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第一天是个阳光明媚的晴天，让人觉得前几日接连不散的雨似乎是场幻觉，日头高的正好，唯有时不时吹来的清风能让人想起现下是秋季了。

        吃过午饭，时燃找了个由头约贺随去了花鸟市场，等下车站在门口，看见到处都是拥挤摆放的花草和扎堆的小宠物，以及来来往往的人时，贺随呆立了一秒。

        “走啊。”时燃催促道。

        作为一个从小就精致养大的小少爷，贺随还是头一次来这种平价市场，他望着路旁的花花草草，很想上去揪一把，但因为时燃一路上就没停过的嘴，又不得不拉回注意力进行应付。

        “你帮我看看啊，得买个大一点的盆，你觉得红的好看还是黑的好看？”时燃终于停下了脚步，两人站在一家店门口，对着那堆在一块的花盆打量。

        老板迎着笑脸走出来：“帅哥想买点什么？”

        “花盆，最好是大一点的。”时燃回忆了一下那盆栀子花的大小，伸出手给老板比划，“您这有合适吗？”

        “花盆啊，都在这了，你看看想要塑料的还是陶瓷的？”

        “陶的吧，比较有观赏性。”说着，时燃转过去看贺随，“快帮我挑个颜色。”

        以前的贺随怎么也没想到，时燃有一天会开始养花，要是问游戏里哪个英雄哪个皮肤最赞，他可以滔滔不绝说上个几小时，但是挑花盆……

        被问的人开始犯难，眯着眼睛装模作样地端详了一会，他开口道：“都不错。”

        时燃：“……”

        “问你不如瞎挑一个。”时燃轻啧一声，转去问老板，毕竟是熟手，知道顾客大概的需求之后就拿了个红陶带花纹的盆出来。

        “这个好，洋气，配什么花都好看，就是重了些。”老板把花盆小心翼翼递给时燃，“喏，你端着试试。”

        那红陶盆确实挺重，不过这么大一只盆，又是陶制，倒也正常。时燃爽快地付了钱，顺带又问了一句：“老板，这附近哪儿的土质比较好，适合换土啊？”

        “换土嘛，这个不能乱换，得看是什么花。”

        “我养的栀子。”

        “栀子简单，你要是带花来了我能帮你换。”

        但时燃想着花比较娇嫩，一路上人挤人不方便带来，老板又大手一挥，“行吧，我这有些土，你正好装着回去。换土的时候得瞧着根啊，还有呐，刚换土那一周别浇水，每天早晚各喷雾，记得保温啊。”

        老板是个实在人，跟徐葳说的差不离，那盆土他也没要时燃的钱。

        抱着盆走出花店，头顶又时不时传来鸟雀的叽喳声，它们站在棚顶装饰的藤枝上俯瞰行人，一个个活泼的不行。

        面前的景色如此怡人，时燃很是舒心，在他身后，贺随抱着装着土的红陶盆，重得手快没力了，根本没心思欣赏美景，口中也嘟嘟嚷嚷的。

        虽然帮忙端花盆是贺随自告奋勇的，但不是他要给自己找不舒服，只是怕待会时燃还想买什么，又拉着自己问东问西。

        贺随现在，就是极度后悔，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居然单纯得一个电话就被叫出了门，还被迫自愿干苦力。

        谁叫他俩是兄弟呢，唉，认了吧。

        “花盆也买了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等会，往里边走走，我还要找个店……”

        “时燃你个没良心的！还记不记得出门之前你答应我什么了！”

        “好啦好啦！很快就好，待会就陪你去电玩城……”

        反正刚好来了花鸟市场，时燃就想着替徐葳去看看爷爷，算下来两个月没见，老人家眼睛不好耳朵也不方便，不知道一个人看店过得怎么样。

        唯一让人有些意外的，就是在这里碰见边烁和vivian。

        四个人在店门口相遇，面面相觑，两人走来的时候，边烁正放慢语速在跟老人交流，他们似乎也刚来不久，还没来得及聊出点什么，直到vivian先打了个招呼吸引注意，边烁一顿，停下话语，站直身看过来。

        看清前面两人那一刻，时燃的第一反应是转身离开，偏偏老天爷没给他这个机会，现在，他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真巧，你们怎么也在这？”

        “买点……”边烁刚开了个口，就被vivian突然打断。

        “买点盆栽之类的，给家里装饰一下。”vivian保持着如同往日的灿烂笑容，说话也大大方方的，“你说对吧，边烁？”

        如果不是她偷偷扯了下边烁的衣角，还被时燃看见的话，人可能就信了她的话了。

        “嗯。”边烁点了点头，“你呢？”

        “我？”时燃反应过来，指指贺随解释道，“不是答应了徐姐要给花换盆吗，过来买了一个。”

        这时两人才注意到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贺随尴尬笑笑，以试图装聋作哑。

        边烁微微皱了下眉：“你可以喊我一起的。”

        说到这，时燃有点点心虚，今早出门的之前他也有想过拉上边烁，但是出于某种原因，这个人选变成了贺随。

        时燃稍稍低了点头：“你不是，要陪薇薇嘛，就，嗯，现在这样，我要是真喊你出来就她怎么办。”

        这下闭嘴的轮到了边烁。

        话题戛然而止，空气中的氛围忽然凝固了起来。

        还是vivian先拽了边烁一把，小声说了句“走啊”，才打破了一丝尴尬气息。

        边烁似乎犹豫了一下，目光转向时燃，这时后者恰好也在看他，两人对视片刻，时燃开口问：“边烁，你……你们是在逛街吗？”

        他手上拎着个包装高档的袋子，装的好像是衣服，一看就是vivian买的，边烁的生活精简惯了，不是那样精致的人，除了校服以外，他每个季节也那三两件衣服。

        边烁能听出来时燃话里闷闷的难过，但是没能及时分辨其中的含义，因为vivian又在催促了。

        于是他只会简单点了点头：“我们走了。”

        时燃勉强笑笑：“再见。”

        等他们离开，贺随上前一步想跟时燃吐槽两局，却在看见他忽然惨白的脸时闭上了嘴。

        斟酌犹豫之后，他试探性问了一句：“时燃……你没事吧？”

        “没事。”嘴上这么说，但是依旧没有恢复的脸色出卖了他。

        “那你……还要逛吗？”贺随继续小心翼翼。

        “对不起啊贺随，拉你出来跑一趟。”时燃低下头，终究没在好朋友眼前掩饰自己的低落，“我……我有点想回家了。”

        来接他们的是贺随家的司机，陪同回去的路上，贺随一直在出声安慰，他还是以为时燃喜欢vivian，语重心长劝人想开：“女孩子嘛，多的是，你又不是非得栽她身上，坚强一点，你条件这么好，还用愁这个吗？过段时间，想通了就好啦。”

        听他牛唇不对马嘴说了这么多，时燃叹了口气：“我真的不是喜欢她，我是……”

        我是什么呢？

        时燃茫然了一下，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言论来描述这样的心情。

        是在看见边烁专门陪vivian出去逛街的时候，有点心脏骤停的感觉。

        是在看见他们有共同秘密的时候，有些绝望难受的感觉。

        他们是不是也会一起漫无目的地压马路浪费时间，是不是在vivian闹小脾气的时候边烁也会无条件给她买一些小玩具小零嘴哄人开心？

        是不是……也会带着人，走跟他一起走过的路，做跟他一起做过的事？

        想到这里的时候，时燃倏地心慌了。

        一个月积蓄的情绪冲上头，嫉妒、委屈、烦闷堆积在一处，化为一种难言的心酸。

        但是现在，他好像有点明白这是为什么了。

        耐心等了一会，见时燃没有回话，贺随以为他还在死鸭子嘴硬，守着那一点尊严不愿承认，于是放缓了语气淳淳善诱：“你看啊，每次看见边烁跟vivian呆在一块的时候你都会心情不好，是不是？”

        “是……”时燃点了下头。

        何止是心情不好，简直影响一整天的精神状态！他可是出了名的会调节消极情绪，这对他来说简直是不可思议。

        “然后你跟vivian一起学习的时候，是不是劲头很足？别不承认啊，你从开学到现在这学习状态，啧啧啧，从小到大我就没见你这么刻苦过。”

        “那只是单纯为了学习，不是因为vivian。”时燃辩解了一句，不过贺随选择性忽略掉了。

        “还有啊，我上次说他俩迟早会谈，你是不是生气了？”说到这贺随开始恨自己眼瞎，“我早该发现的，你嘴上说着好，结果那表情跟死了老婆了一样，你果然还没放下她吧？”

        “贺随，不是这样的。”时燃终于打断了他，“你听我好好说话行不行？”

        贺随一愣，抓了抓头发：“嗯……也是，你自己说。”

        “就是……我接下来要说的事，你可能一时难以接受……”时燃看向前排开着车的司机，脸上有些为难，贺随心领神会，提高声音道：“周叔，麻烦您把帘子放下来。”

        “是，少爷。”

        隔音的帘子挡住了声音和视线，时燃松了口气，但出声依旧有些艰难。

        “我也是刚刚才想通的这些，你只听着，哪怕不认同也不要反驳我，如果……你讨厌的话，我也可以跟你保持距离的。”

        “废什么话！我们多少年的好兄弟了！能有什么让我们隔阂啊！”

        时燃没跟他掰扯，只一件一件开始解释：“你说我看见他们待在一起会难过，其实不是因为vivian，是因为之前待在边烁身旁的人是我。”

        “你说我和vivian一起学习的时候劲头很足，但是你没看见，那是我现在的学习常态，而从暑假开始，我大部分时间都是和边烁待在一起的。”

        “你说我听见你的推测生气，其实……我就是害怕你说的话成真，害怕他们真的在一起，从此我再也没有资格去打扰边烁。”

        “之前没有想明白，我总是因为一点小事单纯有情绪，总是觉得自己是边烁身边独一无二的人，因为我跟他有共同的宠物，有独属我们之间的相处模式，我就想当然认为自己在他那里是特殊的。”

        “可是现在……vivian也跟他住在一起了，他们之间也可以有这样的相处，她还是个优秀漂亮的女孩子，比我不知道要好多少……我害怕了，贺随，我真的很怕被代替掉，更可怕的是这是一件完全有可能、并且正在发生的事……”

        时燃抬头，看向已经听明白、一脸震惊的贺随，直接说出那个隐晦描述的原因。

        “按照你的说法来看，我喜欢的人，应该是边烁。”

        “而事实就是，我确实喜欢边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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