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剧情不够回忆来凑
水晶宫中一片杀人的宁静。其内萧条如坟墓,宫道两侧虽然站满了傀儡,却听不到一丝声音。
如此压抑的环境中,羲华原本并不想多看,只埋头走路,但剔透如琉璃的宫道上突兀地洒着点点血迹,如同雪中的罂粟,触目惊心。
那血上氤氲着一层淡金的光泽,羲华心中陡然一紧。
长长的宫道行至尽头,巍峨的神殿高耸穿云,只可惜这里不是北冥,斗拱檐牙皆被游丝一般的黑水缠绕,看着便少了那么几分意思,根本连一丝洞天福地的意味都没有。
傀儡在前,打开了神殿正门。
羲华谨慎地在门槛处停住了脚步,向内张望一番,扯了扯一直沉默不语的井焕:“依你看,其中有没有危险?”
井焕点点头,他也看到了来路上的血迹,亦是同样的猜测。既然九韶都不能毫发无损,这里的危险,不言而喻。
羲华勾了勾唇角,竟然有点兴奋起来。她在结界内“咔咔”按了两下手指,满脸都是“畅快来一架”的跃跃欲试。
井焕:“……”
迈过门槛的刹那,眼前骤然一花,四周风物激变,令人如坠梦幻。
之所以确定一定是幻境,因为羲华蓦地发现,自己此时被生生压低了三尺,变成了个小豆丁。
她眨了眨眼,四处一看,觉得此处有些眼熟。
可究竟是哪里呢?那个地方呼之欲出,却始终想不起来。
四周有无数瑞鸟,又唱又跳,独属西方佛国的妙花齐齐绽放,脚下一片绿草茵茵,琼花玉树间香烟浩渺,风拂过时,仿佛都带着股禅道的味儿。
这种地方,她可谈不上喜欢。但身上那种被深水挤压的痛苦和寒意陡然而去,她动了动手腕,觉得神清气爽,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浮现出点点笑意。
既然来了,总要看看令她入梦的动机为何。
于是她举起胳膊伸了个懒腰,小手小脚的,发出的声音也奶奶的。幻化了一面水镜瞧了瞧,她发现如今的自己,大概是在不足百岁之时。穿着一身靛青色的稚童衣袍,头上一排密密实实的齐刘海,两个小抓髻上绑着同色的头绳,脸颊白里透红,肉鼓鼓的比苹果还要细腻饱满。
她歪了歪头,抿嘴而笑,自己都觉得自己幼齿可爱。
羲华心说这幻境竟令她返老还童,想想自己不及百岁时算是此生最无忧无虑之时,她居然觉得不虚此行了。
随意选了块山石而坐,扯了一把香花在手,她一面哼着歌谣一面编起了一个花环。
犹记得她百岁之前是个“辣手摧花”的小恶魔,走到哪儿摧到哪儿,尤其喜欢编花环,从神宫内外到各大仙山,凡是听到“他”来了的消息,诸般仙葩名花皆瑟瑟发抖,生怕被这位小神子看上,被薅秃了脑袋。
那时她编织花环的手艺精湛,送过许多人,无论男女老幼,接过时表面谦恭致谢,背后却随意丢弃,仿佛很看不上似的。
后来羲华明白过来,他们看不上的不是那些花环,而是自己。
印象中唯独一人,接过她递上的花环时双眼含笑,那眼睛狭长秀雅,眼尾上翘,笑起来时颇有神韵。
那人是谁,羲华早不记得了。甚至连“她”的具体形貌都印象迷糊,唯独那一双带笑的凤眼令她记忆犹新,仿佛令周围都失去了颜色。
“在想我吗?”
一声问话突兀而起,自身后而来,羲华吓了一跳,忙转过身来,戒备地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的人。
“怎么,被吓着了?无妨,那只迦楼罗已经得到了教训,不会再来了。”
印象中的那双眼睛与此时重合,羲华全身一震,脱口而出:“漂亮姐姐!”
来人脸上浮现出一丝无奈,过来拍了拍她的头:“说过多次了,我不是姐姐。”
羲华当然知道他不是姐姐,如今她虽然被困于这往昔的时光之中,却已满身沧桑,当年不识之人,如今相伴千年,自然知道是谁。
——九韶!
原来,早在如此久远之前,他们便曾见过。
那为什么她记忆之中的第一次相见,是在她最无好感的学堂之中呢?还是在她被夫子当众责惩,按着胳膊打手板,出糗出到她恨不能寻个地洞钻进去之时。
没有对比便没有伤害,那一瞬她痛的呲牙咧嘴,委屈羞怒,想掀了那课堂。偏偏此时九韶缓步入内,气度高华,风姿隽永,神色嘛,被当时一股邪火无处发作的羲华解读成了“孤傲高冷、惺惺作态”。
所以,虽然是自己的伴读,羲华从“第一眼”起,便不喜欢九韶。所以九韶也不知道,早在那时,羲华的心中便对他结下了梁子,方才导致了其后数百年,她对他的冷视与排斥,不复他印象中那个香软稚嫩,笑如春风的小姑娘。
不错,从那时起,九韶便发现,不管羲华怎样伪装,不管她体内的神器阴阳鉴如何误导,眼前这个“小神子”,其实是位小姑娘。
羲华眼神和脑子都缺根弦,将她认作了“姐姐”,他却从未认错她的真实身份。
羲华看了看眼前的人,又转头看了看四周,恍然大悟——既然九韶提到了迦楼罗,那么此处便该是钟瑶山了。
这一回,不就是钟瑶山法会,她因迦楼罗与一位漂亮的姐姐结缘,事后却再也寻觅不到那次么。
原来那位“姐姐”便是九韶,也怪他幼时竟然如此雌雄莫辨,令她先入为主,留下了错误的印象。
唉,可怜九韶竟然背了这么多年的锅,她还道他是心盲眼瞎,放着至高无上的帝君不做,非得跟着她叛出神界,四处流浪,三番四次,赶都赶不走。原来,是因为他们之间的渊源如此之深。
但此处是幻境,穿越了千年光阴,她并不确定眼前之人是真是假,亦不敢妄动,因为许多幻境被骤然叫破后,等待着境中之人的并不是解脱,反而是与幻境一齐湮灭。
为今之计,只能按着千年前发生过的剧本来走,慢慢地寻觅此间破绽,再图其他。
但……原谅她委实脑子不好,记性不佳。她连这里是钟瑶山都忘了,又如何能记得她与“漂亮小姐姐”在此发生过什么呢。印象中最鲜明的不过那日迦楼罗的出现,她奋不顾身“勇斗”巨鸟,英雄救美的事迹。
唉,如今回想更加出糗。当年她不懂,还以为是自己救了人,如今细思,定然是九韶以有禽族少主的身份喝退了那只迦楼罗,那件事从头到尾都与她无关,可怜她还沾沾自喜,感觉良好了许久。
罢了,她也算想得开,就算九韶英雄救她,她便舔着脸占个“美”字好了。
羲华认真回想了当时自己的人设,有点腻味,实在装不出来那时的心境,只能努力向那边靠一靠。
她从善如流地改了口:“漂亮哥哥!”
对面的九韶瞳仁一缩 。
没错,如今进入幻境的这个九韶,也是如假包换的正主儿。
羲华记性不佳,他却能过目不忘,时隔千年,他清楚地记得当时的羲华小归小,性子却执拗,在倔强这方面的造诣登峰造极,脾气比长耳公好的有限。当时即便他强调了许多次,羲华依旧唤她姐姐,最后犟的他都没脾气,捏着鼻子认了。
此时,幻境中的“她”却改了口。莫不是这幻境会随人心意而改,意在令人愈发沉迷?
这便有些玩味了。九韶虽是有备而来,一路下至潭底仍受了伤,不过伤不致命,真正想要他命的,是这个幻境。
九韶所学庞杂,昔日是禁书苑的常客,对付幻境自由心得,知道不可焦躁,不能一蹴而就,需得徐徐图之,方能寻其破绽,一举击破。
于是他并未表露出丝毫异样,只是顺着千年前的记忆,一一重现过往。
他问道:“你在做什么呢?”
羲华看了看自己的手,指间,墨绿的藤条上,玉色小花开得热烈而芬芳,一朵朵挨挨挤挤地布满其上,正在她手中盘成了一个似环非环,一头尖一头肥圆的形状。若要非说个究竟,大概像个鸟屁股一般。
羲华心中暗道这破藤条,又韧又硬,当年她真是用的此物编织了花环吗?如此看起来自己的气力不进反退,她可不记得这么个小东西,是费了自己九牛二虎之力都做不好的。
但既然九韶问了,不答不礼貌,她便举起了手中的“鸡臀圈”,笑道:“我看这藤花甚美,以此给哥哥编织个花环,好不好?”
九韶点点头:“很好。”
羲华埋下头,继续跟那枝藤条“搏斗”,努力想要把它规整得圆一些,不过很快她便放弃了,将花环放在九韶头旁比了比,道:“刚刚好。”
九韶:“……”
九韶觉得当年的自己眼瞎,是怎么被这家伙感动的一塌糊涂,用这么个丑的惊世骇俗的东西便骗走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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