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门打开，六楼的病房和三楼看上去大不一样，病床周围的私人物品很多，每张病床旁边都有衣柜等小型家具，像是一个个小小的简陋的家。

一个浑身长满长毛的女人就躺在靠近门的病床上，她盯着天花板，眼神空洞。

“那就是了，孩子，因为他们的特殊性，除了亲人探望之外，其他人我必须陪同。”

姜灵沐表示理解，她顺着治疗师手指的方向看去，那是病房尽头的、相对摆着的两张床。

其中一张上躺着一名瘦削的男巫，他闭着眼睛睡着，脸颊瘦得凹陷下去，只有胸口在微微起伏。

和他相对的那张病床上坐着一位穿着长睡裙的女人，女人背对着他们，一头灰白色的头发凌乱干枯。

“隆巴顿夫人？纳威托我来看望你们。”

姜灵沐这才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她是空着手来探病的，好在戒指里不缺果篮，她拿出一个拎在手里。

治疗师眼睛一亮：“哦，很漂亮的礼物。”

治疗师走向隆巴顿夫妇的病床，姜灵沐也走过去，把手里的果篮放在病床旁边的柜子上。

“艾丽斯，有人来看你，是纳威的朋友。”

治疗师熟练地拉上了病床旁边的帘子，尽管姜灵沐觉得其实没什么必要。

隆巴顿夫人似乎是对自己儿子的名字有点儿反应，她动作缓慢地转身——像个行动不便的老人。

同样消瘦枯槁的脸上有一对大大的、无神的眼睛。

姜灵沐想到纳威那张看上去憨憨的圆脸，不由得有点心酸。

“夫人，我是纳威的朋友，今年的圣诞节他没过来，是不是？我替纳威来看望你。”

“您最近好吗？”

姜灵沐慢慢走近，治疗师没有制止，很明显，隆巴顿夫人虽然神志不清，但她并没有攻击性。

随着姜灵沐的靠近，她的脸上出现了害怕的神色，双手在身前小幅度地挥动，十分抗拒人接近。

治疗师刚开口：“孩子……”

姜灵沐已经一把握住了隆巴顿夫人的手，奇迹般的，隆巴顿夫人重新安静了下来，只是呆呆地盯着姜灵沐看。

姜灵沐按住了她的寸关尺，双手轮流把过脉，眉头微微蹙起，运起天眼玄术看了看，心里算是有数了。

她松开隆巴顿夫人的手，又到隆巴顿先生的病床前装模作样地问候了一番。

“我该走了，夫人，我会把你的情况转告纳威的。”

隆巴顿夫人喉咙里挤出两个音节——她好像已经丧失了语言的功能，她把手伸到枕头下面，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她取出了一片糖纸。

姜灵沐认识这种糖纸——超级吹宝泡泡糖，她还挺喜欢的。

隆巴顿夫人把糖纸小心翼翼地递到姜灵沐面前，姜灵沐伸手接过，对她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

“放心，我会把它转交给纳威。”

隆巴顿夫人又转过了身，背对着姜灵沐，嗓子里轻轻哼起了调子。

姜灵沐把糖纸放进口袋，和治疗师道别之后返回了一楼大厅。

斯内普静静地站在一个不碍事的角落里，看到她出现在楼梯上，这才走过来。

“结束了？”

姜灵沐点点头，事情顺利解决的轻松已经荡然无存。

斯内普没有多说什么，带着她往大厅门口的方向走去，两人再次穿过凉水似的魔法屏障，寒风扑面而来，车流声和喧闹声声声入耳。

姜灵沐完全没有心思在闹市区多停留，两人快速回到一开始的偏僻小巷。

姜灵沐捏诀打开鬼门，斯内普的手搭在她的肩上，一步迈出，眼前是再熟悉不过的农场院子。

斯内普看着姜灵沐轻轻皱起的眉头。

“见到他们了？”

姜灵沐点点头，小竹子已经跳到了桌子上开始泡茶。

“见到了，情况……很糟糕。”

纳威的母亲还好一点，虽然神志不清，但至少人是醒着的，而纳威的父亲不知道昏睡了多久，他的情况更加严重。

到底……到底是怎样的折磨，才会让两位出色的傲罗变成这样？

“他们轮流用钻心咒折磨这对夫妻，向另一个逼问伏地魔的下落，是不是？”

姜灵沐想起曾经在邓布利多冥想盆里看到的审判现场——小巴蒂·克劳奇的辩解，还有那个年轻黑发女巫的狠话。

斯内普隐藏在斗篷下的双手慢慢地紧握起来。

他垂下眼睛，遮住了眼底闪烁的恐惧——他也是食死徒。

即使他后来加入了凤凰社，冒死提供了很多情报，但这远远不足以抵消他曾经犯下的罪孽……

那个印记……他到现在还记得为了得到这个印记他做了什么，他清晰地记得自己当时激动和贪婪的嘴脸……

很快，原本象征荣耀的印记就变成了他一生都无法洗刷的耻辱，他害死了波特的父母，他害死了莉莉。

那时的他和贝拉特里克斯又有什么分别？

他到现在都记得——他向邓布利多提出用莉莉的丈夫和孩子换取她平安时，邓布利多眼神中的鄙夷。

在那座被魔法轰炸过的房子里，他见到了莉莉冰冷的尸体，为了儿子，她毫不犹豫地献出了自己的生命。

那时候他才明白，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卑劣的罪人，他没有任何立场替莉莉分析利弊，他没有任何资格替莉莉做出决定。

遇见他是莉莉的不幸，他将一辈子背负沉甸甸的死亡，直到进入坟墓。

想到这里，他只觉得那个美妙的梦境，那些从姜身上得到的帮助、安抚在无声地倾塌。

假如姜知道这一切，她又会说什么呢？

她同情隆巴顿夫妇，是不是也会对害死波特父母的凶手恨之入骨？

他不能再待下去了——

斯内普听到了一阵轻微的“悉悉索索”的声音，姜灵沐从口袋里取出了那张塑料糖纸。

“我有一点发现，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告诉纳威。”

姜灵沐叹了口气。

斯内普听到自己的声音变得像很久没说话似的，刻板又沙哑。

“你发现了什么？”

“他们缺失了一片灵魂，教授，如果能找到他们失踪的灵魂碎片，他们就能摆脱现在的状态，清醒过来。”

“但……时间太长了，如果找不到，我也帮不到他们，我怕纳威接受不了。”

院子里彻底沉默下来，斯内普给不出任何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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