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哪里？

  时汜缓缓坐起身来，环顾四周。

  周遭静得出奇，淡紫色的光点如点点萤火，环绕于他的周身，又在他伸手触及到的前一刻，骤然消散。

  就像是有了灵魂的小精灵，在刻意躲避他的触碰。

  思维有些沉重，更让他感到沉重的是身躯，那种像是全身上下被灌了铅一样的沉重感，让他在勉力站起身的那刻，便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小心点！”

  在即将不堪重负跌倒的前一刻，一双温热的手扶住了他，时汜缓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将视线移到了来者的面容之上。

  是一个笑得很有亲和力的眼镜少年，那副银白色的眼镜之下，是一双…纯粹的眼睛，只不过…似乎参杂了些许…忧伤。

  在…忧伤什么呢？

  时汜想。

  很熟悉的感觉…似乎是他认识的人，只是…为什么叫不出他的名字…明明话就在嘴边，明明他感觉可以下意识叫出口的。

  萦绕于周身的淡紫色光点缓缓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位个子有些矮小的小小少年。

  只是这位突然出现的少年身上，有着与面容不符的…沉着和稳重。

  时汜定定看了面前的眼镜少年一会儿，紧接着，将视线投向突然出现的少年身上。

  奇怪…那张脸，同样带给他很熟悉的感觉，只是…为什么呢…为什么叫不出名字呢？

  思维好像生锈了，时汜缓缓闭上眼睛，再睁开时，那双漆黑的眸中，已然映不进任何人的身影。

  “我一定认识你们。”

  他淡淡道，说得很确定。

  “你不认识我们才奇怪了，之前我们组队一起去新开的南疆副本做任务，结果我们实力有限，导致你受了重伤，就你这条命，还是我们好不容易捡回来的呢。”

  矮个子少年灿然一笑，紧接着一本正经地讲述起来。

  “我受了重伤么……”

  时汜喃喃自语。

  “是啊，你是时汜，是我们的…朋友，虽然种族不同，但我们三个一直是好哥们，你…不会忘了吧……”

  安诩伸手扶了扶有些滑落的眼镜，低下头去，有点不太流畅地说道。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越说下去，他的声音就越低，说道最后，甚至几乎没有声音了。

  “你…好像很难过…你在为什么事情难过…吗？”

  不适感在缓缓消褪，时汜拿开眼镜少年搀扶着的手，微微皱眉，这么问道。

  “没…没有，我只是看到你终于醒了，有点…太过开心了，毕竟当时是我犹豫不决，没有及时出手帮你，才让你受伤那么…严重。”

  安诩抬起头来，只是嘴角扯出的笑容，有点难看。

  某种意义上说，他说的确实没错，也许……他想，这会是他感到愧疚的源头。

  “你的呼吸…有些急促，恕我直言，你…是在紧张些什么吗？”

  时汜定了定神，他的目光，几乎凝在了面前眼镜少年的面容之上，以至于让安诩，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像是但凡再大力一点，就会惊扰到什么秘密一样。

  “啊…没、没有……”

  安诩的回答，更加磕磕绊绊了。

  这种目光…夹杂着认真和纯粹疑惑的目光，让安诩心情相当复杂地低下了头。

  时汜深深望了一眼有些奇怪的眼镜少年，接着将目光，转向唇角挂笑的矮个子。

  似乎是感知到了他的目光，原本看向远处的矮个子少年收回了视线，看了过来，唇角微弯，笑了笑。

  少年没有率先开口说话，时汜也没有，他只是盯着唇角带笑的矮个子少年看了许久。

  那莫名其妙的熟悉感萦绕于他的心中，似乎无论如何也无法消散，但让他感到困惑的是，他与“清晰”之间好像总是隔着一层很薄很薄的的未知物。

  而这种事物的存在，让他徒有真实的感受，却无法精确地认识到面前的……带给他熟悉感的存在。

  一切都事情……真的是如他们所说的……那样么……

  时汜在想，在思考，但此刻的他…注定无法从纷杂混乱又模糊的脑海之中，回想出任何有用的记忆。

  时汜微微皱眉，有些心烦意乱地闭上了眼睛。

  不该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的…不对劲…有点不对劲……

  他怎么会…怎么会出现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还需要别人告知的情况？这种一切都不在掌控，一切都不在认知中的无力感，都让时汜感到不可避免地有些…心烦意乱。

  “我们…是不是认识？”

  最终，在那双浅栗色的、不包含任何攻击力的眸光的注视下，时汜缓缓睁开了眼睛，再度问出了类似的问题。

  矮个子少年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会被重复问到这个问题。

  但他唇角的弧度，依旧无害。

  “当然。”

  他这么回答到，“我们一直是要好的朋友。”

  他说着，朝着白色短发少年走了过来，一直走到他的面前，继而站定。

  “不是吗？”

  敛起了唇角的弧度，矮个子少年仰起头来，一脸认真地反问道。

  时汜沉默了，最直接地沉默了。

  “朋友”这个字眼，让他本能地感到陌生，他甚至有些怀疑，这两个字不曾出现在他的认知之中。

  “互相帮助，互相鼓励，互相扶持，关键时刻，能够靠得住的朋友——”

  “没错，我、安诩还有你，我们…就是这样的朋友。”

  “朋友……安诩——”

  时汜看向一接触到他的视线，就微微低着头的银白色眼镜少年。

  接着，他再度将目光收了回来。

  ”那么，你是——”

  他的问话尚未完全说出口来，面前的矮个子少年却是已经给予了答案。

  “节制？或者是…溪？叫哪个都可以。”

  时汜问出口的话戛然而止，“节制…还有…溪……”

  他喃喃自语，这两个字眼都曾带给过他一闪而逝的熟悉感，尤其是前者。

  他下意识伸出右手，覆上心脏所在，在掌心之下，在皮肉之内，那个在搏动着的器官，在…加速。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他不知道，现在的他…也想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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