的生下来就咽了气。

  就这样夭折了六七个孩子后，大蓉的姥爷再也受不住了，听了老人的建议，从自家兄弟家里过继了一个孩子养着。

  这个孩子就是当时刚刚出生仅9天的大蓉妈。

  大蓉妈说那时候的老人，是不能拒绝无子嗣的长房提出的过继要求的，以至于她刚刚出生就跟亲娘分离了。

  可怜大蓉妈的亲娘，因为思念过度，在月子里就染病去世了，撇下了大蓉妈的两个姐姐从小跟着爸爸背井离乡闯出了关外。

  大蓉姥姥见到了自己的亲闺女，终究是忍不住伤心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着自己的不容易。

  “妈，您别哭了，等明天他们回来，我问问大义，让他把话说清楚，以后对面屋住着，话不说开了不是个事。”大蓉妈看着哭的伤心的大蓉姥姥叹气安慰着。

  孩子们都坐在一边不说话，大蓉在外屋刷着碗，听着屋里人的说话声。

  大蓉姥姥的腿脚一直不是很好，小时候裹了一半的小脚，虽然在新政府干预下及时的放开了，没有落下真正的残疾，但是脚掌还是有些歪斜的。

  前几年家里没有了顶梁柱，她一个人干活也受了大累，腿脚更加的不灵便了。

  那天大蓉爸带着孩子们回了家，大蓉妈则是陪着二姨和姥姥住在了周庄。

  “爸，我姥姥怎么就活的这么窝囊呢。”

  因为孩子太多车子载不下，天又黑了让大蓉他们自己回家不放心，大蓉爸就推着车子跟四个孩子一起走路回家。

  “你姥姥是让人欺负怕了，你姥爷没得早，那时候庄子上的人们不比镇上，总是欺负她们孤儿寡母的没依靠。”

  大蓉爸闷声说着，心里也是有些瞧不上那些个乡下人的做派。

  第二天一大早大蓉就带着小盈赶往了姥姥家，大蓉太了解自家老妈的脾气，大舅母一回来恐怕就难压住火气了。

  大蓉虽然跟小盈两个是紧赶慢跑的奔到了姥姥家，还是没有大舅骑车回去的快。

  还没进院子，大蓉就听见了老妈对大舅的数落声。

  “我不骂你好，不骂你坏，单骂你这个不言声。咱妈妈跟你说没说从你这拿了鸡蛋的事了？家里打了热窑了你不言声了，你还是个老爷们儿吗？”

  大蓉走进姥姥屋里，看到大舅头顶着墙，坐在旮旯的凳子上，一声不吭的任由姐姐数落。

  大蓉妈虽然不是这家的亲闺女，但是在几个弟弟面前还是比较有威望的，自从大蓉妈结婚后，这个家几乎就是大蓉爸妈给养着的。

  当初大舅结婚没有房子，是大蓉爸找了队上的朋友免了工费，帮忙给盖了这么一处对面房的院子住，盖房花的料钱，也是大蓉爸妈给帮衬了一半的。

  那时候因为家家都姊妹众多，还没有‘扶弟魔’这样的词儿，兄弟姐妹之间也并不会计较那些得失，不仅是大蓉姥姥家里，大蓉的姑姑大爷家里，也都是这么相互照应着的。

  “你自己跟你媳妇说清楚了去，你就是跪下给她磕头，你只要别嗑在这个屋里我们也不管，你媳妇必须得过来跟咱妈妈道这个歉，要不然我不让过（让过：此处意同‘同意’）。”

  别看二姨是大蓉姥姥的亲闺女，但是这个二姨夫是个挺有意思的人，天还没亮的时候，就说家里头忘了锁门了，忙不迭的骑上车子带着老婆孩子就往家里赶了。

  估摸着这一宿为了想这个理由出来，二姨夫八成都没睡着。

  大蓉妈看的明白，但是也没说什么，二姨夫胆小怕事，二姨也从小就窝囊，就是留在这里也不会张嘴说话帮腔的。

  “姐姐，我不敢，她要跟我离婚怎么办？孩子才那么小。”大蓉大舅闷声挨了好一会的骂，实在是没办法了才被逼出了这么一句话。

  “你呀，你呀，你呀。”大蓉姥姥一连三个‘你呀’眼泪就又掉了下来。

  “妈，您也不是不知道，她真跟我动手啊……”

  大蓉看着自己舅舅的这副窝囊样子，心里非常的不解，她始终不明白大舅究竟在怕大舅母什么。

  大蓉领着小盈，在外间屋里坐着，三舅见她们姐俩过来了，也从里屋出来了。

  “你大舅真窝囊。”大蓉三舅在外屋的小板凳上坐下后，轻蔑的小声嘟囔着。

  大蓉比三舅只小了四岁，今年她三舅也已经22岁了，到了结婚的年纪了，但是因为家里条件不好，是农业户口，又没有房子，一直还没有人给提对象。

  “你不敢，我敢，一家子人了，还让她在这称王称霸了啊。”

  大蓉妈的嗓门忽然就提高了，吓得外屋的小盈下意识的打了一个寒颤。

  “姐，姐，我求你了，你别跟着掺合了行吗？”

  大蓉听着大舅的声音，感觉他真的快要哭出来了。

  “大舅，你这究竟是在怕什么啊？”大蓉也是一时没压住脾气，掀开帘子看着大舅问道。

  “怕什么？怕她真不跟我过了，回了娘家接不回来了啊。”

  “这有什么好怕的……”大蓉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大舅的吼声打断了。

  “你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快带你妹妹回去，别一天到晚的谁家的门都管，谁家的事都跟着掺合。”

  大舅不敢跟大蓉妈来劲，倒是把脾气都泼向了大蓉。

  不是有句话吗，母亲就是二十年之后的女儿的样子，这暴脾气的大蓉妈还能养出什么样窝囊的孩子不成？

  大蓉听了大舅的吼声后，并没有犟嘴，而是默不作声的放下了帘子，直接走到了对面的大舅家。

  大舅母正抱着孩子坐在炕上，美滋滋的听着对面房里的动静呢，一抬眼就看见大蓉一脸平和的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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