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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0章 往事不可追,这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


幽禁她吗?

  不!此法绝不可行!

  不得不说,“井旷”是最了解“婠漓”之人明白若是幽禁她,比杀了她还残忍。

  与其彼此伤害,不如放她自在。

  “井旷”最终下定了决心:“放她走吧,若是她舍不下阿霂,也可一并带走。”

  君太后敏锐地从中发现了弦外之音:“你既舍得下阿霂,是不是说他果然并非……”

  戛然而止,君太后满面痛心,没想到,传言果然为真。

  她本想继续问出阿霂的亲生父亲究竟是何人,但想了想,保持了缄默。

  “罢了,让她们母子走吧。上报神宫,便说你们夫妻失和,自愿离绝。”

  消息传至“婠漓”耳中时,她竟反常地平静,平静到令璞夫人以为,那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先兆。

  “我不会带走阿霂,他属于冥海,不该与我一道流离失所。”“婠漓”最终这样说。

  璞夫人自然乐见如此,当阿霂还是一个襁褓幼儿时便被她日夜拥在怀中,情意非同寻常,甚至比自己的儿女更加亲近,自然不舍。

  “婠漓”一旦离开,受她所荐的“风烆”自然也没有理由留下。不过也幸得如此,“井旷”并未与他碰上,否则大概会成为冥海史上最大的修罗场了。

  但“井旷”并未如君太后所言那般,上报神宫,与妻子离绝。此举说不清是否是他的私心,可能是为了赌她的一丝留恋,他为她保留了冥海君后的名分,却不禁止那私奔的传言,如此,伤害的是他自己的颜面。其后的一生,他皆因此被世人诟病。

  但对于幼小的井焕而言,一日之间他最爱的两个人都不见了。无论他怎么焦急地寻找,无论他对乳母、父君和祖母如何哭喊,都没有一个人告诉他他们去了哪里。

  那一日,小小的孩子疯狂地找遍了宫中的每一个角落,直到筋疲力竭,才不甘地被璞夫人带了回来。

  那一夜,所有人都以为他因为疲累而睡得很沉,所以才有侍女敢在他的床头小声地议论。此时,流言已经转了风向,竟演变成了君后与那位井夫子私奔,小殿下好可怜,这般小便被母亲抛弃了云云。

  井焕那时还不明白“私奔”是什么意思,却牢牢记住了“被抛弃”这三个字。

  虽然那几名长舌的侍女后来都被璞夫人施以大戒,但终究已经晚了。

  这是井焕此生第一次体味到“背叛”的滋味,令他铭刻于心,自此对父母亲情心怀芥蒂,若非后来来到了羲华身边,得她开导,他这一生恐怕都很难自其中走出去了,又哪里来那个“阳光灿烂,笑口常开小郎君”呢!

  井焕后来的伤心哭闹不必多提,而“井旷”自此愈发沉寂,整个人变得阴暗多疑。君太后见他这般消沉,不禁暗自后悔,数次喟叹若是不曾多行此举便好了。

  往事不可追,这世上唯独没有卖后悔药的。

  再说“婠漓”与“风烆”离开冥海之后,暂且在幽海遗族中落脚。

  此时的“婠漓”再无牵挂,唯有一个念头——复兴幽海,然后,她才会再次拥有亲人。

  但窃取冥海海眼之力不再可行,那么,“风烆”所主持地窃取凡人灵力之事,便成了他们的首要指望。

  此举旷日持久,急功近利会引起凡界大乱,从而引来神宫乃至天道之罚。不过幸好的是,他们与幽海遗族已经等了二十年,未来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等下去。

  一年后,凡界生乱,天灾人祸不断,无数人族百姓流离失所。战乱迭起,王朝更替。天道与神宫却皆保持了沉默。

  乱世之殇,本就无可避免。那些凡人寿数短暂,却总喜欢在有限的生命中追逐激荡。

  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皆为天数所定,“婠漓”与“风烆”所为,不过是推波助澜,早在那虚无缥缈命运之中了。

  这一日,“婠漓”与“风烆”自幽海检视归来,一路上二人心事重重,满面阴霾。

  回到驻地,“婠漓”便将自己关了起来,三日三夜一直在反复思量,不见人,亦无任何传唤,只有钟蛴凭着昔日一面之缘敲开了门,与她闲话了半晌。

  钟蛴告辞,一出门,便见到了院外负手而立的白衣青年。

  “见过风将军!”他上前行礼:“幸不辱命,公主殿下已经有些笑颜了。”

  “风烆”没有转身:“你也随我走走!”

  “是!将军。”

  二人漫步于海底。这里荒凉而寂静,驻地之外满是沟壑,许多都深深插入地心,间或有地火自其中喷薄而出,在接触到海水的刹那变做幽兰的焰色,然后慢慢的熄灭、冷却,成为漆黑的石头。

  岁月恒长,有些沟壑被黑石慢慢地填平了,而更多的沟壑则随着浪涌地动被制造出来。

  “你看这里,”“风烆”道:“凡人说沧海桑田,寓意时光久远,物是人非。而对于我们神族而言,万年不过一生而已。而冥海因是万水之源,自上古而始便从无尽头。可是,他们的力量被人窃取了,却要拿幽海而偿,是否很可笑?”

  “自然!不但可笑,还极可恨。”钟蛴道。他是亲眼见证了幽海的灭亡的,对冥海之恨不共戴天!

  如今的幽海复族军大多是一些青壮,这很好理解,因为年老者体迈多病,少年者多有不足,在海眼缺失的污糟水质中无法生存,很快便死伤殆尽了。

  说是很快,这一过程却也持续了一载。当初幽海海眼入体,“井旷”告诉“婠漓”,每月月晦由她返乡净化一次海水便可保幽海无虞,实则绝非如此。在她被蒙蔽的一年时间中,幽海水族大量伤亡,寅鲛哪管他们的死活,只顾着自己在水晶宫中纵情享乐罢了。

  所以,“婠漓”对“井旷”之恨远超一般的真情被负,她日日活在痛苦与自责之中,如今亲眼所见幽海泛起的丝丝生机因为海眼灵力不足而夭折,内心的苦闷可想而知。

  “婠漓”于是决定,要加大向凡界攫取灵气的力度。

  “风烆”不知应如何规劝她,所以才安排钟蛴前去与她闲谈,希望借幽海的年轻一代力量唤起她的信心。

  钟蛴是“风烆”最看好的人,亦被他当做自己的继任者,窃取冥海海眼之力一事他们并没有隐瞒于他,但攫取凡人灵气这种五十步笑百步,亡人自存的恶业,却从未令他知道。

  如今,“风烆”想告诉他。

  但他张了嘴,话未脱口时,有传讯兵疾奔而来:“报!”

  “风烆”曾助井霰起兵,熟谙军中之事。他将传讯兵按事分急缓划分为数个等级,以色彩区别,其中,肩带红环者为最紧要的,但其对应的紧急传讯只有一种,那便是冥海那边井焕出事。

  他为井焕单设此一职是为了“婠漓”,但那位死螺丝壳硬,非说他这是多此一举,却并未裁撤此一职,就这么保留了下来。

  一年以来,用上这位的时候几乎为零,“风烆”倒是暗自舒了口气。

  如今此兵骤然来报,又见其神色惊慌,脚步打绊,“风烆”只得暂放下心中所想,问道:“何事?!”

  “报——冥海暗探传来讯息,少主井焕失踪于冥海黯魂涡,生死不明!”

  哦对了,因为“井旷”执意不上报神宫,与“婠漓”和离,如今“婠漓”仍然是名义上的冥海君后,她所出乃鲲鹏一族正统,前不久时“井旷”力排众议,立独子井焕为少主。

  水族皆知,鲲鹏一族的少主可是不好做的,欲登此位,需先通过黯魂涡试炼,功成者方有命做这水族之主——哦不对,不是水族之主,是少主而已,有没有命做神界六主之一,还得看能不能熬死自己的爹。

  《三界全书》上此等记载不少,鲲鹏一族历史上在少主之位上“英年早逝”的足有双掌以上之数,也是时也命也。

  说远了,再说回鲲鹏一族册封少主,一般不会太早,更加不会在孩童不满百岁时,毕竟黯魂涡试炼凶险,年岁与经验、阅历、修为缺一不可。而井焕只有区区二十余岁便被驱策着去了那危机重重之地,不得不令人怀疑“井旷”之用心了。

  所以,前边说的力排众议”,  一半是因为冥海的权臣质疑井焕的身世,而另一半,则是纯纯地为他的性命担忧了。

  后来有人实在不忍,出来打圆场,引经据典,规劝了许多,大意是既然君上执意立少主之位,我等便捏着鼻子暂且认了,奉他少主之名,待他满百岁之后再行试炼,岂不两全其美。

  但一向从不刚愎的“井旷”此番偏偏一意孤行,定要井焕此时便接受黯魂涡试炼。

  至此,冥海上下皆以为自己看明白了,纷纷闭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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