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5。

  陆秋明一个人来到了四楼135号房。

  刚一进门，便看到道钟奕坐在一张折叠椅上，看着一本小书。

  屋内很宽大，很简约的装修风格，比较像练舞的舞房，只是没有一面大镜子，也要大了许多。

  “来了。”

  “嗯，下午我们做什么。”

  “这个啊，下午你可以轻松点，没什么要干的，聊聊天就行。”道钟奕合上书，站了起来。

  “聊什么。”

  “就聊聊，你在这个副本中的表现。”

  “您是要对我进行点评吗。”

  “嗯哼，差不多。”

  “而我的回答是——”

  “零分。”

  “.......”

  “说真的，陆秋明我不觉得你适合当天选者，你的确有一定推理能力，也确实是第一次就通关了五星副本。

  “但是说到底，你能通关这个副本，还是靠的运气罢了。”

  “......”（锻炼我的心性吗。）

  “别误会，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或许在别人眼里，你是通关五星副本的大英雄，一个天才。”

  “但在我眼里，你不过是靠着运气和天赋赌通关的罢了。”

  “......为什么这么说。”

  “好好回忆下，纵观整个副本，你都毫无把握，只是一步一步赌下去的罢了。”

  “如果最后你的天赋没有进化出新的能力会怎样？”

  “如果副本中的弟弟和哥哥就是坏人铁了心不放你怎么办？”

  “如果你但凡有一步推理错误会导致怎样的结果？”

  “你有想过这些问题吗？”

  “我实在不知道你到底是哪来的自信跟夏组长保证你肯定能通关。”

  “还不如选择强行脱出副本，这样也能给我们省点工作量，也能少看着你做一些无意义和冒失的决定。”

  “无意义.......”

  “不是吗？没有把握就信口开河，你这是在拿全国人的安危赌博。”

  “......”

  “道组长，我并非毫无把握，我......”

  陆秋明想反驳些什么，但他发现自己的确在赌博。

  “看到了奶工的线索，想要尝试提前通关，即便只是试试，即便你失败了后续还有路线可走，但你敢说你的尝试不是在拿全国人的命在赌吗？”

  “......”

  “陆秋明，你有背上所有人命运的觉悟吗？”

  ——

  （“我知道道组长这些话不是真心的，但后来，那天下午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道组长没有在提起这个事，对话点到为止。）

  （“往后的几天，日复一日，我都在道钟奕的安排下进行特训，但偶尔我会去医院，看望楚天明。”）

  （“我打心眼里觉得我亏欠他，真的。如果不是我自己，或许也不会出现这档子事，他也不用受伤住院。”）

  （“但我也不会因此就这样把所有的错误都归结在自己身上，变得郁郁寡欢。人总要向前看，有些事的进程由不得个人，我深知这一点。”）

  （“所以我能做的就是做好每天的训练，偶尔为他买些东西，去看望他。”）

  （“只是，虽然我有这方面的思考，但我的脑中还是时常会想起道组长那天最后说的话:”）

  “你有背负所有人命运的觉悟吗？”

  （“当我踏进副本的那一刻，我的每一个脚印，每一个选择，就都带有了不同的意义”，在副本内的不光是我，也是千千万万的其他人。”）

  （“我的每一个选择，都将影响他们的命运。如果自己但凡走错一步，带来的代价也不是我自己一个人的代价。”）

  （“我能明白这一点，道钟奕也想告诉我这一点，所以我当然会全力以赴，拼尽全力。但人不能总带着这样的情绪行动，那会寸步难行。”）

  “做你自己该做的就好。”

  （“这是铭姐当时对自己说的话。的确，越是这种关乎重大的事情，就越要以平常心看待。”）

  （“所以自己没有被责任拖住脚步，而变得懦弱，不敢做选择。”）

  （“但只要是选择，就伴随着风险，我的确在拿着大家的命运去冒险，这是事实。”）

  （“可我如果不去赌，不去冒着危险前进，我或许现在就不会站在这里了。”）

  （“我当然知道道副组长之前说的话都是为了考验我的心性和觉悟，我没有往心里去，但......”）

  “你有背负所有人命运的觉悟吗？”

  依然是这句话。

  （“那天，我很想说我有，我能，我不怕。”）

  （“但我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因为我发现，无论我自己心里想的多漂亮，当真的有人把赤裸裸的问题就摆在眼前时，我发现我的内心在害怕。”）

  （“纵使理性上已经说服了自己，但仿佛灵魂的本能在恐惧，我还是会害怕谁因为自己而失去些什么。”）

  “怎么了，发什么呆呢？”楚天明看着陆秋明削苹果削一半，就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朝着窗外的夕阳发呆。

  “没什么。”陆秋明继续转动手中的刀刃，不怎么熟练的努力将苹果削干净。

  “说起来，真的还好是你呢。”

  “嗯？什么？”陆秋明一时间没明白楚天明的意思。

  “我是说，还好通关副本的是你，要是换了别人，我说不定已经回不来了。”

  “我睁开眼睛就在医院了，夏组长对我说，多亏了你通关了怪谈副本，我才能回来。在你通关的一瞬间我被传送到了某个市区附近的野外。”

  “他们捡到我之后，就立刻把我带进了医院。”

  “等一下...那如果我没通关......”陆秋明发现了问题所在。

  “嗯，那或许我就回不来了吧。”

  陆秋明脸上的表情没变化，但是心里愣了一秒。

  （“那也就是说，如果当时我选择用道具让夏组长强行把我拽离副本的话，岂不是楚天明.......”）

  （“是这样......吗，即便是这样当时还是给了我这个选择......”）

  “陆秋明，你有什么心事。”即便陆秋明的表情没变化，但同样观察敏锐的楚天明还是看出来了陆秋明的不对劲。

  “真没什么。”

  “说呗，又没别人。”

  “......”

  “我只是在想，我真的有资格当一名天选者吗。”

  “你有。”

  “......”陆秋明没想到对方会回答的这么干脆直接。

  “如果有人因为我而遇难了，那怎么办？”陆秋明没有绕弯子，而是直接把问题抛给了楚天明。

  “你转过头，看看我。”

  陆秋明很听话，真的就很真挚的看着楚天明的双眼。

  那是一双温柔坚毅的慧眼，陆秋明从中看到了和自己一样的敏锐，也感受到了这个人的坚强和温柔。

  “看看我。”楚天明摊开手。

  “我不正是被你救了一命的人吗。”

  “没有我你不会遭遇这些事。”

  “但没有你我也活不到现在。”

  “......”陆秋明沉默了。

  “历史没有如果，历史只有已经发生的过去。”

  “你拯救了我，你通关了五星副本，你拯救了夏国，你保住了交接权的传承。”

  “这些就是已经发生的事实，你该为自己感到骄傲。”

  “无论你肩上究竟背负了多少人的命运，但你首先要抓住自己的命运。”

  “做你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就好。”楚天明坐在病床上给了陆秋明一个温柔的微笑。

  “......”

  陆秋明再次听到了一样的回答。

  做你自己就好，做你认为正确的事就好。

  “陆秋明，我相信你明白我说的意思。”

  “嗯...我...明白。”

  “你们...就那么相信我吗？”

  “有什么理由不信呢？”

  “如果有一天我决定按下一个按钮毁灭世界呢？”

  “那我也只好，相信你的选择啦。”楚天明又再次笑着看向陆秋明。

  夕阳总是温暖的，每一个沐浴它的人都能感受到它的温度，就像现在金黄色的余晖打在了二人的脸上。

  “你有背负所有人命运的觉悟吗？”

  陆秋明的脑海再次浮现了这句话。

  他看着渐浓渐远的夕阳，又看了看旁边笑着面向自己的伙伴。

  他的心中或许已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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