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离开的时候，荆建依然在回味着刚才的见面。发觉荆建若有所思，一旁的诺娜轻笑道：“我伯父就是这样，不怎么喜欢说废话。”

　　荆建对诺娜笑了笑，表示自己能够理解：“其实元帅阁下很对我的脾气。不喜欢拐弯抹角，也许是因为我们都上过战场吧？”

　　也许是发觉了荆建满肚子疑问，车里就安静下了。沉默了一会儿，诺娜开口解释：“布兰布尔，请您放心，这件事我伯父能做主。现在政府里不安心做事的干部太多，都想着到这里投靠谁，到那里去捞钱，我伯父只能主动去做一些事。不过……他也太劳累了。”

　　其实荆建还是不能真正了解此时苏联的混乱。中央的威信已经荡然无存，内部已经形成了一个个大小山头，宛如像是诸侯林立，把整个苏联政府的权利像是分西瓜般，瓜分的一干二净。

　　而苏联政府无非就成为了一个名义象征，像缪科元帅这样的一方诸侯都有极大的自主权，并且在政府各部门全都有自己的亲信，比方说那个潘采夫局长就是。换句话说，这次邀请荆建，其实就是缪科元帅这一派的决定。当然，谈判也是由他们完成，最后的利益也是基本全部归于他们派系。无非就是名义上他们是苏联政府的代表而已。

　　不过缪科元帅倒没有丝毫挖苏联墙角的意思。事实上，他的政治主张依然是维护好强有力的苏共中央。之所以有这样的诸侯地位，一方面他在军中的影响力已经根深蒂固，另一方面也是无奈于当时苏联的政治环境。

　　因此能拿到那20亿美元的外汇，缪科元帅当然是迫不及待，从某方面来说，他比荆建都要心急，因为他知道苏联的国库已经是空空如也。

　　至于其他的那些要求？倒也不需要苛求，人总是有点私心的。安置好那些裁军后的退伍军人，为诺娜安排好一个有发展的位置。

　　见气氛有点凝重，荆建想起了后备箱里的那只硕大无比的牛后腿，就开玩笑道：“没想到元帅阁下的胃口那么好，他应该子孙绕膝吧？”

　　没想到诺娜摇了摇头，眼中浮现一丝悲色：“伯父当年刚进大学，新同学都没认识几个，战争就爆发了。没多久，不仅大学的同班男生，而且高中的同班男生全部接到入伍通知书。出发前，就和我伯母，也是他的高中同学加紧结婚。就住了两天就上战场了。后来……我伯父一辈子都单身。”

　　“抱歉。”

　　诺娜摇摇头，表示并不在意：“那个年代这种事太多了。无非是许多男人都没有回来，留下了不少寡妇孩子。”

　　荆建感同身受：“当年我入伍前同样是加紧结婚。不过我的运气不错，我们夫妻现在都还……活着。”

　　车里响起一阵笑声，感觉刚才的话题太过沉重，诺娜同样岔开说道：“原来你已经结婚？真坏，还到处留情。”

　　“呵呵，我不信你们就不知道我的家庭情况。尤其是我仰慕的美丽的诺娜小姐。”

　　“嘻嘻。我可对你不感兴趣。”对后一句撩人的话，诺娜风情万种的横了荆建一眼。发觉自己刚才的话似乎像是撒娇，诺娜连忙说回原先的话题，“你问的是，我伯父全家怎么吃得完吧？放心，他有许多‘孩子’，他把卫兵勤务兵都当自己的孩子看的。”

　　不知不觉之中，关系似乎融洽了许多。诺娜突然开口提醒：“布兰布尔，您是我们尊贵的客人，我们不会干涉您的隐私。不过有些事需要注意，与某些人不要牵扯的太深。”

　　荆建秒懂，看样子窃听起了效果，诺娜他们早就知道安德烈那个电话的内容了。荆建倒也很坦然：“其实我也不想这样，但现在苏联的局面破朔迷离，我谁也不敢得罪。那些人你们苏联政府都不敢动用强硬手段，甚至还隐隐的纵容，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哎——！”诺娜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她心想道，倒也真的不能怪荆建，苏联自己都没能把事办好，让荆建这位客人也是很无奈啊？

　　既然已经选择了坦然，荆建就索性亮出自己的原则：“诺娜，谢谢你的好意，如果那些人要求吃顿饭见个面，我无法推辞。但我只与苏联的合法政府签署合同，并且只执行与苏联合法政府的合同。”

　　“是吗？”诺娜的美目盯着荆建，仿佛是在确实这话的真实性。内心里，这个原则勉强能接受，虽说没人喜欢合作对象脚踏几条船，但对荆建就无法做出这样的要求，毕竟不是缺了自己就不可，反而现在是自己有求于人。

　　为了说的更明白些，荆建笑着继续解释：“其实我同样不喜欢眼前的局面。这点我和元帅阁下很像，干干净净，喜欢干脆的与一个人打交道。但现在谁敢保证，几年后谁真正的执政苏联？抱歉，请原谅，所以我才会谁也不敢得罪。不过诺娜，请你和元帅阁下放心，就算我对其他人做出什么承诺，甚至签订什么意向书，如果到时候与你们的合同有冲突，那也将选择最优惠的条款执行。也就是说，无论未来是哪个人掌权，苏联这个国家的利益绝不会受到损害。这个条款可以作为附加的秘密条款，放在我们的合同文本之中。”

　　听明白了这些话，诺娜只能无奈的苦笑一声：“哎，布兰布尔，这点我会告诉给我伯父听的。哎——！”

　　荆建其实就是在表明态度——情愿不做生意，也绝不会投机到任何一方。对各派是一视同仁，谁最后获胜，就与谁最后执行合同。就算交恶了缪科元帅，荆建也绝不会改变这个原则。虽然投机获胜后的暴富可能不存在，但同样也不存在投机失败后的风险。

　　不过这样的态度，让诺娜心里总有点不是滋味。尤其让她郁闷的是，这还是苏联内部在自己作死。唯一值得安慰的是，诺娜相信缪科元帅最终依然会接受。就因为那个苏联的利益，在老元帅的心目中，自己就算失势，起码苏联整个国家还是大有好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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