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晟一番话说完，那位御史大人被堵的哑口无言，不知怎么反驳好了。

  上首的皇帝打着哈哈：“好了好了，今天大好的日子，朕不想看到你们在这吵架。”

  两人都不由拱手告罪，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皇上也不太介意这种事，似乎是发生过无数遍了。他本身就是戎马出身，心思比较粗大，很多事情都不那么在意。

  皇上笑眯眯地问陆晟：“那你觉得家中从商这件事对官员来说是好是坏呢？”

  这又是一道陷阱题。国家一直是重农抑商的这谁都知道，商人不允许科举也是先帝时才废除的政令，距今不过几十年。当政者肯定是不希望官员与商贾有什么密切关系的，官商勾结自古以来都是大忌。

  但说实在话，哪个官员跟商贾能没关系呢？他们自己是不经商，都放出去让媳妇儿让旁支让下人干了。就像陆晟刚才说的，那些高价位的酒楼、赌坊、秦楼楚馆，基本都是官员的产业，没有官员做靠山在京城很难混出头。

  这个问题问的，说好也不对说坏也不对。

  陆晟想了想，谨慎地说：“这个事分情况的，不能直接下定论。像刚才御史大人说的那样，如果官员非要与民争利，那肯定是坏事，因为民是绝对争不过官的，官与民争利乃祸之始也。”

  “但是如果一个官员他亲身经历了自家生意从无到有的建立过程，他知道怎样带来收益，那就可以运用到他所辖之地去，真正做到富民，为百姓带来实际的好处。这样就是好的。”

  “而且，”陆晟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如果一个官员家中因为从商收获了很多，他应该不那么容易收受贿赂的。”陆晟现在就是这么想的，已经不怎么稀罕钱了。

  皇上对陆晟的回答很满意，又问：“那如果把你下放到穷乡僻壤去，你愿意吗？”

  陆晟点点头：“愿意。”

  皇上满意地眯了眯眼睛：“好，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皇上问候了一遍新科进士们就直接走人了，他也知道有他在大家都放不开。果然皇上一走大家都放松很多，几杯酒下肚气氛渐渐活跃起来。陆晟楚天阔薛卓远又凑到了一堆去。

  酒意正酣，席上的人们开始各种乱窜着互相社交了。新科进士里排名靠前的没几个年纪小的，这三人格外引人关注，尤其是陆晟。不停有人过来问三人婚配了没有。

  楚天阔连忙摆手：“在下已经定下亲事了，就等择日成婚了，辜负您厚爱了。”

  陆晟也摆手：“不思蜀的陆掌柜就是我还没过门的妻子，她供我一路读出来，我不能忘恩负义。”

  只有薛卓远笑嘻嘻地来者不拒：“没婚配，没定亲，您看我怎么样？”

  他早看周围一圈人秀烦了，他也想有个能红袖添香的枕边人。能来这个宴的没有身份低的，要是真能给自己物色一个合心意的也算是难得的缘分了。

  结果还真让薛卓远社交到不少人家。大家一开始的关注都在陆晟和楚天阔身上，但这俩人嘴软心硬，态度放的低，嘴上说的话是一句都没有转圜余地。薛卓远这来者不拒的态度反而得到了意想不到的青睐。

  琼林宴就这样结束了。朝廷给新科进士们放了不定时限的假，允许他们回家把家人安置好或者接过来，在老家处理完所有事再回来上值。因为大家老家距离京城远近不一，所以时间不定，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时候算。

  楚天阔选中了庶吉士，和陆晟一起在翰林院任职。薛卓远补缺了正八品户部主事。三人打算着一起回恒州。

  陆晟这次必须得回去一趟了，看中探花直接授了京官，这种大事在村里是要摆上三天流水席的。

  这次回恒州就是大部队了，陆家一家子还有何文静，薛卓远和楚天阔，正好驾了三辆马车回去。陆嫣无比庆幸陆家现在有两辆马车了。

  这次大家都急着往回赶，回去路上一点不耽误，不到十天就回到了爻山县。

  楚天阔和薛卓远驾着马车回家了，陆嫣把陆老大徐氏和陆晟送回陆家，让几人先休息休息，舟车劳顿这么久都没有好好休息，

  陆嫣安顿好人，吩咐何文静跑一趟温泉庄子把陈兴海接过来帮忙，自己则去了陆记。陆记现在是黄慧在当账房，春分总管加主厨，冬至依旧跑堂。

  几人看到陆嫣来了都十分惊奇，听说陆晟高中了全都大喜过望，春分激动地立刻宣布今天陆记半价。

  陆嫣惊奇地发现春分都收徒弟了，一个和冬至差不多大的小女孩，本来叫冯来娣，春分嫌难听，给改了叫腊月，正在厨房忙活备菜呢。

  “也不算是徒弟，没拜过师呢。”春分说：“腊月捡的她，穿的破破烂烂在门口地上躺着，要不是我过来早她就要死咱们门口了。后来把她救回来我就让她签了卖身契，教了她点东西，还算有点天赋，我在慢慢带她。”

  陆嫣听了春分的解释，欣慰地拍拍她的肩膀：“不错，我们春分越来越有掌柜的派头了！”

  春分不好意思地笑笑：“师父你别嫌我自作主张就行。”

  “有主见是好事，我看到你这么有自己的想法，我的心才能放下。”陆嫣说：“管着一个店与给别人干活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体验，我很欣慰你越来越能独当一面了。”

  “好了，让我来看看我这没收编的小徒孙吧。”

  陆嫣走进厨房，看到一个瘦弱的小女孩正在切菜。看到她来了，连忙收起手上的活，瑟缩着给陆嫣见礼，动作带着些谨慎的小心翼翼。

  陆嫣一见到她心里就跳了一下，她好像见过这个女孩。于是她轻柔地说：“腊月，抬起脸让我看看。”

  腊月仓惶地抬起头，眸子里惊慌的情绪掩藏不住。

  陆嫣心头一惊，她知道她在哪儿见过这个女孩了。当时冯二被害死，尸体被拉到县衙门，仵作验完尸就通知了冯二的家人来领走。当时就是她娘带着她来的，陆嫣正好碰见。

  她是冯二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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