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1月28日，腊月二十七。

  向阳乡田大柱家。

  田凤雁后悔不已，她今天出门忘看黄历了，实在是不宜出行。

  撞见田家几姐弟算了，冯岐山竟然也找上门来了，还是以一种施恩者的状态来的。

  他一进门，整个田家人，脸色那叫一个五彩纷呈，心情那叫一个五味杂陈。

  冯岐山手指直指田凤雁：“你出来，我跟你说件事。”

  田凤雁完全不惯着他臭毛病：“你，要么直接说事，要么远走不送。”

  冯岐山眉头皱成了沟壑，最后终于做出了妥协：“你大闺女一两个月没回家了，你不着急她出事了？”

  田凤雁嘲讽的一扯嘴角：“冯玉婷一年也不在家待几天，也没见你这么着急，找我有别的事吧？有事快说，我没时间听你卖关子。”

  冯岐山完全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别何树华给你点儿小恩小惠你就乐得找不着北了，到最后你只会竹篮打水一场空。回家来，跟我复婚吧。”

  田凤雁如同听见了全天下最好笑的笑话，冯岐山，竟然要和她复婚？

  武月红死了以后，他得多空虚寂寞冷，才能想出复婚这么荒唐的想法来？

  田二柱首当其冲的眉眼含笑，一句“二姐夫”称谓出口。

  田二柱自然盼着复婚，他就又可以去鸭厂上班了。

  田凤雁一个眼刀射向田二柱：“你连二姐都没有了，哪来的二姐夫？！”

  田凤雁转向冯岐山：“冯岐山，我跟着何树华打工，就算是最后闹个竹篮打水一场空，最起码还能混着个竹篮子呢，我跟你复婚，能得着啥？”

  欢，现在护得跟眼珠子似的，不就是拿了人家手短吗？两袋大米两袋面就给你打发了，呸！”

  冯岐山一脸傲慢：“能得着啥？你得的多了去了。不用出去打工、不用辛苦赚钱、不用看顾客脸子，这还不够吗？”

  冯岐山从怀里拿出一张存折：“你一个人供玉姝和玉娆两个学生费劲，我折上有一万多块钱，以后每个月还有300多块钱的工资，不用你为学费奔波了。”

  田凤雁脸色变得便秘似的。

  她要不要告诉冯岐山，这一万多块钱，都不够冯玉姝和冯玉娆一个假期请老师补课的钱？

  还是冯岐山以为他的一万块钱会下崽，一胎下二十个、一万变二十万的那种？

  更好笑的是，据田凤雁所知，冯岐山的身家最起码三万块以上。

  这个冯岐山，连复婚都拿不出百分百诚意来，只拿一万块钱来钓前前妻，主打一个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田凤雁淡然问道：“你想复婚，那我问你几件事。”

  田凤雁：“我喜欢吃粘糕饼，复婚以后，我可以想吃的时候就做着吃吗？”

  冯岐山：“世上那么多好吃的，你干嘛要吃我最讨厌的？我小时候吃粘豆包吃伤了，不爱吃。”

  田凤雁：“我喜欢看破案片，复婚以后，你可以把电视频道让我先选吗？”

  冯岐山：“武月红和玉坤就是被人杀了的，你是故意给我找不痛快吗？”

  田凤雁：“我喜欢串门子聊天，复婚以后，我串门子回来你能不急眼吗？”

  冯岐山：“就算我不管你，你一个老娘们整天东家游西家串的，多讨人嫌！”

  田凤雁：“我过日子手松，复婚以后，我能想怎么走人情就怎么走人情吗？包括给我妈的节礼，不能少于你妈？”

  冯岐山语气带着明显的耐烦了：“就我挣这点儿钱，还要供俩学生，手不紧能行吗？”

  田凤雁笑了：“冯岐山，和你复婚，我吃什么、看什么、干什么，就连花钱都说的不算，那我复婚干什么，给你当免费老妈子吗？”

  冯岐山怔了下，随即狡辩：“你心里只装着自己，不为别人着想，你就是自私自利。”

  田凤雁：“我自私？那你天天吃小灶、看央一、两个标准买节礼，这算什么？冯岐山，真正自私的人是你吧？”

  冯岐山的脸被气成了猪肝色，最后甩出了一句：“田凤雁，你在外边和别人厮混了四五年，我还能给你个台阶把你接回来，你别给脸不要脸。”

  这气氛，实在太压抑。

  田凤雁突然不想留下来吃午饭了，不是怕了这些人，而是怕吃了胃疼。

  田凤雁颇为遗憾的在田妈妈耳边嘀咕了几句，算是告别，随即下炕，带着两个女儿一起穿衣裳返程。

  林淑芹见留不住人了，忙让田大柱去仓房把一小坛咸鸭蛋给田凤雁装车上。

  对于有用的人，林淑芹的人情还是过得去的。

  出屋，等着田大柱装咸鸭蛋的间隙，院外又来了一个人，是冯云-----冯岐山的大妹妹。

  当初没离婚时，田凤雁最喜欢这个大小姑子了，勤快老实，从不偷奸耍滑。

  只是勤快老实的人不一定就是值得深交的人，离婚好几年了，冯云从未主动找过田凤雁，也从未过问过两个亲侄女过得好不好。

  这次来找田凤雁，目的不言而喻。

  田凤雁先冯云一步开口：“冯云，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对于你大哥，就像是听话的保姆、免费的劳力；

  你大哥于我，却是脚底板的臭狗屎、鼻子里的黏鼻涕，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就是全天下的男人全都死光了，我都不会复婚，我一个人带着两个女儿，过得不知道有多好。”

  鸭蛋装上车了，田凤雁带着两个女儿上了吉普车，熟练的在院里一个漂亮的回旋，急驰离开，只留给冯岐山和冯云一道影子。

  好随性、好洒脱！好----自由。

  冯云竟然有些羡慕了。

  冯岐山脸色黑黑的，冲着冯云怒道：“就你劝我复婚！有什么可复婚的？这种女人在外边野惯了，挂上个有钱男人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等她被踹了，回过头来跪求我都没用！”

  一向不敢反驳大哥的冯云突然冒出了嘲讽的语气：

  “大哥，我不劝你复婚劝什么，劝你再找一个女的三婚吗？就凭你家横死俩人的风水，哪个女的肯嫁？

  还有，别往田凤雁和何树华身上扣屎盆子了，别人不信，你自己其实也不信吧？你只是不愿相信，离了你，人家田凤雁自己过得挺好。

  我就是没有田凤雁这个本事，没有何树华这样的老板，要不，我也离婚。你们男的，有一个算一个，都爱装大尾巴狼，啥也不是。”

  冯云走了，呛得冯岐山目瞪口呆，这些女的，都要上房揭瓦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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