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正午。

  在一众高层弟子和长老的簇拥下，应龙君和慕朝云两人正在就天命者的归属问题进行谈判。

  应龙君手拈长须，老神在在道：“慕阁主，不知你可有定计？若无，不妨听本座一言。”

  慕朝云正襟危坐，面无表情，闻言淡淡道：“应宗主不妨有话直说”

  “好，那咱们就快人快语！”

  应龙君猛地一拍桌子，发出一声巨响，身体前倾，做出压迫的姿势。

  “慕阁主，你先前自己说要的只是一具天命者的躯壳，那不如由本座带走他们两人，待抽离天道之力后，再将人给你，你看如何？”

  慕朝云闻言，冷笑一声：“应宗主好算计！我怎知你会不会信守承诺？况且，本宫要的是活的天命者，倘若你在抽离天道之力时有个万一，本宫又去该找谁讨回这个债？”

  “哼，既然如此，那你说该怎么办！”

  应龙君装出一副气愤模样，实则早已知晓对方不会同意自己的提议，方才的话不过试探而已。

  他心中暗想：看来，这剑阁的娘们儿没说实话啊，她也打着天道之力的主意！

  而慕朝云思索片刻，却是从容道：“应宗主，你我都是一派之主，就不必再耍这种小把戏了吧？想必你早有腹案，还是如实相告吧！”

  被看穿了想法的应龙君倒也不觉尴尬，当即回答道：“哈，慕阁主好眼力。那本座就直说了！这两人你我分别带走一个，彼此各安天命，全凭天意定夺，如何？”

  听到这话，慕朝云并未露出任何意外的神色，依旧平静地问道：“哦？如此说来，应宗主已经决定人选了？”

  应龙君微笑着点了点头：“以本座看来，带走一名男子，有损你们门派的清誉。况且那名女娃本就是你们剑阁之人，如今由你带走，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慕朝云沉默不语，在心中暗暗盘算：不曾想，应龙君和我所想竟是一致，能在昏迷中突破法相境，白清羽必是天命者无误。但他提的这么爽快，莫非另有阴谋不成？

  而应龙君那边，却也另有算计。

  这小子突破神念境的过程中，竟能如天眷一般得那股清圣之气所助，除天命者之外，谁还能有这等气运！

  哼，慕朝云，我抢先以门派声名大义逼住你的话头，即便你再想提出异议，总也少了几分底气，且看你如何应对。

  两人各怀鬼胎，却是不约而同想到了一块儿。

  沉默许久之后，应龙君开口问道：“慕阁主，考虑了这么久，不知你的答复如何？”

  孰料，慕朝云却点了点头：“可以，那就按你的提议执行吧。”

  这可出乎了应龙君的预料，对方竟然直接同意了！

  他本来对自己的判断很有把握，但见慕朝云如此爽快，却又迟疑起来。

  “奇怪，她这是何意？莫非是想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等我放松警惕之后再出手夺人？

  不会吧？飞仙剑阁行事一向直来直去，这不是她们的风格。

  但这么说来，她能同意我的提议，莫非她认为那名女娃才是真正的天命者么？”

  正当应龙君苦思之时，耳边传来慕朝云的声音，将他的思考打断。

  “应宗主，你为何突然愣神，莫非还有什么其他要说的吗？”

  应龙君猛然惊醒，顿时打着哈哈掩饰道：“哪里，我是没想到慕阁主虽然身为女子，却如此爽快利落，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慕朝云微微皱眉，不假辞色道：“应宗主，这等无谓的吹捧可以剩下，既然我们已经达成一致，就各自带上自己决定的人选，回归门派办正事吧！”

  应龙君自讨没趣，又不好发火，只能尴尬地笑道：“好，那就依慕阁主所言！”

  两人让手下集合弟子，分别带上沈明净和白清羽，收拾好行囊之后，再次碰面，互相道别。

  应龙君拱手道：“慕阁主，这次进攻饕餮林之事多亏你的帮助，对战那欲魔之王时，应某更是受了你的救命之恩。大恩不言谢，来日若有机会，应某定然报答！”

  在这种说场面话的时刻，慕朝云的表情也终于柔和了几分，躬身回礼，轻声道：“哪里，应宗主言重了，你我不过各取所需罢了。此番一别，还望阁下珍重。”

  “珍重！”

  两人说完道别之语，正要各自离去，空中却突然传来一声佛号。

  “南无不坏尊王永住金刚，二位道友还请留步，听老衲一言！”

  应龙君和慕朝云齐齐抬头望向天际，只见一名老僧自云端降下，半张脸戴着面具，身披破旧僧袍，形容枯槁、脊背佝偻，全然不像修士，反倒像是一名耄耋老者。

  辨认出来者身份，应龙君神情微变，迎上前去，露出一个十分刻意的假笑。

  “尸罗前辈，你不在大雪山参禅念经，却涉足红尘前来这片不毛之地，不知所为何事啊？”

  慕朝云也上前行礼，恭敬道：“不知祖师佛迹临凡，朝云有失远迎，若是有何需要晚辈帮忙之处，但凭前辈吩咐便是。”

  在这名老僧面前，堂堂演龙宗的宗主、飞仙剑阁的阁主，当世两名洞虚境强者，竟是自执晚辈之礼以对，实在是因为对方的辈分确实太高太高了。

  老僧名为尸罗祖师，乃是金刚寺创寺方丈，当今世上年纪最大的洞虚境修士，据说是自大灾之前活到现在的活化石。

  不论算年纪还是算辈分，世上所有的洞虚在他面前都是晚辈，即便是天道宫的天师、弥勒教的教主也是如此，都要卖他几分薄面。

  所谓的尸罗，其实与尸体无关，乃是梵语中“履行之义”的意思，是六波罗蜜中的“戒行”，乃佛陀亲定，令弟子受持，作为防过止恶之用。

  佛经有言：“尸罗，好行善道，不自放逸，是名尸罗。或受戒行善，或不受戒行善，皆名尸罗。”

  又有言：“能平险业，故名尸罗，训释词者，谓清凉故，如伽他言，受持戒乐，身无热恼，故名尸罗。”

  应龙君和慕朝云如此礼貌，其实主要有三个原因。

  一来，好歹大家都是正道门派，既然还没有撕破脸面，那表面上的功夫还是必不可少的；

  二来，那么多的洞虚都在大灾中陨落，唯有这名尸罗祖师能活到现在，本领定然深不可测，即便两人全盛状态下联手对敌，胜负犹未可知，故而心存忌惮之意；

  三来，既然他们甘愿自承晚辈，那作为前辈的尸罗祖师自然不好意思开口向他们要人。毕竟天命者刚刚落入他们手中，这位已有数百年不曾下山的老前辈就亲自前来，若说有什么别的目的，换作谁来也不会相信。

  然而，两人都没想到的是，这位尸罗祖师竟然丝毫没有顾及前辈的脸面，开口便直接提出了一个他们完全不可能同意的要求。

  “南无不坏尊王永住金刚，老衲有一个不情之请，还请两位将天命者交出，由老衲带回金刚寺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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