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州城，最热闹的街心。

一幢小小的绣楼立在街边，雕梁画栋，二楼窗口有层层纱幔，风一吹，少女的身姿影影绰绰。

冷家大小姐站在窗口的位置，一身红色的绣衣，脸上蒙了一块松松垮垮的纱布，只露出一双秋波流转的眼睛。

“一点都不丑呀。”陆映雪开口，“这么好看的姑娘，怎么就没有男人愿意娶呢？”

边上一个妇人开口道：“冷家大小姐十四岁之后，前往冷家提亲的人都快把冷家的门槛给踏平了，可冷员外这个不满意，那个也不满意，不知道为啥最后定了这么个法子，要是绣球被一个乞丐给抢走了，这事儿就有趣了。”

程弯弯随意看了看，可不是呢嘛，围观的人群中，竟然真的有不少乞丐，这些乞丐还挺有战略，分开站立，互相之间还做手势打眼色，一副必须抢到绣球的模样。

她默默地在心里为冷家大小姐点了一根蜡。

沈正摇着纸扇，撞了一下程昭的肩膀：“我还以为你回客栈了呢，你怎么也对抛绣球感兴趣，你该不会是想娶媳妇儿了吧？”

程昭脸色一黑：“街上人太多，不方便回客栈。”

“行了，你就别在我面前装君子了。”沈正笑嘻嘻的道，“你今年都十九岁了，身边没有丫环也没有小妾，估计也没有通男女之事，想女人了也正常……”

程昭的脸色黑如锅底：“闭嘴，不许胡说。”

钱晖卷起袖子，往手上吐了两口唾沫：“冷家在湖州可不得了，数一数二的大商户，比我们钱家还有钱，我要是娶了冷家大小姐，我祖父肯定对我刮目相看。”

他这么一说，周边几个乞丐立即朝他围拢，一个个十分警惕的盯着他。

沈正哈哈大笑起来。

这时，二楼的纱幔被拉开，走出一个中年男子，他穿着绫罗绸缎，戴着帽子，很有气派，站在二楼朗声道：“感谢各位来我冷家捧场，冷家大小姐，年芳二八，待字闺中，今日抛绣球选婿，只要是三十岁以下，十五岁以上未婚男子，且非作奸犯科之辈，都可参与。”

底下的围观群众一片欢腾。

冷家大小姐走了出来，手中拿着一个大红色的绣球，她身姿窈窕，眸如春水，引的男人们开始起哄，笑声口哨声不绝于耳。

程弯弯站的位置距离绣楼较近，她看到了冷家大小姐眼中的泪珠，泪水浸出来，显得眸光更加楚楚动人。

这一看，就知道冷家大小姐是被家里人逼迫抛绣球。

“吉时到——”

随着一声长喝，所有符合条件的男人们都蓄势待发，一双双眼睛紧盯着绣球。

冷家大小姐转过身，反身随手将绣球扔下来。

“是我的！”

“绣球是我的！”

“我才是冷家命定的女婿！”

男人们打成一团，程弯弯忙拉着陆映雪躲到了绣楼的廊檐之下，这场面，真是有点吓人。

无数双手举起来，绣球不停被抓住，弹起来，飞走，又被打开，再飞起来……

那群乞丐在打配合战，一直引导着绣球往东南角的方向飞，东南角，坐着一个老神在在的乞丐，大约接近三十岁的样子，那双眼底满是势在必得的光芒。

“沈正，你特娘的帮帮我！”钱晖手忙脚乱，“我要是成了冷家女婿，我喊你一声大哥行不？”

沈正将纸扇别进腰间，十分不情愿的道：“行吧，送上门的小弟跟班，不要白不要，阿福，你去那边，我堵着这边……程兄，哎，算了，你一个文弱书生，站边上去吧，免得被人撞倒了。”

程昭看到虞瞻在人群里被挤着，立即上前拉住了虞瞻的手腕：“走，我带你去师母身边。”

两人刚走，这块地方就失控了。

十几个乞丐扑过来，绣球却腾的一下飞起来，往东南角而去。

钱晖大急：“沈正，挡住，不能让绣球去那边！”

那边是乞丐窝，绣球飞去那边就成了乞丐的囊中之物。

沈正也知道这个，他铆足劲一个旋转，跳跃，伸手拍在绣球上。

啪！

绣球弹走，朝程昭和虞瞻的方向迅速飞去。

陆映雪吓得眼睛瞪大：“小瞻，小心点，别被绣球打到了。”

绣球是竹制品，被打到了不会怎样，但，会吸引来无数个妄想一步登天的男人们，被几十个男人围攻，她怕自己的宝贝儿子被踩死。

绣球夹裹着风声而来，程昭一手将虞瞻护在了身后，另一只手朝绣球拍去。

然而！他的手指竟然一不小心插进了绣球的竹片缝隙之中，食指被卡住了，竟然没有拍开。

那绣球反倒顺势落入了他的怀中。

这一瞬间，周遭安静下来。

“一、二、三！”绣楼上一个打扮喜庆的妇人高声道，“快来人，去，请冷家姑爷上来。”

程昭：“？？？”

沈正：“！！！”

钱晖瞪圆了眼睛：“程兄，你不够意思啊，竟然截胡。”

程昭感觉自己像是抱了一个烫手山芋，连忙扔到了钱晖怀中：“给你，给你。”

他转身就要跑。

身后，却有冷家的家丁挡住了去路：“这位公子，我们家老爷小姐有请，请上楼吧。”

程昭指着钱晖开口：“是那位公子抢到了绣球……”

“唉哟，这位公子还不好意思了。”打扮喜庆像是媒婆的妇人抓住了程昭的袖子，“冷员外很是和善，冷夫人也很容易相处，冷小姐更是花容月貌，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多少人求都求不来呢，走走走，上去见一见未来的岳父岳母和娘子。”

程昭强行被架住，往绣楼上扯。

“慢着。”

程弯弯挤开涌动的人群，终于挤了过来。

她本来只是看个热闹，没想到，竟然赔了个大侄子出去。

她侄儿这么优秀，哪能莫名其妙娶个见都没见过、不知样貌、不知品行的妻子回来。

“我是他的姑姑。”程弯弯自我介绍，“晚辈的婚姻大事，应该长辈来谈，我跟着一道上去吧。”

媒婆大喜：“这就太好了，今日就能把婚期定下来。”

程弯弯拉着程昭落后两步，轻声问道：“你是想成为冷家的女婿，还是……”

程昭欲哭无泪：“二姑，我绝对没有这方面的意思，我只想好好考试……”

“那就行。”程弯弯点头，“等会你别说话，一切交给我。”

程昭略显愧疚：“二姑，都怪我，出门在外还惹事……”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照你这么说该怪我，要不是我非要带你们出来逛，哪能遇见这样的事儿。”程弯弯笑了笑，“要真是这么想，为了不惹麻烦，那以后就天天待在家中么？”

程昭明白了，抿了抿唇，没再说什么。

姑侄二人跟着冷家人走上绣楼的二楼，二楼很是宽敞，堂中的主位上，坐着两个人，一看就是冷员外和冷夫人，边上站着一个俏丽的身影，是冷家大小姐。

程昭一上来，冷家三个人的目光齐齐落在了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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