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时燃提的主意，林初很是沉默了一会。

        她本来已经洗漱完躲进被窝了，美美闭上眼准备迎接新年，结果这人突然深更半夜消息轰炸，逼得她又睁开眼去欣赏人的大作。

        等他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个大概，林初看完，犹豫回复道：“习俗故事……靠谱吗？”

        “我觉得这个主题也太普通了，跟你昨天说的也大差不差，大家会投稿吗？”

        时燃回复地很快：“放心吧，肯定会有很多人投。”

        “我说的这个不是单纯介绍家乡习俗，毕竟松原市就这么大，大家过个年也多大同小异，既然这些没意思，那我们可以收集一些有意思的，就比如，童年的年味。”

        林初还是没理解他的想法：“怎么收集？过年这不是年复一年的，小时候那些事都忘得差不多了吧。”

        “那‘消失’的年味呢。”

        看见时燃这句话，林初愣了愣。

        在她发愣的间隙，手机突然跳出了电话界面，刚一接通，时燃那带着笑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小时候怎么过年的？”

        “除夕晚上，左右邻居家的孩子们组成一个队伍，由大的领头，挨家挨户去敲门讨糕果。”

        “我现在还记得，每年你妈都会给我俩一人买一个玩具灯笼，基本都是小动物形状的，有一年还给你买了个小莲花。”

        “明明天那么黑，但是孩子们扎堆就只顾着跑得欢腾了，根本没心思害怕。”

        被他这么一描述，林初也开始怀念小时候，她笑着接道：“对啊，不止是糕点坚果，还讨烟，我记得哪一年来着，你拎了半个方便袋的香烟回去，隔天就被小姨扔进垃圾桶，就这么个事，你居然难过了好长时间。”

        “不过你也是真厉害，去敲陌生人的门也不害怕，人一开门祝福话不带重样地往外蹦，大家都喜欢你，你最后讨道的东西也总是比我们多。”

        两人同时笑出了声，都沉进了画面里，好一会歇下来，林初定定回道：“说的有道理，那就这么定了。”

        “你来写文案啊。明天就要发！”

        “哈？凭什么是我写？！”

        “这不是你的主意嘛，那你肯定有想法了，而且我已经洗好躺平啦！拜拜！”

        她没有给时燃留抗议一声的机会，人刚张了张嘴，电话就“嘟”地一声显示对面已挂断。

        时燃看着跳回去的手机联系人界面，只觉脸疼得发麻。

        麻蛋，言心到底是谁创立的啊！！！

        ————————

        除夕这天，时燃也起了个大早，上午母子两人一起做完了最后一遍打扫，吃过午饭后又贴上了春联，等家里布置上年味后，两人便出发去了时燃外婆家。

        时燃的外婆是个很健谈的女性，虽然他的外公仍健在，但因为身体不好又沉默寡言，所以一直操持里外的外婆更像是一家之主。

        也是因为这样的成长环境，家里两个儿子两个女儿都是接受一样的教育，能养出苏妤蔓和苏妤珍这样自主意识很强的女性似乎也很自然。

        刚进外婆家门，时燃拎着带来的烟酒飞似的冲去找外婆，苏妤蔓在后边喊不住，只好摇着头去看父亲，而这边，某个活跃地停不下来的家伙才把东西放上桌，就扒在厨房门口探头探脑往里瞧，外婆果然在跟大舅妈准备年夜饭。

        被突然抱住，外婆“哎哟”笑出声：“多大小伙子了，还这么莽莽撞撞的。”

        “外婆，我想您啦！”

        时燃笑着松手，比他矮一个头的外婆伸手拍拍他的背招呼：“听到啦听到啦！外婆也想你！”

        毕竟这么大一人了，也不好太黏糊，时燃顺手从一旁搬着个板凳坐下，看着几个大人忙活，舅妈偏头看看他，觉得一个孩子呆着也无趣，就说道：“小燃，表弟在楼上，你帮舅妈去看看他。”

        “他快中考了吧？”

        “是呀，天天吊儿郎当的，拿他没办法。”舅妈叹了口气，转而夸道，“时燃，你这学期是不是进步很大呀？听你妈妈说期末考的特别好呢！”

        “哈哈，还好啦，在年级也排不上号。厉害的人多着呢。”时燃下意识谦虚，“放心吧舅妈，小哲的成绩考一中肯定稳稳当当，等暑假我也可以带带他。”

        舅妈摇头：“他哪有你聪明呀！”

        “那可不一定，他长得就比我聪明多了！”

        厨房里笑声朗朗，这时候苏妤蔓终于走了进来，也招呼道：“妈，嫂子。”

        “哎，小蔓，气色挺好呀。”

        看苏妤蔓来了，时燃终于松了一口气，他把场地腾给几个女人，速速撤离厨房转战二楼卧室。

        时燃朝着大舅舅一家人的房间走去，刚推开门，就看见林初跟苏文哲挨在一块，林初恨铁不成钢地给人改着题，而小的那个正低着头挨批。

        见人进来，林初索性本子笔往前一推，抱臂开始摆烂：“我不讲了，我是没法教你了，让你的好哥哥时燃给你讲吧！”

        生气中的女人是最可怕的，时燃不敢出声，抬眉毛瞅眼给苏文哲打暗号询问发生了什么，后者缩头缩脑，只抿嘴朝桌上的卷子偏了偏头。

        林初脾气上来，没注意他们的小动作，她火大地踹了一脚椅子腿，随即起身离开了房间。

        时燃闪到一旁，给人让开了路，不管怎么说，林初一走，压抑的氛围总算是消了，两个男生松了口气，时燃这才走进来，顺着刚才林初的椅子坐下：“哟，怎么又把你姐惹着了？”

        “她答应我妈监督我做题。”一提到这，苏文哲多少也有些烦躁。“林初姐初中毕业都两年了，而且我又不是不能自己做，要她揽着个活干什么啊！”

        说来说去，就是男孩子自己要面子罢了，再看看桌上被林初批了大大一个红叉的题，一切都能解释通。

        时燃忍下笑教育表弟：“不管怎么说她都是你姐姐，你这么大了，也该明白要对女孩子态度好一点，不然以后得吃不少苦头。”

        “我们也没差多大……小时候也没见她对我好一点啊。”苏文哲嘟嚷道，“之前吃面连口汤都不留给我……”

        听到这话，时燃是真的憋不住了。

        接下来，苏文哲就这么看着自己的智障堂哥笑了足足有一分钟，好不容易等到消停，他嘴角一抽问道：“喂，就这么好笑吗？”

        “不……不是…噗，我就是想起来，”时燃眼泪都快出来了，“她干那事……好像有我一半功劳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几个孩子一起长大，最容易遭殃的就是最小的那个。

        他们这一辈的孩子不少，只是林初弟弟才五年级，小舅家儿子还在幼儿园，只有这三人年龄比较接近，他们理所当然拥有不少共同的童年回忆，小时候那些糗事，不提还好，一提谁听了不笑一笑。

        也不知道这件事印象为何这么深刻，现在想想，那会他跟林初两人故意带着苏文哲去面摊点了两碗牛肉面，让苏文哲看着他们吃的行径真的相当恶劣。

        孩子馋的都只敢说“你们吃完了能不能给我留口汤”了。

        现在大了，时燃没什么，苏文哲是不愿意回顾自己羞耻黑历史的。

        “行了行了，我不笑了，”时燃恢复正经，拿起了刚才被林初抛弃的试卷，“她给你讲哪了？我来看看。”

        “别了吧，燃哥。”一见他这架势，苏文哲立马护住自己的卷子，“您敢讲我可不敢听，林初姐好歹成绩在年级前三百，您的话，嗯……”

        被这么上下打量一番，还收到这个小自己两岁弟弟略带同情的目光，时燃毫不犹豫伸手去掐他后颈：“你什么意思？啊？看不起我？你哥哥我期末考试年级一百八好不好！”

        苏文哲被掐得生疼，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卧槽！”

        “一中的年级前两百，是不是躺着进重点啊！”苏文哲瞪大了眼睛，“你什么时候这么牛了？！”

        “在你还偷懒想着逃课打球的时候。”时燃扬头开始哼哼，“所以说好好学习吧，我一个学期就能提上来，你还没上高中，有的是时间。”

        “燃哥，辛苦了，就这题，”苏文哲立马毕恭毕敬指了一道题，“林初姐看了两分钟，还没来得及讲呢，你就进来了。”

        时燃的目光挪了过去，随后又过了两分钟，他安静地放下了试卷。

        突然明白了林初为什么那么火大。

        这伪装出来的愤怒里，百分之九十可能都是因为不会做而掩盖下来的心虚。

        ……这才两年……现在的初中生都这么难过了吗……

        见他掏出手机，苏文哲疑惑：“怎么了，很难吗？”

        “咳，也不是很难，就是，”时燃强行撑脸面，“忘了两个公式，得请场外援助。”

        苏文哲：“……”

        他就不该有指望。

        好在时燃没折腾多久，就打开了视频通话，于是苏文哲就这么看见了一个戴着眼镜的帅哥，又冷又帅，任谁见了都会觉得是大学霸的那种。

        “时燃？怎么了？”视频打通的时候，边烁这边刚应付过几个亲戚家小孩，回到房间后他合上门，才再一次转回头看屏幕，这会他才发现，对面还有一个人。

        “我表弟，苏文哲。”时燃简单介绍了下，随即不好意思说出了自己的目的，“哥，你教道题呗。”

        苏文哲有点幸灾乐祸，没想到有一天还能亲眼见证时燃为了求人低声下气地说话。

        其实是在撒娇的时燃：“我不太记得相关知识点了。”

        “什么题，我看看。”

        时燃把题目拍过去，视频里的人收到信息，辨认一会后问道：“初三的题？”

        “对，我在教我表弟……”说到这，时燃多少是有点怂的，自己学习就够打扰人了，现在表弟的份也要算上。

        而且刚看他明明看见边烁站在院子里，应该是在忙吧。

        不过边烁没表示不满，只是皱眉计算了一会，很快就给出了解析过程。

        “隔着屏幕我讲不清楚，过程拍给你了，你应该能看懂。”

        翻出图片一看，时燃恍然大悟，他立马拉着苏文哲照着边烁的思路细细讲解了一遍，过程中，边烁也不出声，就这么看着两人，等到终于说清楚了，听明白的苏文哲激动地站了起来：“我知道了！这个题型我终于会了！我去找个笔记本抄一下。”

        见事情解决了，时燃松了口气，他转头跟边烁告别，接着伸手就想挂断电话，这时边烁的话让他停住了动作。

        “时燃，晚上记得给我打视频。”边烁忽然暧昧不清说了一句，“想你了，说好一起跨年的。”

        时燃手一抖，不敢去看旁边的苏文哲。

        生怕边烁再说出点什么来，他故作镇静地挂断视频，却在聊天框里发了一堆感叹号。

        小太阳：“！！！！！”

        小太阳：“要死了！我表弟还在呢你干嘛说这种话？！”

        边烁：“他不是走了吗？”

        小太阳：“……你有没有考虑到一种可能性，他的书包就在手边。”

        小太阳：【微笑jpg】【挥手jpg】

        边烁：“我的错，他没误会吧？”

        小太阳：“哈哈。”

        时燃没转头，但是已经感受到旁边灼灼的目光在盯视了。

        “哥，”果然，苏文哲礼貌笑问道，“解释解释呗？”

        时燃强行压住心里的不安，默念着只要他足够镇定，就不会被这小毛孩子挖出来什么。

        再说了，这个年纪的男生就是单纯好奇心旺盛，吃饱了撑着没事干，只要扒不出来，他一会就觉的没意思不会问了。

        做好心理建设的时燃清了清嗓子：“解释什么？”

        “你跟那个男生啊，”苏文哲努努嘴，指向时燃手机，“又是叫哥哥又是想你了，晚上还一起跨年，啧啧啧，有情况啊。”

        “没有，”时燃立刻否认，“就是朋……”

        “卧槽？！你跟边烁玩这么野呢？”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林初一声吼把两个男生都吓住了，“时燃你冷静一点你还没成年！你跟他跨年？！怎么跨？！动词还是形容词啊！”

        时燃放弃挣扎了，直接扑上桌拒绝面对现实。

        杀千刀的林初一天天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东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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