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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八十八章 非是不愿,而是不敢


  “走了……”

  城门外,内阁诸朝伫立,望着浩浩荡荡而去的天子巡视之队伍,刘起元也不禁暗自摇了摇头。

  这天下,又岂会真如那至朝堂中枢的奏本上写的那般盛世安宁。

  以天子之行事,这一去,又不知道会掀起多少的血腥,又不知,会有多少的人头滚滚。

  亦或者说,天子巡视……就是为了这一点?

  刘起元一叹,顿时默然无言。

  他一直没弄明白的一件事,那就是天子为何对他们这些读书人,抱有这么大的戒心……乃至敌意!

  苛于官,仁于民,他赞同。

  但天子的苛,太过太过了。

  如此之苛,士人如何归心?

  此次白莲之乱,已然证明得无比之清晰。

  大恒立国,纵使已有九年,但这天下,还远未到归心之时。

  如此,只有施仁政,行怀柔之策,安人心,才可使人心归附。

  天子刚硬,以苛政治官,以苛政待士人,未曾怀柔丝毫,如此,人心又如何归附?

  以暴制暴!

  如此……不可谓不是苛政猛于虎……

  商业昌隆,利字当先。

  人心,更是浮躁。

  这天下,俨然迈入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时代。

  这个时代,是好?是坏?

  哪怕高居首辅之位,刘起元也有些看不清楚。

  传统的秩序,在一点一点的崩塌,新的秩序,却还在野蛮生长。

  人心浮躁,思动……

  数千年青史,已然难寻当今之世之景。

  “天子……太过刚愎自用了………”

  此刻,刘起元也只能在心里道出这一句话他一直想说,却也始终不敢说出口的谏言之语。

  一切皆乾纲独断,容不得丝毫违逆。

  这个天下,太多的未知……与风险了………

  “陛下出京巡视,往后朝中大事,可就得靠首辅您多担待一二啊?”

  刘起元思绪重重之际,一旁洪承畴突然出声,却也将刘起元的思绪打断。

  “朝中大事,随驾而理,洪大人你这话,本阁可担待不起。”

  刘起元皮笑肉不笑着,洪承畴也没半点尴尬,这朝中,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

  他的身份,就注定了,他绝不能与刘起元这些前明重臣有丝毫关联,必须要保持绝对的对立。

  这才是他在朝中的立足之本,也是天子将他调至朝中,入阁为臣的最根本目的。

  这一点,他弄不清楚,那他这官,估计也就当到头了。

  只是……如此,哪怕他的行为,不为他自己的想法左右。

  但天子对他的摆布,显然也符合他本身的利益。

  在前明,他投效于秦公麾下,几乎是彻头彻尾的秦公孤臣。

  如今大恒天下,昭武治下,他要履行的责任,与前明时期亦是无异。

  但相比前明时期被压制排斥,前路阻断的局面,如今显然不同。

  这天下,已经改朝换代,他,是从龙之臣!

  天子给他的职权,就是抗衡前明旧臣,他本身,也要打压前明旧臣!

  只有将前明旧臣打压下去,他才能继续往上爬,才能掌握更大的权利!

  一时之间,这送行朝臣队列,俨然清晰之间的分为了数个派别。

  隔阂清晰,且泾渭分明!

  送行之武勋,虽是汇聚一堂,看上去和和睦睦,但暗地里,似也泾渭分明,各有心思。

  而这一切的主心骨……天子,俨然已经远离了这个错综复杂的中枢。

  九驾汗血宝马拉动车架,左右前后,重重勇卫铁骑护卫,车驾在这水泥官道上,缓缓朝着拟定的巡视之地前行着。

  天子端坐马车之上,马车之中,哪怕伫立着数名宦官宫女,却也一点都不显拥挤。

  车外的糟杂之声,也难传入车厢之中,天子伏坐案后,依旧如故在宫中那般,处理着国政之事。

  权利的本质,就是在于能够决定多少事情,能够决定多少人的命运。

  天子的权利有多大,自然也是在于此。

  天下之事,天下人的命运,尽在天子笔下,那天子的权利,就是不容违逆的至尊之权。

  显而易见,天子绝不会轻易将这份权利放下去。

  毕竟,很是清晰的一点,权利放下去了,要收回来,可就难了。

  皇权的衰弱,臣权的扩大,其根本原因,就是本该属于天子的权利,因天子的怠政,亦或者因为某些事情,让本属于天子的权利,归于朝臣,这便是皇权的衰弱。

  而一旦皇权衰弱得太多,那就是乱世来临的前奏。

  天子削地方职权,收权于中枢,建立大政府体制,同时打压文官,收权于天子。

  其根本,也是为了权利。

  天子一向坚信,咋那就是集中力量,才能办大事。

  国家要强盛,也只能集权!

  只有集权,才能以强权镇压一切,清扫弊病,实行善政,强国富民。

  不集权,那就是党争不休,内耗不停,推卸不停,国家,就永远难以强盛。

  车架在官道上缓缓行驶着,天子桌案之上的奏本,亦是越来越少了起来。

  但天子车架之外,却是愈发繁忙起来。

  天子离开中枢,但天子的意志,各地的军国之事,要维持正常,那就必然需要远比在京城之时更庞大的传讯队伍。

  一个个背负龙旗的传令兵跟随于天子车架之后,一封封奏本,批阅完毕后,便由这些传令兵,快马奔驰,传至天下各地。

  同时,天下各地的军国之事,也由传令兵,从之前送至京城,到现如今直接送到天子的车架之上。

  大恒的军政中枢,从一开始,就不在于朝堂,不在于京城,大恒真正的中枢,只在于天子一人。

  其他一切,皆只是依附于天子之下的旁枝末节。

  这一点,纵观青史,亦是极其罕见之事,某种意义上,也可以算是极为不正常的一个体系。

  毕竟,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全系于一人,显然不正常。

  哪怕是以往历朝历代,天子这个位置,也存在了数千年,但如此之权,亦是罕见。

  但同样显然的是,在当今这个大环境,天子非是不愿放权,而是不敢!

  这个国家,远远还没到步入正轨之时,没步入正轨,天子放权,那就是自找麻烦,就是自毁根基,就是亲手断掉这些年的一切布局,断掉这新旧交替的过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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