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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第86章 番外二


《少年天子伴驾日常·中》

        齐正衡今日在紫宸殿外当值。

        他如今是个领着十人队伍的小头儿,  因为大清早地提了个热气腾腾的提盒进宫来,却又藏着掖着,不肯见者有份,  被麾下们喷了个灰头土脸。

        直到圣驾远远过来了,  他才终于摆脱困境,摆出小头儿的身份来,喝道,“圣驾来了,还不各就各位去!”

        自己赶紧提着那烫手的提盒找梅舍人交差,物归原主。

        他进紫宸殿的时机正好,  梅望舒数了数殿里剩下的人的数目,  顺手把殿门关了。

        把所有人叫进内殿,热腾腾的提盒打开,  分了在座每人一碗粥。

        头一碗粥当然是呈给窗边贵妃榻上坐着的元和帝。

        下面分粥,  从资历最老的苏怀忠,到刘善长,  齐正衡,最后一碗留给她自己。

        四名臣子围着贵妃榻坐成一圈,  连带着少年天子一起,  五个人唏哩呼噜地喝粥。

        暖呼呼的热粥下了肚皮,窗外飘的大雪看起来都没有那么冷了。

        内殿的气氛也没有一开始那么拘束,几人说说笑笑地准备着剪窗花。

        宫里的剪刀红纸是现成的,  梅望舒带着苏怀忠跟刘善长两个,围在一处黄梨木小方桌边,商量着剪些简单的福字,  春字。

        剪着剪着,  苏怀忠放下剪刀,  抹起了眼泪。

        “咱家记得从前每年过年时,圣上身边四个大伴正好围一桌,大家热热闹闹的。”他不敢大声说话惊扰了隔间里的圣上,轻声对刘善长感慨道,

        “过一年少一个,又过一年又少一个,如今只剩咱们老哥儿俩了。”

        刘善长瞄了眼对面的梅望舒,赶紧把话题岔开,“其他两个早没了。大过年的,当着梅舍人,咱们不谈这些晦气事。”

        梅望舒坐在桌对面,没吭声,安静地剪着手里的一幅‘春’字窗花。

        宫里的情况,她是知道的。

        皇帝年少即位,身边四位从小跟随的大伴。人人都以为这四位从此平步青云……

        谁知晓在先帝面前表现得谦恭忠诚的辅政大臣郗有道,在先帝去后,一朝执掌权柄,立刻翻脸无情。

        小皇帝不肯任他摆布。

        郗有道格外喜欢杀鸡儆猴。

        元和帝登基头一年,身边少了一个大伴。

        第二年,身边又少一个。

        过完这个腊月……就是登基第三年了。

        梅望舒把手头的春字剪好了,放下剪刀,这才开口道,“从前圣上身边四位大伴伴驾,今日伴驾的还是四个人。”

        透过镂空金丝楠木隔断,瞥了眼里间坐着的少年天子,又轻声补充,

        “圣上长大了。以后伴驾的人会越来越多的。”

        苏怀忠抹着泪点头。

        里间靠窗的贵妃榻边,齐正衡因为手笨不会剪窗花,被留下陪圣上说话。

        他倒也不怂,兴致勃勃地拉开架势,原地扎了个示范马步。

        “陛下最近随臣练了整个月的马步,下盘明显扎实了。”

        他收了拳脚,笑道,“最近看陛下也长高了。臣早说过,给臣三年时间,每天早起练半个时辰,保管圣上身强体壮,长成顶天立地的英武男儿。”

        洛璳原本始终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怒,但听到最后那句时,脸上却细微露出被触动的神色。

        “倒也不必顶天立地。”他思索着问,“习武当真能让个头变高?先帝生前只有七尺三寸。朕如今的个子也不高……”

        皇帝沉吟着,低头看了眼自己正在成长中的、单薄瘦弱的身体。

        又透过镂空雕花隔断,瞄了眼外间方桌边正在剪窗花的梅舍人。

        十八岁的少年官员,身形纤长,秀卓如竹,虽然身材也单薄……但个头比他高。

        洛璳不放心地追问齐正衡,“如果一直练武下去,朕十八岁时……能长得比梅舍人高?”

        齐正衡乐了。

        “陛下如今正是长身体的年纪,梅舍人已经长成啦。臣看梅舍人一整年都没长个头,估摸着以后也长不了多少了。陛下今年才十二。”

        齐正衡豪气地拍着胸脯保证,“有臣侍奉着陛下继续习武,臣敢担保,不必十八岁,陛下十五六岁时,个头窜上来,肯定就比梅舍人长得高了。”

        少年皇帝低头喝了口手里的温茶。

        借着喝茶的动作掩饰,无声地笑了一下。

        喝完那口茶,再抬头时,细微的笑容已经隐去不见。

        “不错。”他平淡地道,“以后朕早上随你习武时,你不必顾忌什么,从严督促便是。”

        齐正衡肃然领命。

        殿里几人正在说话间,隔着紧闭的殿门,一个清脆女孩儿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

        “梅舍人在紫宸殿里?大白天的关什么门呀。梅舍人,出来玩儿!”

        沉重的殿门被人推开了。

        那是个身穿喜庆银朱色襦裙的小女孩儿,头上以珍珠流苏金线扎起双髻,披了件鼓鼓囊囊的狐白裘,一副玉雪可爱的小团子模样,蹦蹦跳跳地跨过门槛。

        在四五个嬷嬷的簇拥下,欢快地跑进紫宸殿里。

        殿里的所有人停下了动作和言谈,抬眼看着这位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

        来的女孩儿正是太后娘娘最宠爱的母家侄女,洛璳的表妹,贺佳苑。

        才九岁的年纪,封了南河县主的封号,在宫里荣宠胜过先帝亲生的公主。

        被太后娘娘宠得忘了规矩分寸,在皇宫里横冲直撞,见帝而不拜。

        看见了里间坐着的元和帝,只隔着金丝木隔断敷衍地喊了声“六表哥安好”,转头去了梅望舒坐着剪窗花的黄梨木方桌边,一屁股在长凳上坐下来,惊得苏怀忠和刘善长两个忙不迭地起身躲避。

        “你们这边有好玩的,怎么不叫我。梅舍人会剪窗花?我也要剪春字和福字,你教我。”贺县主嘴里说着,已经拿起桌上的剪刀和红纸。

        旁边跟随着的嬷嬷们赶紧冲过来夺剪刀,“哎哟,小祖宗,窗花这种不入流的玩意儿叫太监们剪去,仔细伤了手。”

        几个嬷嬷合力夺下了剪刀,这才想起来隔着镂空隔断往内殿里万福行礼,“奴婢等见过陛下。”

        洛璳坐在内殿里不吭声。

        黑黝黝的眸子透过镂空隔断,漠然盯着外面穿着一身喜庆颜色、处处打扮得讨喜的母家表妹,神色间满满都是毫不掩饰的冰冷厌恶。

        外面几个嬷嬷敷衍地行礼完毕,自顾自起身,嘴里哄劝着大发脾气的贺县主出去玩儿。

        贺县主死活不肯。

        抓着梅望舒的袖子,一定要梅舍人陪她出去玩儿,她才肯出去。

        原本庄严沉静的紫宸殿,回响起女孩儿尖利响亮的吵闹声,余音绕梁,久久不绝。

        梅望舒放下手里剪到一半的福字,回头瞥了眼神色晦暗的少年皇帝。

        “外头下了好大的雪。”她站起身,好言好语地哄劝年方九岁的刁蛮小女孩儿,“下官陪县主出去堆个雪人,县主就回去慈宁宫好不好。”

        几个嬷嬷也连忙哄个不停。

        好说歹说,终于哄得大发脾气的小县主转怒为喜,自己欢快地跑出了殿外,边跑边招手,“梅舍人,这边雪多,来这边堆雪人!”

        天上落下的鹅毛大雪整夜未停,紫宸殿外的大片庭院笼罩在洁净素白中。

        女孩儿的嗓音天生尖细,隔着一道透明琉璃窗,清晰地传进殿室里。

        “梅舍人跟我想到一起去了。我今天来找你,就是来玩雪的。”

        “外头下了那么大的雪,你怎么还能闷坐在屋里说话。跟六表哥那种沉闷性子的人待久了,难不成连你也变得憋闷了?快过来,跟我堆个大雪人!”

        梅望舒微微皱了眉。

        “县主过年也快十岁的人了。不能一直倚仗着年纪小,便毫无顾忌地说话。”她堆着雪人的脑袋,劝诫道,“‘君臣有别’这四个字,县主难道书里没读过?”

        贺县主吐了吐舌头,“六表哥本来就是性子闷嘛,见面只拿眼睛盯着人看,半天不说话。再说了,原话可不是我说的。我听姑母也这么说。”

        梅望舒又细微地皱了下眉,拍去手上的碎雪,“雪人堆好了。县主请回。”

        贺县主一愣,指着面前还没有她高的小雪堆,“这么小个雪人也算堆好了?”

        “堆好了。”梅望舒冷淡地道。

        贺县主楞在原地,还没想好该不该发脾气,旁边几个嬷嬷趁机过来,连哄带拉地把人抱走。

        边走远边小声劝,“县主这样的金贵人儿,何必整天和紫宸殿的人掺和在一起。奴婢说句不好听的,梅舍人跟着那位主子,谁知道明年这时候人还在不在了。大过节的,县主和紫宸殿的人亲近,当心惹来一身晦气……”

        空旷的殿外庭院总算恢复了安静。

        梅望舒掸去身上碎雪,重新进了紫宸殿。

        出去不到一刻钟时辰,原本好好坐在贵妃榻上的皇帝居然躺下了。

        苏怀忠和刘善长、齐正衡三个围在榻边,一个紧张地拿手去探额头温度,一个要按摩肠胃,一个急得抓耳挠腮。

        梅望舒吃了一惊,快步走过去,“陛下怎么了?”

        苏怀忠答:“刚才还好好的,突然就躺下了。问哪里不舒服,也不回话。”

        梅望舒呵了呵冰冷的指尖,正要去探查额头,洛璳冷不丁往里一个翻身,面朝着墙,避开她的手。

        “出去堆雪人去。”正在变声的少年嗓音背对着传过来,冷冷道,“免得和朕闷坐在殿里,闷坏了梅舍人。”

        梅望舒:“……”

        梅望舒收回了手,无奈失笑。

        她站在榻边想了片刻,转身出去了。

        沉重殿门合拢,吱呀一声响。

        “哎哟哟……”刘善长急得伸手想拦又不敢拦,在旁边急得跺脚,跟苏怀忠小声嘀咕着,“圣上说了句气话,梅舍人怎么就真的出去了呢。”

        少年听到了开门的动静,原本平静的呼吸陡然粗重起来,背对着外面的单薄肩头起伏了几下,无人看到的地方,眼角气得泛红。

        各人脚步动作都变得小心翼翼的安静殿室里,只有少年天子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他猛地翻坐起身,瞪向琉璃窗外——

        梅舍人果然就在窗外。

        动作不紧不慢地堆雪人。

        在堆一个比贺县主的小雪人高大三倍不止的大雪人。

        拿萝卜充作雪人鼻子时,还回头看一眼,特意调整了下方向。

        好叫雪人的脸正对着寝殿琉璃窗方向。

        洛璳隔窗瞪视着。

        梅望舒拿来两块黑炭,比划着雪人眼睛的位置,嵌上了一只左眼。

        手里拿着另一块黑炭,不去嵌右眼,却回过身来,对着琉璃窗里透出的紧抿着唇、含怒瞪视的少年,微微地笑了下,对他招了招手。

        洛璳在窗边怔了下。

        下一刻,忽然明白过来对方的意图。

        他闪电般地挪开视线,从窗边快步走开。

        端起矮几上的茶杯,掩饰地喝了口温茶。

        借着喝茶的功夫,飞快地又往窗外瞥了眼。

        梅舍人极有耐心地站在鹅毛大雪里,站在少了一只眼睛的大雪人旁边,手里依旧拿着那块黑炭,又对殿里的他招了招手。

        飞絮般的大雪,从半空中飘飘荡荡地落下,落在梅望舒白玉般的脸颊,肩头。她出去时没有戴皮手套,站在雪里,冻得原地跺了跺脚,不时往掌心呵口热气。

        片刻后,皇帝走了出来。

        手里揽着梅望舒落在屋里的貂皮氅。

        “大雪天也不怕冻坏了。”少年强自镇定地道,把貂皮氅往她手里一塞,  “穿起来。”

        又递过自己用的雪白帕子,“手沾了炭灰,脏成什么样了。擦擦手。”

        梅望舒谢恩,接过了氅衣和帕子,顺手把煤炭往皇帝手里一塞。

        洛璳:“……”

        梅望舒穿戴好时,大雪人的两只黑眼睛已经完整了。

        雪人头上顶着暖耳,身上围着银狐裘,用树枝插在两边,充作两只手,洛璳脱了手上的皮手套,分左右套上去。

        随即用手指在雪人嘴的位置,仔细画了个上扬的笑脸。

        梅望舒满意地打量着,“这个雪人不错。”

        洛璳点点头,“确实不错。”

        寝殿里剩下几人都跟随出来,站在檐下,脸上带着笑赏雪。外面当值的宫人们得了默许,在这个难得的冬节里,也开始各自找雪厚处堆雪人。

        整年压抑安静的空旷庭院四周,终于时不时地传来几声细微的笑声。

        少年天子背着手退远几步,欣赏庭院里新堆砌的众多雪人时——

        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脚下的黑皮厚底靴正好踩在贺县主堆的小雪人上,直接踢成一堆碎雪。

        “今日赏雪足够尽兴。梅舍人,可以回了。”

        他心满意足地招呼梅望舒回去寝殿,“来教朕剪窗花。就剪一个春字,一个福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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