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六章 熟人
聚贤酒楼,二楼。
木窗开着,能望见楼下的人声鼎沸,熙熙攘攘,一派烟火人间。
叶非晚半眯双眸,唇角带着一抹淡笑,望着外面的处处人家,心思前所未有的平静安宁。
她终究还是来了此处。
虽然她并无成亲的打算,但看昨日林大娘那意思,应当已经应下了,她不若亲自见见那客栈老板,将事情好生说清楚。
楼下街道之上,一个穿着破旧青色袈裟的老和尚走了过去,步履缓慢而稳健,眉目平和,一派大师模样。
叶非晚望着,神色恍惚片刻。
朦胧之中,她好似也看见过一个大师,好生救治着躺在病榻上的她。
可是,她自出生始,便跟在父兄身边长大,父亲宠她,兄长虽常与她作对,但总是刀子嘴豆腐心。后来,叶府落败,父亲因病去世,兄长被贬,她在扶闲帮助下逃离京城,此一生都未曾认识几个和尚……
应当只是记错了吧。
叶非晚无奈摇头,自嘲一笑,大抵如今生活太过安稳,她总容易想些有的没的。
“叶姑娘?”身前,有人低低唤着她。
叶非晚抬眸,正看见一个高她半头的白净男子站在一旁,模样也算周正,身上一袭白衣,看来像是新买的般,此刻他神色有些紧绷。
“秦公子?”叶非晚站起身,唇角噙着一抹笑,轻声问道。
“是,是我,”那秦越脸色一红,匆忙点头,“听林大娘说,叶姑娘答应前来了,抱歉,叶姑娘,我今日来迟了些……”
“不是,”叶非晚摇摇头,“是我来的早了,秦公子快快请坐。”
秦越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坐在叶非晚对面。
二人间一片静默,久未有人言语。
终是叶非晚率先打破沉默:“不知秦公子喜爱喝些什么酒?米酒还是清酒?”
秦越一慌,飞快抬眸望了眼叶非晚,复又重新垂眸:“今日回去,还要看着客栈那边,便……不饮酒了,喝茶便好。”
“好。”叶非晚笑了笑,唤来店小二,上了一壶茶,几个小菜。
秦越虽不好意思,却也彬彬有礼,接过茶壶为叶非晚主动满上茶后,方才开口:“不知……昨日林大娘如何同叶姑娘说的?”
叶非晚思索片刻,看了眼面前仍冒着青烟的清茶:“今日,我来到此处,是有些话想同秦公子说的,免得再耽搁了秦公子。”
她的话已说的这般直白,秦越岂会不懂?他神色暗了暗,声音低了些问道:“叶姑娘想说些什么?”
“抱歉,秦公子,”叶非晚顿了顿,半眯双眸似在想着接下来的话,“我的事,想必林大娘也已经同你说了吧?”
秦越颔首,却又摇摇头望着她:“何事?”
“我曾嫁过人,只是后来夫君过世一事。”叶非晚坦然道。
秦越点点头:“这些,林大娘都同我说了,我也同林大娘说,我未曾在意……”
“然我却过不了心中那关,”叶非晚这一次说得开门见山,她摩挲着眼前的茶杯,“我暂无成亲的打算。”
秦越这次倒是静默下来,良久,他缓缓抬眸看向叶非晚,声音极为认真:“我明白叶姑娘的意思了,想必,叶姑娘尚还忘不了您的亡夫吧?”
叶非晚:“……”她不知秦越怎会这般想,至于那个亡夫……她实在并无太过深刻的记忆。
“叶大姑娘还请宽心,”秦越见她不语,只当自己猜对了,停顿片刻,“我并非强求着叶姑娘定要将故人忘却,只是……瞧着叶姑娘面善,想着往后能照顾叶姑娘,往后……在一起,也能有个帮衬不是?”
这个叶姑娘,自一年多前来到柳安城开了酒肆,便一直待人和善,人也生的清丽可人。
叶非晚沉默着。
“我知,叶姑娘始终孤身一人,感情一事不可强求,我自是知晓的,只是,叶姑娘,这往后的日子这般长,若总是孤苦伶仃的,未免会让人心寒,二人一同过日子,虽有吵闹却总有人说话不是?”秦越说的极为认真。
叶非晚同在认真听着。
她心中是知晓的,秦越说的并无不对。叶府没落后,她辗转多处,最终留在了这小小的柳安城,白日里在酒肆,看着乡亲百姓打酒,可晚上归家,唯有一片冷清。
她并非难以忍受冷清之人,只是有时,一场场如梦魇般的噩梦会折磨着她,还有腹部那一个明显的伤疤……
若是再无冷清的话……
“叶姑娘?”秦越的声音传来。
叶非晚猛地回神,抬眸看向秦越:“嗯?”
秦御的耳根微红,他垂眸,有些羞赧:“你……也宽心,我家中有一兄长,早已成亲生子,家中父母并未催促子嗣,你若……若是一时不能接受同房,我也是等得的……”
叶非晚轻怔,这一次心底倒是生了几分感动。
她的年岁,在此处确是大了些,好些姑娘在她这般年龄,早已有了孩子,若是旁人,怕是早就应了吧。
可她……
“你既只求平淡此生,我便应了你吧。”一声如叹息般的声音在她脑海响起,那嗓音醇厚,睿智,如神佛一般。
叶非晚凝眉。
“叶姑娘,叶姑娘?”身前,有人低低唤着她。
叶非晚猛然回神,一眼便望见秦越正紧张盯着自己的目光,她微顿,良久缓缓开口“让我好生考虑一番,可好?”
“自然。”秦越匆忙颔首,拿过茶杯囫囵喝了一口,掩饰着心中紧张。
……
窗外,一阵马匹嘶鸣之声传来。
一辆暗绯色马车疾驰而过,马夫扬鞭,轻呵一声:“驾——”
却在此时,马车内传来一人声音,慵懒华丽,却透着几分怔忡:“慢着,折返回去。”
“公子?”马夫不解,今日本就赶路,快马加鞭,还能到临城那豪华客栈歇脚。
“……”男子却再未言语。
马夫终微微送了送缰绳,回到来时路上。
“停。”马车内,那人再作声。
马夫匆忙喊道:“吁!”
街市对面,轿帘被一只修长如白玉石般的手指掀开一角,一人朝酒楼二楼窗口处望着。
“公子,您在瞧什么?”马夫小心翼翼问道。
“……”一片沉默,良久,轿帘被人放了下来,男子声音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咬牙切齿,“似是看见一个熟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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