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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九章 辞旧迎新


  秀花的到来,最幸福的是李二家四口人。

  好几年没舍得吃过这么好的饭菜,还顿顿是好的。

  李二以前去老丈人家都不好意思添第二碗饭,和姨母相认后,却能顿顿吃饱。

  要说第二幸福的就是二柱子。

  他夜里睡觉盼早上。

  早上出门,盼晚上赶紧回家。

  有了外婆在,每日家里早上那顿饭是最为丰盛的。

  肉菜什么的都是放在早上做。

  等晚上在灯笼的照亮下归来,卸好车,用大锅里的热水洗洗手,屋里饭桌上更是从不少热汤热饭。全是他爱吃的。

  他能不想姥姥吗?

  他都不想姥姥走啦。

  在左家欢快的气氛下,大年三十,如约而至。

  秀花一早上,带领家里人,包括李二,通通换上了新衣。

  李二和李二媳妇的新衣,是捡的左撇子和白玉兰的旧衣服改的。

  倒是李家俩孩子的衣裳是纯新的,用带来的染花布,由李二媳妇现赶制做出来的。

  本来带来那块布是要给罗峻熙做新被罩。

  这不是寻思,年后罗峻熙已经联系好新书院,过了初五就走,要到那府城往前三十多里路外的栗山书院,突击学习一段日子。就为了接下来应试举人。

  咱家那被褥不能太破,没想到得到消息,书院那面包吃包住。这块布才给了李二家。

  提起书院,用秀花的原话就是:哎呦,能进去念书,费老鼻子劲儿了。

  咋回事儿呢。

  就不提挖门盗洞的,又是找永甸县知县李大人给做的引荐人,又是永甸县书院院长给写举荐信。这些早就都准备好了。听说人家那书院,在整个九州都是有点儿名头的,不是啥人都收的。那位山长,以前是个大文臣。各地来拜访学习的学子特别多。

  只提,学不了多少时日啊,只为下次举人科举,突击学习一番,就要二百两白银束脩费。

  这是往上交的,还不算零花。

  这钱也等不及罗婆子给。年前二十九,这事儿才算彻底定下来。

  因为人家是有名额的,不是咱想交钱就能进。栗山书院科举班,只收三十个人,分大小班,有考举人的,有考贡生的,想进去除非将别人的名额占用。

  本来是不报希望的,罗峻熙都想退而求其次,只在城里书院简单镀镀金就去应试得了。

  没想到罗峻熙运气好,有一位定好的骑马摔坏了腿,可能科举都会被耽搁。这才空出一个名额。山长又源于和永甸县李知县家里认识,听说还很看重罗峻熙年纪轻这一点,这才在一大堆备选名单下,选了罗峻熙成为第三十名入院突击学习的学子。

  有了以上入学困难的插曲,被折腾一番下来,左家人恁是很高兴。

  朱兴德开心的一遍遍拍着小妹夫肩膀絮叨:

  “二百两不贵,真不贵。

  我听他们说,有好些人恨不得想花五百两八百两买这么个名额,就是对方不收。

  你以为那个书院在意的是钱吗?人家不在意。一般连钱都不想赚的,那全是有大本事的人,咱才是捡了大便宜,你只管去好好念书。”

  不嘱咐一番,朱兴德担心小妹夫日日在心里合计,每日平均下来核多少钱。

  没听小妹夫嘟囔嘛,他从没念过这么贵的书,太贵了,只一个多月间就念出去一套房子,他想自学成才。

  自学什么啊,眼界,见识,那都是咱的短板,快让名师给带一带。

  为此,朱兴德还找来秀花和左撇子、白玉兰,一起开解过罗峻熙,劝道:

  “你别犯傻,你以为我们只看重这一步吗?你要想着,这是个机会。

  万一你举人没过,或是举人过后,再上一步没了把握,你这次花二百两去学习,等于是为你往后铺路。

  往后真有万一的情况,你就可以不用这么费劲儿的去栗山书院在读了。到时,不用谁再搭人情,你就能进去。这次的机会多难得。”

  秀花接话说:“就是,你这次能得到机会,那是放屁赶裆了,多亏有那么位掉下马的倒霉蛋儿。”

  就这样,罗峻熙初五就会离开家里去念书的事情,基本上定下来了。

  ……

  大年三十,为了酒铺子在新一年的红火,更是为了罗峻熙的下一场科举顺利,为今年小稻、小豆、小麦生产顺利,最好一举得子,左家人大清早四处贴福字。

  贴五谷丰登、万事如意。

  贴寓意吉祥平安又富裕有钱的对联。

  花清酿的营业板子上也改了字,写好今日只营业到晌午,将这个木牌子摆了出去。

  基本上过了晌午街上就没什么人了,通通都会回家过年。

  今日买酒的也不会有太多,昨日二十九是最近营业额的最高峰,连那种家境一般的都会来打二斗酒,留着正月里喝。

  所以说,该置办年货早置办完了。

  今日大年三十还开一上午铺子,无非是为了打开门,和四周做买卖的互相致意问好。

  朱兴德穿着早就缝制好的新衣,头上戴一地主帽子,带领岳父和小妹夫去熟识的店铺,挨家说句过年好。

  回来的时候,仨人手上全拎满了物件,各个铺子卖啥给啥。

  当然了,他们也没空手去,都给送了二斤酒,算给新年添个喜意。

  对同行们道完喜,左家酒铺子,今日还有一个特殊仪式。

  那就是,给拉散客买酒的前三名老大娘,额外颁发年底奖励。

  别看只给仨人颁发年终奖,却是来了一帮老太太围观,全是拉人买酒,挣过左家分红鸡蛋的。

  朱兴德发表讲话:

  首先恭喜三位老大娘。希望其他大娘婶子们向她们看齐,明年站在这里领奖的就是你们。

  这话惹得大娘婶子们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给左撇子都笑脸红了,也给罗峻熙笑的露出酒窝,觉得这比去戏楼看戏有意思多了。

  其次,朱兴德说,今年就由他岳父来颁发奖励。

  至于大家想见的外婆,他保证,明年的大年三十,如若大娘们拉来的销售额是今年的两番,明年将会由他外婆亲自颁奖。

  今年开张的晚,明年忙一年下来翻四倍,其实不难。

  最后,朱兴德说:“大娘婶子们,辛苦了,快回去吃年夜饭吧,让孙儿们给你们磕头,去给他们发压兜钱。我这里就不耽误大家了,祝你们新的一年,心想事成。”

  这条街上立即出现一景。

  本来今天过年,逛街的人就少。

  这些老太太就被显得格外明显。

  老太太们是在花清酿燃起的鞭炮声中走出来的。

  朱兴德从没忘记开店之初的艰难,自是也从没忘这些大娘婶子们拉过来的散单。那时候这个拉来两坛,那个拉来三坛。花清酿有今天,要感谢这些帮他踢开头三角的功勋。

  第一名的大娘,礼品是扛着一只羊。

  第二名的老大娘,扛着一口锅。

  第三名的老大娘,扛着一口、还是锅……小铁锅。

  三位大娘的步伐,走的那叫一个雄赳赳气昂昂。

  仨人的身边,跟随许多同龄的老太太。

  这些老太太们边羡慕的指着礼品议论,边笑容满面掰着手指头畅想:家里还有多少亲戚,没被她们“坑”过来买酒的。快划拉划拉名单。

  大娘们又挥手对朱兴德、左撇子、罗峻熙再见,一路高声总结着:

  “自从帮花清酿卖酒,爱装深沉的都变得开朗了,和亲戚们的关系那都得走近了,还没空和家里的老头子赌气了,以前会生气的事情那都不算事儿了,一口气跑四个村子更是不费劲儿了。”

  ……

  府城租住的房子门前,在开饭前也燃起了鞭炮。

  这一天,秀花感慨至极,喝的有点儿多。

  秀花对抱着甜水稀罕的朱兴德说:

  “你们不容易。虽然从不对家里人诉苦吧,但是不用问也知道,在这么大个城池扑腾,连个认识人,连个能帮一把的亲戚都没有。

  可见每行一步都要自己多掂量,难得的是,咱家的买卖干的不孬。

  回想这几个月,咱家就一直没招消停,不是这事儿就是那事儿,你们从没停下过脚步,连睡觉前都要操心下一步该如何。

  借着过年,就好好松散松散吧,啥也别想,喝多不怕,不用起早,没有活干。”

  一番话说的大家一起起哄,纷纷端起酒碗:“喝。”

  与此同时。

  游寒村左家。

  朱家伯母万万也没想到,她明明是来接小稻回家过年的,结果谈着谈着,本想让小稻将家里人全带着一起去热闹,结果是她家大年三十拖家带口,让老大赶车来了左家过年。

  朱老爷子他们到的时候,罗婆子更是早早就来了左家,正在左家小卖店里蹲着卖货。

  离老远,就听见罗母对打酱油的说:“没有了,早卖没了。啧啧,大年三十的打酱油,你家怎不早些预备呢。”

  家里货物在秀花他们离开后,陆续卖空。

  给罗母唏嘘够呛,不接触不知道,一接手吓一跳。

  这几日给她忙的,她都没空做豆腐,她的冻豆腐也卖没了,小杂货铺子是真挣钱。

  大晚上还有敲窗户来买货的。

  尤其这几日下大雪怕封山,附近十里八村的人,根本不去镇上赶集了,离游寒村远一些的村庄,有特意跑到游寒村买年用,知道这里有小卖铺。

  有些人是到坟圈子烧纸,烧完会特意拐到左家买些年货。这样不白走一趟。

  而自从杨满山到家后,家里有了男人,不怕乱七八糟的人进院歇脚。

  满山还很好心给那些去坟圈子给祖辈烧纸的人,烧口热水,让他们喝。换来极好的口碑。

  通通都念叨着,大伙比以往赶集的路节省一大半不说,居然还能歇歇脚有口热水暖和暖和,这在以前是不敢想的,多亏了左家开这么个铺子。

  所以即使有人不想添置些什么,家里并不缺,但或许是觉得喝左家热水了呗,针头线脑、蜡烛灯油多存些又无妨,早晚都要买,就你买点儿,她买点儿,附近这么多村庄、那么多人家好些物什卖空啦。

  朱老爷子笑哈哈对罗婆子道:“你说,俺们家多不好意思,来了这许多人。”

  朱老大朱兴昌在卸货,他们家不能白来吃,口粮带来了,要在左家过节到大年初一晌午呢。又卸下来朱家伯娘不知从哪里买的蜂蜜,还有半袋子山核桃。

  罗婆子急忙从小卖铺里迎出来,笑呵呵拍手打趣说:“该不好意思的是我,我早就来了,都来好些天了。反正我是寻思好了,趁着正主们不在,咱们可不能亏本,咱大伙得帮着他们多吃些好的。”

  朱家人一到,游寒村左撇子家立马满员。

  满山亲自扶着朱老爷子坐在热炕上,“你老身体还好吧,我大姐夫没回来,等赶明儿就换他回来。”

  朱老爷子极为善解人意道:“没事儿,他回不回来不重要,家里现在啥也不缺。倒是你,我好久没见着,这回你要好好在家歇一阵。外面太苦了。”

  满山笑着点头。心想,确实需要在家多歇几天。

  因为他需要日日舀水,家里又需要多存神仙水了。

  老朱家孩子多,屋里一下子变得人声鼎沸。

  “甜水呢。”

  “甜水不在,进城了。”

  “三婶,甜水能看见大呲花吗?”

  “那应该是能。”

  就这,还没到齐呢。

  今日大年三十守城门的衙役,认识朱老二和朱老三。都是同行。

  朱老二和朱老三他们,外加县城花清酿铺子里的六子、吉文,以及左里正家在李知县身边跑腿的小孙儿,今日特意得了假,一大帮人挤着一辆骡子车,给那骡子累的直翻白眼,赶在关城门前跑了出去。

  “快、快,马上就要关闭城门。”熟识的衙役不停挥手道。

  这帮小子顺利逃脱,这才得以回村里过年。

  六子见到满山,一把就抱住了,你们忘了咱几个人的情意了嘛?咱几个共同打过野猪,放过毒蛇,跨过青城山。他表示,他要在明年回归兄弟连。不想独一个被留在县里。

  可以说,大年三十这一日,游寒村左家比府城那面还热闹。

  大年初一清早,喂好了猪、牛,牲畜也要过个好年啊。

  全家就出动了,左撇子家的三位孕妇开道。

  留家的姐仨、满山、六子,通通来到左里正家,执晚辈礼拜年。

  就连朱老爷子和罗婆子也跟着去了。

  “应该我去看你。”左里正激动够呛,秀花不在家,他依旧很心暖。又是张罗让儿媳妇们端糖端瓜子,又是张罗非要留饭。

  朱老爷子为人憨厚,直摆手说:“谁去看谁不一样。”

  罗婆子却心想:我作为秀才公、准举人老爷的亲娘,为啥来看你,你心没数啊?那不是看在你和秀花之间有事的面子上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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