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晓生在张青花面前一向不敢过分，被砸了之后便嘿嘿地不再咋呼了，他从大袋子里拿出裹了两层棉毯子的饭盒给秀秀：“你姐给弄的鸡蛋羹，还热的，给蛋蛋吃了！”  

没等秀秀伸手，张青花就接了，坐在床边亲自喂侄子吃蛋羹，赵晓生乐呵呵地揉了揉蛋蛋的头发：“都吃了啊！四个鸡蛋呢！吃完保准让骨头长好！”

张建成抱着平平对姐夫问：“怎么过来的？”

赵晓生说：“张五早上送货，搭他那车过来的！咱蛋蛋什么时候出院啊？”

“中午就能走，我去办手续！”秀秀说着，赶紧从床头柜抽屉里取出单子。

“我去吧！”张建成取走她手中的单子，把平平交给她：“你别跑了！”

护士站在门口喊了起来：“这屋里人太多了啊，家属都出去，留一个就行了！”

赵晓生赶紧配合着说：“那我先走了，顺便去办点事，出院时你把你姐他们娘俩一块儿捎回去！”

走了两步又回头对张建成问：“门口那旧货车是你开来的吧？钥匙给我，我用一下，一会儿给你开回来！”

张建成下意识摸衣服兜，突然意识到不对，转头问秀秀：“谁带你来的，人呢？”

秀秀一愣。

冯老根赶紧解释：“是人家刘大毛把我们爷儿俩拉过来的，安置好就让人回了！大毛是个好孩子，忙前忙后的，回头你得去谢谢人家！”

张建成皱着眉，更怀疑了，问秀秀

：“他是怎么回去的？车为什么还放在这？”

“哦！”赵晓生一拍脑门：“你那辆吉普也停外头呢，我说怎么奇怪呢！那旧货车谁开来的？”

“那车……”秀秀支支吾吾，只好照实说：“是我开来的！”

“你？”赵晓生惊愕地看着她，张青花也惊讶地看着她，冯老根也瞪大了眼睛。

“你教得？”赵晓生转头问张建成。

张建成的眼神晦涩不明，但没有质疑，只对赵晓生说了句：“那车你开走吧，用完开回车队，不用开回来了！”

然后对着秀秀伸出手：“车钥匙给我！”

赵晓生直说：“你这把我妹都培养成司机了，你可真放得下心，那后视镜那么高，那挡么沉，她这小个子挂的动嘛！”

秀秀低着头心想，母子之情可以克服一切困难，她开来的时候脑子亢奋管不了那么多，只想着安全快速地见到蛋蛋，这要是让她再开回去，她真会腿软了！

但她不后悔，幸好快速赶到了，如果再等一两个小时才到，父亲的血压就不能被她及时发现，万一老人也发病，那可就都毁了！

张建成没有质疑秀秀为什么会开车，大家就都默认是他教的了，等办了出院手续，秀秀搂着蛋蛋坐在后排看着他在前面开车，总是怕他发问，觉得心里很忐忑。

索性张建成到最后都没提她开车这件事。

回家把老小都安置好，考虑到蛋蛋暂时不能去育红班上课，张青花

非要要带着平平住过来一起照顾。

秀秀说什么都不同意，拦住她说：“姐！你还有厂子里的事情要操心，要是把你再累坏了，咱们家可撑不住！这是我的责任，我来照顾，我直接请几天假，先把最重要的恢复期度过再说！”

冯老根的自责一直都没过去，在旁边捶胸顿足保证会好好看着孩子，让秀秀不要耽误工作，好好去上班。

秀秀笑着说：“我连您也得一起照顾，先把血压降平稳再说帮我照看蛋蛋的事吧！”

等到老人孩子都休息了，张建成还得回工地，走之前对秀秀说：“你还是去上班吧，蛋蛋没那么娇气！”

秀秀收拾着灶房，一下子就火了，说话有点重：“蛋蛋伤得那么重，我爸也受了惊吓，你觉得我能安心上班吗？还是说能指望你在家里照顾两天？”

张建成眼睛发红地看着她，说不出话来，这是结婚以来秀秀第一次跟他发脾气。

他沉默了一会儿，转身就开着车走了。

秀秀扔了碗筷，靠在水池边听着他发动汽车的声音生气，等到他汽车的声音走远消失了  她才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青春还没过去，生活的琐碎就接踵了，她早有预料，所以气性下去的倒也快！

张建成的公司规模越来越大，大大小小项目很多，如果不亲力亲为，很快就会出问题。

他现在是挂了先进名望的村镇企业家，秀秀在单位工作的时间长了，对他的情

况把握得更清楚，他的忙碌不是挂在嘴上的，是有迹可循的。

秀秀知道这实在没办法，夫妻两个人如果都做事业的话，家庭自然没法顾全，这个平衡不好找，鉴于他的摊子太大，只能她这边稍微牺牲一下。

不过，秀秀一点都不后悔在家陪孩子。

起初几天，人人都鼓励蛋蛋，孩子在大人面前笑嘻嘻地可坚强了，只有到了夜里，蛋蛋依偎在秀秀怀里时，眼泪才敢流出来。

他总是抽噎着说：“妈妈，还疼……妈妈，怎么还是疼啊！”

秀秀有半个月没睡好觉，每天晚上都心疼的没法睡觉。

她得让蛋蛋放声哭出来，大人的鼓励能让孩子坚强，可小孩子的情绪不能总是压抑着  ，秀秀总是对孩子说：“在妈妈怀里哭不丢脸，疼就哭出来！”

孩子哭得伤心了她又得哄，又是哄唱又是爱抚，骨折最初的疼痛期她陪着孩子过得很是艰难。

后来伤口没那么疼了，冯老根的血压也平稳了，秀秀恢复上班，但再也没有以前那股子干劲儿了，到点就走人回家照顾孩子。

办公室里的同事倒是都挺同情她，也没有太多为难。

就这样过了小一个月，天气越来越热，为了保养胳膊，孩子已经很久没洗澡了，秀秀怕孩子热的乱抓碰坏了胳膊，下了班就急火火骑车回来。

一进院门竟看到张建成在灶房里正对着煤炉子炒菜。

上次秀秀对他说了气话，他转身就走，

那么艰难的疼痛期都是她陪孩子度过的，秀秀一想到这就还是生气。

她放了车子，冲进灶房，抢了他手里的铲子推开他：“你回来干嘛？”

张建成挺大个男人，站在她身后倒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声音有点沉闷地说：“明天蛋蛋该复查拿药了！”

“不是让小刘稍我们去吗？”

“我把时间空出来了！”张建成说着，站在她身后伸出双臂，分别攥住她拿着炒锅和铲子的手，慢慢地端起锅，把里面的菜盛到旁边的盘子里，说：“我捞了米饭，端过去吃饭吧！”

秀秀低着头，像木偶一样跟着他的动作盛菜，心里的火气都不知道该往哪边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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